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鸣看到了陈沉近乎鬼魅的脚步,坚定了自己跟木桩子较劲的信心,十几岁的男孩子心里大都会有一个武侠的梦,只是大多人没有机会实现,现在他有了机会,自然不愿意放过。虽然陈沉说这只是普通的九宫步,可在他看来跟《天龙八部》里段誉练的凌波微步也有一拼,毕竟,能像陈沉那样在一句话的时间里鬼魅般地出现在一个人的周围八个方位,那还不是想打谁打谁,想怎么打怎么打呀,或者在小女孩面前炫耀也是可以的呀。
  陈沉不知道赵一鸣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看他更加卖力地走着脚步,也就坐在凳子上,喝着茶。
  田甜的声音传来,声音里的兴奋明白地告诉院子里的人,老刘来了。
  陈沉笑笑,这个妹妹跟老刘还真是热恋。老刘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田甜的手被他拉着,两个人冲着陈沉走来,笑着。
  “老大,听说你又进局子里了?”老刘笑着问。
  “明知故问。”陈沉笑笑。
  “你是不知道。”老刘笑着说:“今天下午开始,你可就是我们市委大院里的讨论对象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连书记都打听你的情况了呢。”
  “不过是给你们提供一个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陈沉摇摇头:“我有么好打听的。”
  “你算了吧。”老刘摇摇头,坐在田甜搬来的长条凳子上:“你要是之前这么说我还兴许能信,可是呀,嘿嘿,现在可是网络时代,人肉搜索能量巨大呀。”
  “哦?”陈沉皱皱眉:“我有么好搜的吗?”
  “当然。”老刘笑着说:“名牌大学双学位,上学的期间就在外企从事投资,毕业后连接六件高难度策划案,而且无一失手,在业内也算是成神的人物了,现在跑回村里,当个连事业编制都不算的代课老师,唉,多大的反差呀,这里面的原因还不值得搜搜?”
  “这有么好搜的,叶落归根。”陈沉笑笑,看老刘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摆摆手:“田秘书么找你麻烦吧?”
  “他?”老刘不屑地笑笑:“现在自身难保了,也是你面子大,伟信家里那边使劲,原来的林书记也么有么权利了,么有人保着田秘书,加上以前他在基层办的那些二杆子事,这么些年人家家里的家属就么放弃上访,过晌就听说了,检察院要立案审查了,他完了。”
  “这样呀。”陈沉点点头:“他犯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他在基层的时候,咱们还在上学呢。”老刘摇着头:“不过听说是些钱还有生活作风的问题,够他喝一壶的。”
  “哦。”陈沉看着老刘:“你有机会上去一点了?”
  “说不上。”老刘耸耸肩:“现在咱们书记也是那我当第一秘书使唤,不过田秘书始终挂着个主任的名头罢了,具体的活还是我在干。这把,我应该也么有机会做这个主任,政府里嘛,我的资历还是低。秘书处就有两位比我更有资历的人。”
  “你说来找我,不只是说这些吧。”陈沉问:“有事?”
  “嗯。”老刘点点头:“为了你那么点事,伟信家里的老爷子,还有丛姐公公那边都出面了,书记接了丛姐婆家那边一个电话,知道了我们仨之间的关系,所以在办公室主任的问题上,正式问过我意见,毕竟我只是工作年限不长,其他的还都行,再加上我们家里,现在还加上了伟信家里的关系,书记说这把我有希望坐上主任。不过我还么想好,这不是来跟你讨个主意。”
  “你们政府部门的事我是真不知道。”陈沉摇摇头:“我怎么给你出主意?”
  “别谦虚了,我还不知道你?”
  “问过你父母了?”陈沉问
  “问过了,他们说争,这个位置有机会就要争。”
  “你自己更倾向?”
