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的施压虽然狠了点,不过倒真的不是没有用的,起码傅小小的日子好过了,没什么人再来明目张胆地找她麻烦了。团里表面上,也比以前和睦了很多。
日子渐渐过去,大家也习惯了柏林团里有一只叫做傅小小的“小松鼠”。作为芭蕾舞演员,对于身材的要求是很高的,为了维持体重,很多人甚至只能吃白开水煮西兰花,连一点盐都不能放,更不要说吃零食。就算要吃,大家也会严格去看食物的卡路里。可偏偏,我们傅小小同学每天嘴里吧唧吧唧在把食物干掉,口袋里包包里到处都是零食。又偏偏,这孩子不长肉……
这就气死人,起码把她的朋友顾颜气得半死,因为看着她荡着长腿坐在一边,嘴里吧唧吧唧,自己却不能吃,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折磨。为此杰森团长也找到傅小小谈影响问题,于是我们乖乖的傅小小就忍住休息时间不在大家面前吃东西。可是才过几天,傅小小同学就拎着一把电子秤站在杰森团长面前,嘴里嚼着巧克力,可怜兮兮地睁着墨黑的大眼睛说:“团长,你看我都瘦了,不吃东西,我没有力气跳舞的……”
于是,傅小小又继续叼着零食在团里乱转。也因此,去到柏林团,你总能见到一个嘴里吧唧吧唧,嚼得腮帮子鼓鼓的美丽“小”松鼠。
傅小小又一次看见顾远,是在新闻里。电视画面中,诺亚集团的摩天大楼门口围满了示威队伍,而顾远在媒体的追问下面无表情,他没有看任何人,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只是冷着脸疾步走进了办公大楼。而他冷漠的身影背后,示威队伍最前面趴在地上哭泣的老人尤其引人注目。显得他好无情……
新闻里说,这样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是因为诺亚集团近期展开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其中一条就是要关闭两间在柏林的大型加工场。而工场关闭,就直接引起了大量员工的失业问题。而据说这些,又都只是顾远和自己团队的一意孤行,并没有得到董事会和其他员工的认可。
傅小小皱了皱眉头,她打开电脑又在网上搜索了这条新闻。看着新闻里,顾远的照片下“冷面铁腕”四个字,困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傅小小很纠结,于是她伸出自己的手掌,扳着左边的指头算顾远的好处,“爱动物,笑起来有酒窝,喜欢吃巧克力,喝牛奶,和我说中文。”又扳起右边的指头算顾远的坏处,“听说很冷漠,好像很冷漠,额……”最后,傅小小的左手打败了右手,于是,她暂时认为,顾远是个好人……
又过几天,傅小小松鼠窝里的存粮快要没有了。于是小小同学再一次出门去买吃的。只是这一次,或许是好奇心的驱使,傅小小坐车去了诺亚集团的门口。那些示威的人竟然还在,而且声势好像比电视里还要浩大。还有人穿着白衣服拿着白菊花站在队伍的前面呜呜地哭。傅小小囧了,这也太极端了,还好自己没有和弟弟一样学国际贸易……
傅小小低下头从包里拿起手机接电话的时候,刚接起电话,就看见身后跟着一群秘书和保安,从大楼里乘电梯下来的顾远。他才走进大厅,就被突然冲上前的老人从上到下泼了红油漆,现场一片哗然,傅小小也被惊得吓住了,手机都差点没握住,掉到地上。
这时候她听见人群里,那些拿着白菊花,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在上次在新闻里,她看见的那个老人的带头下大喊:“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你这个凶手,凶手。”
而顾远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脸上依旧什么表情也没有,一双大眼全是淡漠和了然,他伸手挡住了身后要上前的保安,任红色的油漆在自己脸上流淌,垂首抬起袖子闻了闻才突兀地说:“婆婆,我更喜欢绿巨人,红巨人就不好玩了。”说着他声音沉了沉接道:“是你儿子自己要跳楼,不是我让他跳楼。冤有头债有主与我何干?”那眼神,非常冷,有点吓人。
傅小小因为他的眼神抖了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才想了想,摸摸鼻子提起精神拉过身边一个中年妇女问:“这是怎么回事?诺亚集团辞退这么多员工没有补贴赔偿吗?干吗闹成这样啊?”
