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折腾的一个晚上,我睡懒觉到日上三竿,下午一点,才从屋里起来。
这时的苏州已经有了几分凉意,但还好只是舒舒爽爽的风,温和的如母亲的手,透过窗棂,抚在我的脸上。傅君颜就坐在床边不远处的摇椅上,穿着一件尔雅的白衬衣,肩背舒展的靠着椅背,右手拿着本线装书,半搭在摇椅的把手上,他低着头,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
我就拥着被子探着脑袋瞅着他发呆,他像有感应一般不一会就抬起脸,精致的轮廓皎洁干净,眼底亮亮的,放下手中的书,说了声:“醒了?”
我点点头,从薄被里伸出双手,对着他张开,摇了摇。他勾起唇角,把书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站起身,走到床头向我伸出手,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嘴里还笑着道:“娇气包。”
我整理好,再回房间,就见桌案上已经放好了冒着热气的牛奶。我开心的伸手去捧起杯子,暖呼呼的慰着手心,不知道多舒服。傅君颜从行李包里找出一条长丝巾,走过来环着我,替我系好。
然后他后退一步看了看,又伸手替我拉了拉衣摆,自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才说:“宝贝,我们出去吃饭。”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珠转了转,歪头对他嘟囔:“这里我都没好好看过呢!”说着就不管不顾地拉着傅君颜的手指,手里端着半杯牛奶,开始兴奋的在各个房间里探险。
傅君颜也由着我没有门路的一间间房瞎串,任我拉着,嘴里却勾着笑说:“你这是被我喂饱了,一点都不饿呢……”那语气低沉性感,暧昧的我耳根通红,转头嗔了他一眼。
在最角落的房间里,我们发现了摆在里面不起眼的自行车,还有打气筒一类的东西。傅君颜看了看,说这可能是原主人放杂物的仓库,说着伸手在我面前扬了扬,微微皱眉说:“这里面太脏了。”
我却不动,只盯着那自行车看,这辆自行车是那种非常古旧的黑色凤凰牌,路上已经很少见了。我忍不住好奇的去碰了碰,车把手上的铃铛竟然还会响,声音也挺悦耳的,就是太脏,沾了我一手的灰。但心里却越发欢快,睁大眼睛转头贼亮贼亮的瞅着傅君颜,我说:“咱骑自行车出去呗!”
傅君颜微微撅起眉,见我低头要喝剩下的牛奶,极快的从我手里把杯子抽走,对我摇摇头说:“不能喝,灰落进去了。”我乖乖点头,可怜巴巴的瞅了剩下的牛奶一眼,奶面上竟然像撒了巧克力粉一样……我纠结,还好他细心……
心里其实也知道这里灰尘太大,傅君颜有洁癖,看着被灰包了一遍的自行车肯定会有些不自在。可是……和自己的男人骑自行车什么的,不是很浪漫的吗?我仰起脸望着他,无辜又无辜的眨眨眼。
傅君颜也歪着头看着我,纤长了睫毛眨了眨,眼底有几分挫败和宠溺,他轻轻吸了口气,又转手把杯子递给我,又嘱咐了一句,不许喝。走在自行车前停顿了两秒,才指挥我让开,把白衬衣的衣袖卷的更高,握着那脏兮兮的把手把自行车扶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傅君颜就找来水管接在水龙头上,从上到下,把自行车冲洗的干干净净,他蹲下身转了转脚踏板,又捏了捏车轮。把自行车停稳又回头从那间房里拎出来一个打气筒,照刚刚的样子冲洗干净,就开始一下下踩着打气筒给轮胎打气。我看着他这个样子,捂着嘴咯咯笑,他侧过头对我挑挑眉,竟然在做这么没有档次的事情的时候,股子里的艳绝清贵都一分未少,他始终一丝不苟,白色的衬衣在做了这么脏的活之后也始终干净整洁,我实在是无言以对。
之后,他又蹲下捏了捏车轮,拿出一块开始找来的干净抹布,把自行车上上下下的水擦干。这才抬眼对我说:“坐上去试试。”
我笑,一屁股跳上后座,侧坐着看他。他朝我点点头也跨上前座,嘱咐我扶好,脚踏上踏板转了两圈,往前骑了几步。我兴奋的搂着他的腰,从后面探出脑袋问:“怎么样?怎么样?”
