仿佛飘在半空,周围,一片漆黑,那般虚无,那般飘渺。这,可是临死之人最后的感受?只是,此生,似乎留了太多遗憾,然而,究竟是什么,萧千羽怎么也想不起,努力的挣扎,却怎么也落不回地面。
太累、太累了,也许,该放手了吧,萧千羽停止了挣扎,然,委婉的笛声,此时倏然响起,似在天际,又似在耳边。
恍惚中,怎觉这旋律如此熟悉?就仿佛,他永世不忘的情殇。周围黑暗,缓缓被笛声驱赶,重归光明时,他仿佛看到身穿蓝衣的女子,在他面前翩然飞舞。而他,正坐在她身边,而,混沌的他,只觉她的脸如此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她是谁。笛声终了时,她放下宝剑,缓缓向他伸手,“千羽,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
“雪染……”终于想起她名,萧千羽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咳咳咳……”睁开眼睛,旋即看到站在床前的人。
“莲主,你醒了。”蓝、圣衣和穆天成同时说。
而,穆雪染则坐在床边,静静看他,眼中,蓄着泪水。喜欢在烦躁时,吹奏这首笛曲,她也能感到安静,而,这一次,为什么她却感觉这样哀伤?就仿佛,她最爱的人将要舍她而去,又仿佛,她将要和她最爱的人分开,从此永不相见。
而,另一张好看的脸,竟也在她吹奏时飞入她眼,在她眼前,晃动不止——那张,好看绝伦,她却永远不想再见的脸,怎么,却在她眼中缠绕不去?一如,他对她一成不变的致命纠缠。又是什么原因,她竟似看到他无限的哀伤与忧郁,令哀伤的她,也更增哀伤。
“咳咳……”他咳声又传来,每一声,都揪痛穆雪染的心。
低头,她笑,“你醒了。”笑容颤动了眼眸,两滴眼泪,却滑落。
“你的伤,好了吗?”萧千羽淡淡一笑,脸上虽是憔悴,笑却还不失清凉。
穆雪染惬意的点点头,“我早就没事了,反倒是你,一直在昏迷。”他处境危险,一醒来,关心的,却是她,感激而感动,她双眼又朦胧。
“呵呵……我,不会有事的。”萧千羽飒然笑笑,都活了千年了,一直等的,便是她,若是真的为她而死,他的苦等,也算是值了吧。只是,他的爱意,尚未对她表明,终是抱有遗憾,还好,他还活着,以后也能好好的爱她,保护她。
“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是为了救我,对吗?”穆雪染看着萧千羽好看的眼睛,轻轻的问。
他淡淡一笑,柔和看她,却不言语。染,前世,你肯为我而死,可知,我也会甘愿为了你而献出生命?做这些,又算得上什么?
此时,蓝终于开口,“莲主为了救你,用……”
“咳咳……”箫千羽咳声突然重重响起来,将蓝的话打断。
“莲主……”眼中惊起一抹疼怜,蓝立刻便想去为他捶胸,然,还未俯身,却见穆雪染的手已经抚在他胸口,轻轻的为他拍打起来。
自他醒来至今,目光竟然始终停留在穆雪染身上,那般温柔,那般缱绻,而,穆雪染也一般温柔的对他,柔声细语,旁若无人,仿佛一对恩爱的情侣,如此温馨,也令蓝感到如此酸楚。多希望,此时,坐在他身边为他捶胸的是她,而,看着他痛苦,他竟,只能旁观。
虽未听蓝把话说完,但,穆雪染也知道,她猜得没错,心里,便更增愧疚与感激。可是,到底为何,他会不惜生命的代价来救她?又是为什么,她每每靠近他,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个绝美的男人,三番两次的救她性命,难道,他就是她命中的救星?穆雪染正疑惑着,又听他咳声,心便也一阵刺痛。再为他捶胸时,却看到他眼中的柔光。
“莲主,你耗费了太多血气,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恢复如初。”圣衣这时说。
“恩,圣衣护法,辛苦了。”箫千羽抬头,看向圣衣护法,如果不是他耗费了大量元气为他疗伤,他也不可能撑到现在吧。
“为莲主疗伤,是我的荣幸。”圣衣恭敬的说。
“莲主,向小染开枪的人我们已经抓到了,该怎么处置他?”这时,穆雨成问。
箫千羽轻轻一皱眉头,清凉眼中,骤然晃过一抹凌厉,“他受谁指使?”