“你是记者?”那女人打量了一眼傅小小问。
傅小小眨眨眼,然后挺挺身板点了点头,正义凌然地说:“我要为了我们工人的利益,写一篇报道,所以想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哦!我和你说啊,这个诺亚集团太黑心了,辞退我们这些人,只发了半年的补偿金。明明要新设工厂,却不用我们这些老员工,要求我们如果要进厂也要重新面试,哪有这样的事情?”
这时,顾远那头也趋近白热化,再一次的,他又被泼了油漆。而这一次,顾远难受地闭上了眼睛。面对起哄的众人,傅小小躲在人群中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一溜烟跑上前,突然就很大力地把门口竖着的几个油桶踢翻推倒,然后在大家一团乱的时候拉着顾远就跑。嘴里还在说:“你傻啊!让人家泼啊!你二呀!要是我家子玉在,早就泼回去了!比我还没出息!”
“小小?”顾远在这双小手拉上他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是她了。一路跟着她杂乱的脚步跑,却还是笑着开口问了问。
“嗯,执行长,我是傅小小。”
“你带我去哪呢?”
“买香蕉水啊!要不然油漆怎么擦掉?”
顾远闻言笑了,拉了拉她一路拖着自己的手说:“别跑了,我的眼睛睁不开,你该请医生替我处理。”
“额,医院在哪?”瞎跑的傅小小停了下来。看看周围又咬了咬唇说:“这在哪呢?”
“你刚刚带着我出门往左跑。所以你现在就按照原路返回,从地下车库上32搂,我想我的秘书已经请来了家庭医生。”
“我是帮倒忙了吗?”傅小小“熊”掉了……
“没有,你踢翻几个油漆桶替我报仇了。”
“你看见了?”
“我听见了声音。”……
顾远和医生在休息室里面清理的时候,傅小小就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面等。顾远的办公室的色调是黑白两色,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过刚硬,少了几分人气,多了几分冷清。无聊的傅小小不敢乱动人家办公桌上的东西和电脑,于是就趴在半面墙那么大的书橱上看看书,偶尔看见好奇的,也会抽出来翻翻。在看见资治通鉴的时候,傅小小笑了笑,开心地拿出来翻了几页她就激动了,嘴巴啊成了o型,又萌又可爱。因为那书里面,竟然夹着好几张啵咯咯的贴纸,她最喜欢的小企鹅啵咯咯耶!
也因此,顾远换了一身衣服,红着已经洗干净的脸出来的时候,傅小小打量他的眼神里,就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好奇和贼光。
“执行长,你洗好了吗?”
“嗯。”他点点头,揉了揉眼睛。
“你喜欢企鹅吗?”
顾远抬起长睫,通红的大眼睛疑惑地望向傅小小,摇了摇头。
“哦……”小小应了一声,漂亮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转,却突然泄气一样地耷了耷眼睛。摸了块巧克力出来扔进口里,想了想又递了一块给顾远,然后正经八百地说:“我去拉你是因为不想看你再被泼,你不用谢谢我,傅家人都很善良的。可是,执行长,小小很好奇,一开始你明明可以躲开的吧?我看见你在那个老婆婆泼你之前就有反应的,你的手指动了。”
房间了静了静,顾远默默地看了傅小小一会,才靠在椅背上,突然朝傅小小伸出手,像小孩子讨价还价一样地说:“你再给我一块巧克力我就告诉你。”
傅小小囧了,鄙视地扫了他一眼,才嘟嘟嘴,低头从口袋里掏了块巧克力出来,想想又伸出手掏了掏说:“诺!给你两块。”
“呵呵。”顾远笑了笑,剥开巧克力看了看扔进嘴里,才说:“我是故意的,人都容易同情弱者,而他们的形象,在搞不清楚情况的人面前一直都是弱者。这些来闹事的,却其实都是这些年厂里的蛀虫,整日游手好闲混吃混喝。他们怕辞退是因为离开了这里,工作太难找。可这里不是中国,年纪大了就找不到工作。在这里,真正能干的工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事情做。就像他们中间那些勤劳愿意干的,早就已经参加二次面试投入了新设厂的工作。”
“那万一他们泼的是硫酸怎么办?”
