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航刚走进这家西餐厅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不对劲。但是当他进入包厢里,看见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帅哥,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或者对他来说这是一份没有预料到的,不得不接的挑战书。
“你好,我是周的朋友,很高兴你能来。你叫我疏桐就行啦。”一个齿如齐贝的男人微笑起来,那杀伤力可是惊人的。坐在疏桐身旁的小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开口。
“你好,我也是小周的朋友,而且是她的男朋友,你叫我宇航就行。”宇航的声音坚定而沉着,表情略带严肃,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
“是吗,我怎么没听周说过,她还有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呀。哈哈,都是一个学校的校友,怎么也没见过阁下呀。”他用肩膀轻靠了一下身边的小周,笑着说:“是不是该开始了,宇航的喜好我不清楚,但周喜欢吃牛肉对不对,这家西餐厅的牛排在可是很出名的,不如我们就点牛排,一享口福。宇航,你意下如何。”
“十分妥当,不过在食用牛排前,我们是不是有该有一些开胃品呀。”宇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视对面的疏桐,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一种叫做尴尬的东西,以便反客为主。
“这个,我早已经预备好,十分钟后,这家西餐厅最好的鱼子酱就会送到。不知道宇航有没有异议?”继续保持着那迷人微笑的疏桐,不动声色间就反将了宇航一军。
“这个嘛,小周很喜欢吃鱼,我也比较喜欢吃鱼,所以我要点一份熏鲑鱼。疏桐,你认为如何。”说着,他对身边的服务员打了个响指,对着递来的用软羊皮打上各种美丽的花纹的菜单点下了这道前菜。这时的宇航看着疏桐,眼神中带着挑衅。并没有回应着这种挑衅的疏桐,依然是笑,只是这笑容里充满了蔑视。他嘴角轻微上扬,向服务员斯文地点了一下头,对着送过来的菜单说道:“宇航你是不是信教,全熟的牛排最适合有宗教信仰的人。7成熟的牛排切开事断面中央只有一条较窄的红线,肉中血水已近干,我觉得最适合小周。你们觉得怎么样。”看着这两个从没吃过西餐的人没有异议,他微笑着对服务员说:“给我来一份五成熟的,谢谢。”当那个服务员就要拿着菜单走出包厢时,疏桐附在其耳朵上说了几句悄悄话,并从钱包里捡出了十张红版(方言,也就是面值一百的人民币)放在了那精致的菜单上。
那个拿着菜单的服务员刚出去,另一个手端餐盘的服务员就先送上三盘鱼子酱,而后是三盘熏鲑鱼……
“怎么样,合不合你们的口味,这里的鱼子酱可是上乘的。周,你觉得……”
“我认为熏鲑鱼很不错,我不是很懂西餐,不知道那些洋人为什么喜欢吃鱼子酱,在我看来,那些鱼子本该在水中孵化成长,嬉戏游玩,不该是你我口中的美味吧。疏桐,你不认为这很残忍吗。”
“残忍,我倒不觉得如此,我认为这恰是一种幸福。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可能逃避时间的摧残,只要你是有形的物品,就总会有一天会变质,会陨灭。我们的生命是何其的有限,如果能在这有限中实现自己最大的价值,不管生命是何其的短暂,总归还是幸福的,就如同这鱼子酱成为了我口中难以泯灭的美味,难道不是幸福吗,它们实现了自己最大的价值,而我也得到了美味的满足,这应该算是一种幸福吧,双重的幸福。”
“你,要你这样说,这世界上所有动物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满足你的口舌之欢,你难道知道它们愿意成为你口中的美味吗。”
“你又不是这些鱼子,又能知道它们不愿意呢。现在你认为我吃这些鱼子很残忍,那你吃熏鲑鱼就心安理得啦。”
“起码这些鲑鱼已长大……”
还没有等到宇航说完,一份全熟的牛排就被端到了他的面前,还没有拿起那刀和叉,就看到疏桐拿着刀叉向小周演示如何切牛排。“你可以这样,首先松一松肩膀,并用叉子把肉叉住,再以刀轻轻地慢慢地前后移动。用力点是在将刀伸出去的时候,而不是将刀拉回时。”顾盼神飞,甜蜜无限。
从没有吃过西餐的宇航虽知道左手拿叉,右手拿刀,但是面对眼前的牛排,他却迟迟没有动刀,他突然害怕了,他怕自己出一点洋相就会在小周的面前抬也太不起头。这时他看了看那个曾经与自己一起轧马路的女朋友现在却坐在了自己对面,自己近日来的心酸现在这个衣着光鲜的女人是不是一点也不知道,还是自己已是她人生道路上的一种包袱。他从那一刻起就已经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因为他根本没有资格去决斗,他连剑都不知道在哪里,又怎么能赢。
就这样,宇航被击败了,他看见了周脸上泛着的幸福笑容,他就已经明白自己是一种包袱。这个包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去的,只是记得吃完牛排后,他们开了一瓶洋酒,一边品酒,一边欣赏小提琴演奏出来的美妙音乐(一千的妙用)。明明是欢快的音乐在宇航听起来就像在讽刺自己的无能与无助。他喝多了,想要吐,撑着来到了卫生间,吐尽了心中的苦水。他明白了自己从头到尾就是这场戏中的反派,疏桐与小周才是主角,自己刚才与疏桐的口舌之争,就是一场闹剧,幼稚。
“好吧,那就让大反派滚蛋,让男女主人公有情人终成眷属,让这个故事皆大欢喜。这是一个喜剧,绝对的喜剧。”宇航在无人的洗手间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怒,等他再回到包厢时,已换上了异样灿烂的笑容。
“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失陪了。”
还没等那对甜蜜的人儿反应过来,宇航就关门而出,只是在退出的瞬间,他看到了很多他不想看的画面,一束漂亮而鲜艳的玫瑰花握在了单腿下跪的疏桐手上。下面的事他不用想就已经明白了,他跑了,逃离了这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鸿门宴,所谓项羽请刘邦,从来安得不是好心。
至于这个可怜人是怎么回的学校,外人不得而知。宇航似乎把这件事忘了,彻底的忘记了。
只是后来他的舍友向他倾诉,‘你呀,一晚上没回来,兄弟几个都吓坏了,深怕你出什么意外。没想到你小子大清早五点多跑了回来,回来就好,没有过不去的坎。”听到这里,宇航总是傻笑,他似乎已经忘了与小周的一切有关的事,回到了原来。
人不可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此时此刻的他早已不是彼时彼刻那个心智单纯的面馆小师傅,他变了,他的室友们在看见那个丢掉外套,蓬头垢发,满身酒气,拳里紧紧握着一朵揉碎了的玫瑰花的宇航时就已经知道,只是他自己还浑然不觉。
说到这里,有人说少年时的艰难困苦会使人成长,但是我想说这种成长往往是伴随着巨大的代价。失去了天真,失去了童心只为那狗屁不值的成熟,很不值,但是这是必须经历的,没有人能逃脱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