“还能用。”他答,我一听,高兴的在后座狂蹬腿。
平江路上有条平江河,它们就这样俩俩相伴了几千年。街上是满满的石板路,年复一年,被岁月打磨着它曾经的圆滑和尖锐。街道有些窄,自行车骑在石板路上,颠颠簸簸的,我起先觉得好玩,笑得开心,到后来就只剩悲戚的喊:“我的屁股……哎呦……我的屁股。”
傅君颜听了哈哈大笑,笑声扬在风里,格外好听。我搂着他腰的手,也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他是个内敛的人,难得见他笑得这么肆意,我玩心起,伸手没芥蒂的戳他的腰痒痒,嘴里嘟囔:“要你笑,还笑?”他被我又掐又戳,扭动几下身子试图躲,这样下来方向就扶不稳,自行车在路上划起了八字形,骑的歪歪扭扭的。他见势只能不躲,任我作乱,一旁就是护城河,他顾忌的在嘴里柔声喊:“小祖宗,坐稳,扶好,别乱动。”
“呵呵。”我一听更张狂,使着劲挠他,傅君颜无奈,单手扶着车,一只手反过来抓我作乱的手,大掌不一会就压住我的两只手扣在前面,力气那么大,我怎么动也不了了。
我索性把脸靠在他背上,蹭了蹭嘀咕:“小气包,碰一碰都不给。”
“回家随你碰……”这话说得暧昧,我立马乖了……
后来把车停在一处,傅君颜就拉着我去找吃的。他像个地保似的,哪里有好吃的都知道,对路也似乎很熟悉,完全无障碍的带着我走街串巷。
我问:“傅君颜,你怎么都知道啊?你来过吗?”他笑着摇了摇手机,我看着屏幕里“苏州旅游指南”六个字,默默无语。
这一路我们太张狂,我在自行车上和他闹的那么欢,都成了一道风景线。陆陆续续有人认出了我们,我们默契的选择视而不见,依旧过我们的小日子。
我们先是去吃了鸡脚旮旯,那个味道真真好,炖的很烂,吃起来热热乎乎的,我吃上了瘾,还在傅君颜嘴边抢下一口,他乐意的回啄我一口,做了个偷香贼。
平江路上有家花猫酸奶食堂,里面的酸奶各式各样,人也多,门口排着长长的队,我和傅君颜也乖乖排队站好,自然也引来围观。傅君颜手里还端着花糕,我拿着牙签一小块一小块戳着吃。他望着我我就喂他一口,再望一眼就再喂一口。他就对着我笑,眼底满是温暖。那时我觉得,他的笑那么好看,这时候,也似乎带着几分傻气。
这家店酸奶的品种真是多,我们到的时候服务员说很多已经卖光了,但卖剩下的口味也还有八种,这让我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很是纠结。
我看着都觉得是会好吃的,于是更不知道该选什么味道才好,杵在柜台前鼓着腮帮子左右为难。傅君颜见状,轻轻的戳了戳我的脑袋,拉起我的手,上前一步说:“您好,每样都来一份。”
我咧嘴,望着他无语,然后小小挪了几步贴到他耳边,小声说:“这哪喝的完啊!”
傅君颜低头笑,付好钱,接过营业员递过来的装酸奶的袋子,拉着我走出去。然后在袋子里挑了挑,取出一杯果绿色的,插好吸管递给我。接着,侧着眼望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上次有只呆河豚说,暴发户真好啊!买两碗燕窝,吃一碗,倒一碗啊!”
他把我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我哽住,摸摸鼻子,小声道:“爹地一直教育我勤俭持家的……”
他笑睇我一眼,扬了扬手中装着七杯酸奶的袋子挑挑眉说:“今天就随了你的愿,我们宝贝喝一口倒一杯,怎么样?”
我囧,从袋子里取出一杯也插好递给他,眼角抽了抽道:“谢公子大恩……”心里想,安安在就好了,安安在的话一定会像掩护奶瓶一样掩护住所有酸奶,然后和小启分享……
当然,后来那剩下的六杯酸奶也没有真的倒掉,而是送给了从一开始就一直偷偷跟着我们辛苦流汗的几位粉丝,不多不少,正好六位。
傅君颜转身朝他们走去的时候,那几个人完全呆住,也不知道跑,立在原地僵的一动不动,只是缩起脑袋,脸上的表情,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等待挨骂的孩子一样。而且都乖乖的把自己的凶器,手机和相机举在面前,手却抓的死紧,满脸的不舍。躲在最后的,一个胆子最小的姑娘已经哭了,抽着鼻涕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会把你们的照片删掉的,我,我只是喜欢你们……”可说着说着,拿着相机的手却舍不得的往里缩。
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心疼,想起前世一次很轰动的事件,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喜欢某女星,有一次路上遇见了她,就一路默默地跟着。结果那女星竟然叫来了自己的保镖,痛殴了那个孩子,打断了他的腿,还摔烂了他的手机。后来记者采访,我看见画面里完全就是一个没有威胁的瘦弱男孩,他哑着声音哭着说:“我只是喜欢她,想多看她一眼。我不知道她会害怕,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就想,凭什么让那个孩子说对不起?而我记得,那时傅君颜难得在媒体面前发表了意见,我记得他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任何事情都有代价,选择了做艺人,失去某些自由也是代价的一部分。”他的话太真实,没有指责任何人,却恰恰戳中了太多人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