  “我么有么倾向。”老刘摇摇头
  “这不是我能置啄的事情。”陈沉摇摇头说:“不说是过,说了就是罪了。”
  “恕你无罪。”老刘笑着说。
  “恕?”陈沉笑着摇摇头:“一个恕字,我已经先有罪了。”
  “老大,你就别较真了。”老刘无奈地说:“我是真没么主意了。”
  “你要想听,我就姑妄言之。”陈沉抽着烟斗,吐出一口烟:“现在的那个位置于你是火中之栗,取固然能够,却免不了烧伤之苦。易地而处,若是我,会退一步,把这个栗子交给另外的两个人,他们自然会争,免不了你死我活,互揭伤疤。而你,你的弱势在于资历浅,可同样这也是优势,因为资历浅,因而没有把柄,没有不可见人的短,所以,在他们俩互揭伤疤的时候,你是安全的。在他们的丑事被互相揭发以后,你就可以从容取栗。当然,这是我说的,不争之争的,做这个主任。”
  “不争之争?”
  “对。争是目标,暂时的不争是手段。”陈沉点点头:“不过,在我看来,这个主任于你并么有可留恋的地方。反而,你可以把这个人情送出去,留着日后找个时机,弄一个基层锻炼的机会,最好是在畜牧局,到时候,我送你一场富贵。”
  “富贵?”
  “嗯,一个政绩罢了。”陈沉笑笑:“最好丫头也能调到畜牧局,你主管,她具体实施,两年之内,我保你们成为市委重点培养的种子干部。”
  “畜牧局?”老刘看着陈沉:“老大,那可是冷衙门,养老的地场呀。”
  “是吗?”陈沉笑笑:“如果是你们能够每年创出上亿的交易额,它还会冷吗?”
  “上亿?”老刘看着陈沉:“老大,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像吗?”陈沉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老刘,笑笑说:“其实这件事也不稀奇,我要办一个公司,可以跟你们畜牧局合作,或者换一个你们可以接受的说法,要做的项目就是养貂,具体的事情我写了一份企划书,你可以回去看一看,不过,如果不是你或者丫头在畜牧局,我不会给那么大的优惠。”
  “嗯,好吧,我回去看看。”老刘接过文件夹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我不管做不做这个主任,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放弃?”
  “嗯,我的意见是这样的。”陈沉笑笑
  “那好吧。”老刘点点头:“实际上,我也是想到基层锻炼锻炼,老在机关,实在是么有意思。”
  “呵呵,你的性子是这样,别人巴不得像你这样能成天跟着领导呢。”陈沉笑笑:“好啦,你们俩也别在这跟着我耗了,丫头,领着老刘四处转转吧。”
  “嗯。”田甜笑着站起来,跟老刘到学校里溜达着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陈沉抽着烟,想着于信军的退出,有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王庄的不富裕,虽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天然条件的缺乏,么有独特的地理,更大程度还是因为人的原因。千百年来农民思维的禁锢,不愿意冒险,哪怕是一点点自己不能掌握的事情都不愿意去做,即使这些不能掌握的事情最终会通向成功,可么有人愿意迈出这通往未知的一步。都说农民相信土地,崇拜土地,可是这种相信和崇拜正是因为熟悉和了解,陈沉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化肥刚出现的时候,村里人开始是多么排斥,要不是那时候老村长的余威在,靠着近乎行政命令才开始有人使用,还有化肥的作用确实的存在,村里人恐怕现在还不会有人使用化肥。都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有勇气的,而这勇气正是因为千百年来农民思维的禁锢才反比出来的。
  现在,于信军不是这个敢于吃螃蟹的人,陈沉知道,若是他再全力劝于信军,碍于情面,于信军恐怕也会做,只不过,那样的局面不是他们双方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么有劝于信军。
  陈沉其实是一个骨子里很骄傲的人,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这些能力里就包含着他所做的事情本身就足以吸引村里人,结成伙伴,同盟。所以他不愿意用情面这样的方式,而相信,在他第一年做出成绩以后,自然会有人来找自己。
  他的头疼,一方面是因为村里人的不愿意改变,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一时在村里找不到比于信军更适合做这件事情的人。在么有回王庄的时候,养貂的事情已经在他的计划之中了,于信军是首选,依着陈沉谨慎的习惯,他自然有别的方案,只是,这些备选方案,需要耗费他更多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