“我当然是有准备的。”
“哦。”傅小小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她就开始很突然地看着顾远眯起眼睛笑,一双笑眼好看得要命,但配上她那喜不自禁的咯咯咯声,又有几分可爱滑稽。可是,顾远说的,也确实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于是顾远坐直身子,歪着头打量起笑得裂开嘴的傅小小。
“好玩?”
摇头。
“我挠你痒痒了?“
摇头。
“傻。”顾远也不自觉地笑了。过了一会,傅小小终于停了下来,嘿嘿干笑两声,才用无比快乐的声音很贱皮地说:“你不要和我说那些啦,我又不想懂。”
“傅小小,是你问我的。”顾远迷了眯眼,撇过头。
“嘿嘿。”小松鼠又吃了一颗话梅丁才说:“所以我好开心!爸爸说,如果有人愿意和你说真话,那是非常难得的事情,要珍惜!你刚刚说的是真话,我感觉到了,所以我好开心!呵呵呵呵……执行长,你是我到德国第一眼看见的同胞,你也是第一个和我说中文的人,而且你现在又和我说真话。我很开心!我才不管你冷漠不冷漠呢,我又没感觉到……你有酒窝又这么好看,怎么会冷漠嘛,真是……”
说着她伸出脑袋对上顾远的眼睛说:“那个,虽然你是我们团最大的赞助商,可是我又不会找你走后门。虽然你看上去蛮有钱,可是我不会贪图你的钱。还有,虽然听说你有老婆,但是我们做朋友应该没有关系对不对?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傅小小的朋友了!我会罩着你!”说着,傅小小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毕竟是宝贝的女儿,她这个神态,又真的特别特别像傲娇的顾宝贝……
顾远原本笑着的嘴角因此僵了僵,看着傅小小真真出了会神,眼眶也不自禁有点泛红,但他忍了忍,笑着说:“拿什么罩我?又帮我推油漆桶砸人?”
“额……可以考虑的……如果那天我和今天一样吃了东西有力气……”傅小小揉揉肚子憨憨地点头。
“算了,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下不为例。”
傅小小缩了缩脖子,想了想,又咕噜咕噜地转着漂亮的大眼睛瞟顾远,见他眼睛通红的看着自己,突然就觉得他好可怜。想了想,学着爸爸哄妈妈和自己动作,她状着胆子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听人说,你19岁的时候,一个人和一群大灰狼斗耶!那你是不是好辛苦?那,我是小小的夏天,你要不要来乘凉?我这里有很多很多妈妈做的巧克力,这次还有爸爸做的,你要不要?”
顾远因为她的动作浑身怔了怔,他的脑袋里,突然就想起那一年,抱在爹地怀里,那个紧闭着眼睛,小小的,浑身通红,哭声都呜咽地像只小猫一样的婴孩。还有那年他离开家的时候,他带着小启被外公外婆接走的那一天,她和子玉、心吾一起,结结实实地抱着门,哭着喊着不让他离开。他最后都记得,那时的她,小脸因为哭泣被胀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得整个小身子都在打摆子……
时间过的真快,那个跟在他身后喊他“小舅舅,小舅舅”,像个跟屁虫一样每天缠着他的小女孩,都长这么大了……
于是,在傅小小期待的目光下,顾远笑了笑,又扬起那招牌的酒窝,重重地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