“楚凌风。”
三个字,在穆雨成口中说出,竟令穆雪染眼眸骤然一紧,却不知,微妙的表情变化,早已映入箫千羽眼中。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眼神?竟仿佛,很怕穆雨成说出他的名字。倏然想起那天在海滩,她和楚凌风背靠背依偎的情景,难道,她,竟喜欢那个男人,不然,又怎会想包庇他?伤感袭来,骤感心痛,“咳咳……”不禁咳嗽一声。
穆雪染眼眸一颤,就听穆雨成接着问,“莲主,我会亲手杀掉楚凌风,向小染开枪的人,该怎么处置呢?杀了吗?”
“再说吧。”箫千羽淡淡的说,声音却是无力,方才,穆雨成提起要杀楚凌风时,穆雪染颤动的目光,别人或许未在意,他却看的那般清楚,只觉伤感,此时,他才感觉自己这样心慌无力。
“莲主,你好好休息吧,属下先退下了。”圣衣恭敬的行礼,转身,对蓝、穆雨成和钱荣使个眼色便缓缓向那面墙壁走了过去。
蓝低头,看向箫千羽眼眸,“莲主,我们也先退下了。”然后,低头退了下去,是重伤虚弱的原因吗?他璀璨的眸中,怎似藏着一抹黯淡,只令她,都觉伤感。
穆雨成和钱荣也退下去,出了那面向两边分开的墙。房间里,便只剩了穆雪染和箫千羽一人,他笑笑,“很意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再见,不是吗?”
穆雪染也笑笑,“是啊,这是什么地方,墙壁竟然是能够打开的,好有趣。”
“呵呵……”箫千羽望着她好看的脸:也还虚弱,她面无血色的脸,却还这般好看,终见她自然的笑,如此平和,如此幽静。她,静雅清透的气质,隔了千年,竟还没有改变。
倏然对上他欣赏的目光,她脸一热,脸颊,竟又飞上一抹嫣红,红白如此分明,如此动人,又如此惹他心怜,他禁不住,想去抚摸,抬手时,却牵动了胸口伤口,痛彻袭来,他不禁皱眉。
“怎么了?”穆雪染关切的问。
“没什么,口渴了,可以倒杯水吗?”他轻笑,方才疼痛,一扫而空。
穆雪染淡淡一笑,“当然可以啊。”缓缓下床,她在不远处小桌上那个干净水杯,倒杯温水,走回来,坐在床沿。
“谢谢。”箫千羽轻轻一笑,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又扯痛伤口,深蹙眉,竟是入骨的痛。
轻蹙眉,穆雪染关切的说,“躺着别动,我喂你喝吧。”
“那,麻烦你了。”箫千羽轻挑眉。
“呵呵,不用客气。”她怯意一笑,俯身,缓缓将水杯凑到他嘴边。
他张开薄唇,喝两口水。而,这时,胸中突然又是一阵火烧,“咳……咳……咳……”他连连咳嗽,口中的水,呛入嗓子,“咳……咳咳……咳……”竟咳嗽的更厉害,艳红的血,竟然在嘴角流出来。
穆雪染大惊失色,忙伸手去轻抚他胸口,凝着眸,神色竟是那般紧张。
“咳……咳……”他咳声渐止,而,她,尚且不停的抚着他健硕的胸膛,小心的,不碰触他胸口的刀伤。
他早已安静下来,却不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穆雪染关切模样,她,一手尚端着水杯,一手小心的抚着他胸膛,轻蹙了眉,那般小心,那般关切,他也不觉微笑,竟似舒适的享受她的抚摸。
终见他平静下来,她也停下,旋即便见他的笑,他,嘴角沾血,面无血色,那般憔悴,可偏偏,笑的那般柔和,那般满意,认识他至今,她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惬意的笑。这个男人,不知疼痛吗?真是奇怪。她正纳罕,却见他眉头紧紧一皱,满脸痛苦。
“怎么了?”她惊问。
“没什么。”他无谓的笑笑,眉头却蹙的更紧。
穆雪染更惊,这才发现,她手里的水杯已经倾泻,温水,竟然洒到了他身上,湿了胸前的衣衫,也,湿到了他的伤口。
