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温老头来到了医院,李强和他的手下被带到了陈沉面前。
“跪下!”温老头对李强轻喝了一声
李强和他的手下很利索地跪在了陈沉面前。
陈沉抽着烟斗,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温老头。温老头是这个小城市里曾经的风云人物,年轻的时候是小混混,改革开放初期,胆子极大的他纠集了一批混混,承包了一艘渔船,然后开始了他的明着打渔,暗着走私的勾当。那时候,他走私的电子垃圾曾经在文登风靡一时,他也凭此攒起了丰厚的身家。然后开始包海养殖,最近几年又进军房地产。
在一般人的传言中,他是流氓头子,心狠手辣,据说手上有人命,只不过那时候公检法受冲击,没有要了他的命。而且在他的发家史中也伴随着打架,欺行霸市等等,整个八九十年代,他绝对是文登数得上的混混头子。
就是现在,六十来岁的他也是很多小流氓的祖师爷级人物,他说一句话也有不少小混混听从,可是,在陈沉面前,他不敢摆谱。
是的,是不敢。温老头看着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家伙,心里的感觉是复杂的。八年前,还在上高中的陈沉因为用自己的课余时间做的生意跟他的手下发生冲突,本来这样的小生意是惊动不了他的,可是偏偏在他眼里待宰的羔羊------陈沉,反击了,而且异常的凶猛和出乎意料,最后的结果使自己损失了一个大项目。
而当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把陈沉绑到自己的老窝,一个晚上,没有人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外人只是看见,第二天早上,陈沉施施然走出来,而他跟在后面,常握刀的左手手腕已经脱落,可是还是很客气甚至恭敬地送走陈沉。他的手腕这几年来就一直不灵活,用力就会脱落,可是他从没有怨恨陈沉,因为陈沉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不仅挽回了他的大项目,并且这十年内他的生意都有了保障,而这一切仅仅因为陈沉的一席话。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胖乎乎的家伙是他惹不起的人物,不论在打架还是在做生意方面,他都比不上这个胖乎乎的小子。他是识时务的人,比不上当然是能不惹就不惹,实在惹上了,就当倒霉,破财消灾,比如现在。
接到陈沉的电话后,他就马上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然后,马上准备了五十万,拎着来到了医院。他有钱,可大多数的时候都很抠门,要他拿出一分钱都很难,不过在陈沉身上,他愿意投入更多的钱,因为他知道,陈沉的一个策划会让他赚更多的钱。
所以,他让李强和那几个小混混跪下了,给陈沉长脸。
“给陈先生道歉!”
李强很讶异地看了温老头一眼,没说话。
温老头作势要打,手举到半空的时候,眼睛看着陈沉,只是陈沉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阻止,只是安静地看着,置身事外。
温老头一咬牙,手落在李强的后脑勺上,又对那几个小混混拳打脚踢了一阵,赶走了他们,自己也气喘吁吁地坐在陈沉对面的椅子上。
“有你这样的吗?多少客气点劝劝架呀!”温老头点上一颗烟抽了一口对陈沉抱怨着。
“你教训自己的人跟我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吗?”陈沉抽着烟斗。
“这不是给你出气吗?”
“我根本就不会跟他们生气。”陈沉笑:“要生气他们也不会这么完整。”
“你早说我也不费这劲了。”温老头把手边的箱子推过去:“五十万,你点点。”
“嗯,钱上我信得过你。”陈沉拉过箱子:“你的房子我会做个详细的方案,半个月后给你。”
“行,那我走了。”温老头点点头:“对了,我手下有个殡葬公司,我吩咐下去了,规格最高,费用全免。”
“嗯,谢谢。”陈沉点点头:“还有,我村的一些叔叔大爷想做个包工队,以后麻烦你照顾一下。”
“这简单,我会的。”温老头走了出去。
陈沉打开箱子,看了一眼,笑笑。
第三天的时候,黄裕德送来了钱,警察也得出了结论,是过失伤人,因为受害者没有纠缠,所以,那个混蛋并没有重判,但是二十几年的监狱生活是不可避免的。
黄裕德还是很感激陈沉的,因为如果真是陈沉纠缠,他小舅子能不能留住命也说不定。所以在陈沉说包工队的时候,黄裕德拍着胸脯保证今后三年的工程。
陈玉国也联合了村里的人,大家看有工程可作,又有资金保证,参与的人也多起来,玉党婶子知道拿到一百二十万的抚恤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六万的预期和一百二十万的现实,这差距让她一时间接受不了,所以在听说包工队的事情后,就表明留下十万做小议的学费生活费,剩下的就入股,能不能赚钱她都不管,只要是陈沉张罗的就行。
玉党叔的葬礼办的很隆重,殡葬公司用了最高的规格。这个生前默默无闻的人在死后第一次隆重着。
玉党婶子拉着陈沉的手,紧紧地,说:“你玉党叔在世的时候就说,他这一辈子连我们结婚都没露脸,就摆了一桌家里人吃了顿了事了。他说自己这辈子也没本事。没想到这最后最后了,大侄子,你让你玉党叔露脸了。”
陈沉摇摇头,看着铺张的场面,摇摇头,只是看着没有说话。按着老礼葬完了玉党叔,人们回了村,这样的白事,按村里的老礼,也是要摆流水席的。
陈沉站在山上没有回村,这座小山是村里的坟地,解放前一个风水先生说这是全村风水最好的地方,所以,村里人死后都在这座小山。小议也没有回家,他站在陈沉身边。
“哥,你在看什么?”
“这片坟地。”
“坟地有什么好看。”小议问,看了看周围的坟包,说:“比起来,还是我爹的碑最好。”
“人都死了,无所谓好坏了。”陈沉笑笑:“小议,看看,这片林子里埋了几百年来咱们王庄的先人,这里有生前显赫的,有生前庸庸碌碌的,有老实的,有狡诈的,可不论是谁,都只是占据了这么一小块土地。人,生而下来,就面临着死亡的最终结局。那么你说,咱们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爹说过,要像你一样努力读书,出人头地,以后能光宗耀祖。哥,你说我能做到吗?”
“我不是个好榜样。”陈沉摇摇头。
“可是,我妈也说,我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本事就行了,这回的事情,我妈说要不是你,我们就家破人亡了。”
“你会比我做的更好。”陈沉摸摸小议的头
“真的吗?”
“会的,只要你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不断努力。”
“嗯,我会的,哥。”小议点着头:“哥,你的理想是什么呀?”
“我的?”陈沉伸出手,指着山下的王庄:“我希望有一天,这片生养我的土地上的人们都幸福,这片古老的土地能够焕发青春,人们都能得到想要的,不论是钱,还是幸福的感觉,我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帮助这一天提前到来。”
“而那时候。”陈沉收回手掌,看着:“那时候,我只希望,自己的手还是干净的,自己的心还是安静的。我的眼睛还能看清这世界的美好,我的耳朵还能听到这旖ni的鸟语,我的鼻子还能闻到这百花的清香。我的灵魂还可以如婴儿时纯净。”
“然后。”陈沉看看身后的坟包:“然后,我会葬在这里,和这片土地一起,看着生养我们的这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