“对不起。”穆雪染惊叫一声,刚忙将水杯放在一旁,低身,毫不犹豫的就解开他衣服,在床头拿过纸巾,轻轻为他擦拭那些水。
刀口不大,上面涂了一层不知名的药物,伤口旁,依旧血迹斑斑,那般扎她眼、刺她心,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会将自己伤成这样。更觉歉疚,不觉间,竟笼上满目哀伤。还好,大部分水都落在了别处,落在伤口上的,只有几滴,擦了去,也不会感染,而,她的手,都在抖。
纸巾碰触伤口的一瞬,连心的痛,便如火烧,他深蹙眉,却不发出一点声音,一望伤怀的他,所有的痛,也都成泡影。
长舒一口气,穆雪染终于抬起头,忽见他直勾勾的俊眼,只觉一颤,这才发现,他,正敞着胸膛暴露在她面前,而,她的左手,竟然还放在他健硕的胸肌上。
猛然将手移开,她又羞得一脸通红。轻轻咬了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他亦望着她,眼中渐渐溢满情愫,她这般盈盈可爱模样,早令他无限疼怜,若行动能自如,他好想起身,去亲吻他红透的脸。
穆雪染转身,将沾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中,转回头来,却故意闪烁着目光,不去看他光洁而性感的胸膛。只看他的脸,却又看到他嘴角的血迹,染了红唇,竟是那般好看。
又取一块纸巾,她伸手,轻轻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感觉声音发涩。
“你湿了我的衣服。”他轻笑,打破了沉寂,目光却依旧舍不得离开她羞涩的脸。
“额……”她一愣,视线下移,望一眼他湿漉漉的衣衫,又觉歉意,“换一件吧。”这件衣服,是不能再穿了,而且,这张床上,竟然没有被子,虽是温暖,但让他敞着胸膛躺着,却是不好。
“那个厨子里有。”他转头,看向左侧那个衣橱。
“哦。”穆雪染走过去,打开衣橱,便见里面有几件衣服,找了一件白色上衣,她走回床边,望他一眼,一时,却愣住,是不是,她要亲自给他穿衣服?也只能这样了吧?看一眼,他俊隽的脸,她怯意的笑笑,忍着羞涩,走过去,轻轻的,为他脱下衣服,望见他赤裸的上身,心,砰然直跳。
他,肌肤皎洁,像是沐着一层月光的白玉,线条那般优美,竟令她不禁看呆,这个男人,这样完美。愣神时,她又对上他带笑的目光,脸倏的一红,她低头,开始为他穿衣服,修长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划过他皎洁的肌肤,仿佛温暖的锦帛,触手,这样柔顺,这样美好。突然想起,那天,在断崖下、小林中,他为她脱衣的情景,脸上更增红晕。
她动作虽轻,但还是一次一次的震动他的身体,也轻轻扯动他伤口,令他感到痛,其实,本该提醒她,将这件衣服盖在他身上就可以了,并不必非要给他穿上,但,见她行动,他也不想再阻止,多给她接触片刻,就算忍着痛,心里,却是甜的。
终于将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为他系上最后一刻扣子,“唉……”她也长舒一口气,他身子沉,她要很小心的搬动他身体,随是简单的事,尚且虚弱的她,也觉吃力。以往见他,他都是穿一身黑衣,此时,给他穿上这件白衣,只见他更增俊朗,美的绝世。
“谢谢。”他轻笑。
“不用客气。”她也笑,这时,便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墙壁已打开,蓝急匆匆的走进来,一晃神功夫,竟到了床边,“莲主,外面有十几个人一直在墙边徘徊。”早望见床边扔着的那件血衣,和箫千羽换上的白衣,蓝的眼眸轻轻一颤,是她为他换的衣服吧,难道,他们的关系,竟已这样亲近?
“恩,他们察觉到墙这边有秘密了是吗?”箫千羽轻皱眉,声音却很平静。
“是的,莲主,我怀疑,他们是血煞的人。”蓝轻轻叹息,“现在,我们这里,加上你和穆姑娘,只有八个人,而且,你和穆姑娘,都身负重伤,他们有十六个人,如果他们找到这里的话,恐怕,会很危险。”
“恩。”箫千羽轻轻的点头,目光,却落在穆雪染身上,刚救了她,却又令她陷入危险,竟是这般无奈。
“莲主,我已经给青莲护法打过电话了,她半个小时内,会带人赶到这里,就怕,他们还没赶到,血煞的人就已经找到这里了。”蓝担忧的说。
“他们怎么会怀疑到这里呢?”箫千羽淡淡的说,这里,只是赤莲的一个分部,箫千羽在海滩抱了穆雪染,便赶到了这个离海滩最近的小分部。赤莲一向隐秘,每一个分部,都建在别人无法想到的地方,总部更是隐秘,所以,一直以来,赤莲都很神秘。别人别说想找,就算怀疑,都不可能怀疑到,可是,为什么,还会被血煞的人找到?
“昨天,楚凌风喝醉了酒,疯了一样的用拳头砸那面墙,还一个劲喊穆小姐的名字,说,穆小姐就藏在墙里面,我想,就是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吧。”蓝缓缓的说。
那个男人,叫她的名字?呵……他连醉了酒,都不肯放过她吧,他对她竟然很到了这种程度,竟然,知道她死了,还不肯放过她。穆雪染倏然感觉黯淡。
隐约想象着楚凌风醉酒砸墙的情景,又见穆雪染黯然的表情,箫千羽惊悲伤,轻叹,“事到如今,有没有办法,把她送出去?”
“可以的,莲主,她是普通人,只要从墙壁中,走到那间储藏间,再从储藏间里走出去就可以了,不过,她衣服上有血,会引起他们怀疑的,要先换身衣服。”蓝看着穆雪染,情况危急,语气却依旧平静。
“那,送她离开吧。”箫千羽淡淡的说,目光落在穆雪染脸上,竟是那般不舍。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吧,他们的目标,就是他,这一次,恐是在劫难逃了,就让她,再看她一眼,这张,他等了一千多年的脸。
“穆小姐,请跟我来。”蓝对穆雪染微微一笑,今天,已经是无路可走了吧。无所谓了,反正,她早已默默发誓要为保护他而死,今天,就是不能逃过此劫,能与他死在一起,这一生,也值得了。
“不,我不走,我们要死就死在一起,要活,也一起活。”穆雪染坚决的说。
蓝一愣,这个弱女人,竟然有这样桀骜的气质,他看中的人,果然不错,看着穆雪染,她既觉嫉妒,又觉喜欢。
“呵呵……染,你还是先走吧,我们,不会有事的。”箫千羽清凉的笑,感受到她心意,纵使知道无法再见,此时,心里也是畅快。
“总有办法的,不是吗?”穆雪染看着箫千羽,眼神竟是那般固执,“他们人多,我们可以躲起来啊。”她不是傻子,蓝的话,她也听的明白,是他,救了她性命,而且,哥哥也在这里,就是死,她也不要离开。
“这里,有四间房间,如果他们找了进来,躲在哪间房间里,被他们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染,你留在这里,他们要分心保护你,反而会拖累我们,你走了,我们还有一丝胜算。”箫千羽轻声说,目光始终不离她的脸。
“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激我走,我不会走的。”穆雪染坚定的说,眨眼间,眼前便闪过一个画面,于是,她眼前一亮,“千羽,你还记得上次吗?在断崖下的事。”
箫千羽微微已愕,轻笑道,“当然记得。”与她相见的每一个画面,他都清晰的记得,更何况,那是,他苦等千年后,与她第一次见面。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那种方式呢?”穆雪染直视箫千羽的眼睛。
望见她清澈眼眸中的那抹狡黠,箫千羽轻轻一笑,她的意思,他已经领会,“蓝,把他们都召集起来。”
“是,莲主。”蓝虽然听的一头雾水,还是,快步而去。
……
“砰”!墙壁被重重的砸开,十六个黑衣人举着枪,一股脑的冲进墙后面空洞的房间里,环视一周,却不见人。
“你们,去把这几面墙都砸开。”一个男人挥手,指向身边几个男人。
“砰”、“砰”、“砰”三面墙被砸开,立刻现出另外三间房子,每一间,却都是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怎么会这样?男人摘掉墨镜,警惕的举着枪,又将周围环视一遍,突然,向一张床前的垃圾桶走去,伸手,在里面捡出一张沾血的纸巾,血迹未干,他们,会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