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穆卿卿才钻进陆少游的书房没多久,还来不细看,门外就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穆卿卿僵住,大眼睛古灵精怪的眨了眨,在脑袋瓜被房梁撞了好几下后,才终于靠着三脚猫的工夫,躲上了房梁。
穆卿卿咬紧牙关,抱着房梁呼了口气趴在上面,接着,吱嘎一声,房门缓缓推开。只见那翩翩佳公子缓缓踏月而来,身形秀如竹,端的是穆卿卿从未见过的好相貌,她忍不住张大嘴,差点发出惊呼声,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手松的太快,又差点从房梁上掉下来,于是在房梁上左右扑腾,一阵手忙脚乱。
上头的姑娘乱糟糟一团,可房梁下又是另一番光景。只见陆少游已端坐在书桌前,理了理衣摆,手中握着薄薄的书卷,开始轻声地念诵。那精致的面容在灯盏的光亮下,若隐若现,更是文秀卓然。穆卿卿先是看的痴了,又是撇撇嘴,想着这陆少游倒是挺用功的。又想起自家阿哥夜里也是会进书房看书的,左右不下半盏茶的时辰,便会回房歇息。于是穆卿卿索性浑身放松了趴在房梁上,左右偷看陆少游。
听他温润的声音念诵道:“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穆卿卿在房梁上晃着脑袋听着,可半天下来,陆少游左右反复念的都只是这一篇,又看他闭上书面,支支吾吾背了半句。穆卿卿听得无聊,看他这又要背书。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这样一来二去听了好几遍她早就觉得腻了,而且姑娘她很困……
这时却又见陆少游伸手挑了挑烛台里的灯芯,穆卿卿心中呼出一口长气,知道一时半会陆少游是真不会走了,只好死死的抱着房梁先睡上一觉再说。
穆卿卿趴在梁上迷迷糊糊醒过一次,听陆少游还在念:“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穆卿卿瞟了一眼,表情僵硬,心中狂咒齐桓,晋文全部去蹲他穆府的粪坑去……无奈地扭了扭僵掉的脖子,又继续睡。
又过了许久,穆卿卿再次醒来,这时天光已有些微微发亮,她这次睡得太久,浑身已经僵麻,微微一动就痛得嘶哑咧嘴。可她往梁下一看,就差点没气晕过去。这什么呀这!这陆少游都背了一夜了,还在背原先的那篇齐桓,晋文之事章。还在背也就罢了!这断断续续的到现在连开头都背不全算怎么回事?这又翻开书来要再次诵读又算怎么回事?
穆卿卿腾的火了,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气呼呼的站在书桌前,狠狠一拍桌子,见陆少游诧异的抬头望向自己,开口就是:“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穆卿卿涨红着脸把陆少游在她耳边念了一晚上的经一口气背完,气喘呼呼的瞪着他,接着双手往腰上一插,抬起下巴就指着陆少游的鼻子骂:“你这个呆子!有那么难吗?呆子!呆子!背个书有那么难吗?有那么难吗?呆子!”说完还不泄气,拍了拍桌子,才气呼呼的走正门甩袖而去。
书房里顿时静默下来,只剩陆少游清透干净的眼沉静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仰头看了眼房梁,握着书的手顿住,哑然失笑。
这陆少游开场的性格实在太木纳呆傻,所以摄像机一亮灯,我见傅君颜明明是浊世佳公子的样貌,却装的又呆又笨,连个书都背不出来,反差真的太大了。我实在没忍住就笑了场,笑着笑着一到那个点我就习惯性的会笑,简直和闹场一样。后来我笑得实在不行了,抱着房梁指着傅君颜就说:“陆少游就是一个长相好看的二货嘛……连个书都不会背……”鬼导这时终于在下面黑了脸,一拍本子,回了一句:“那是你!”我抱着房梁僵住,脸一阵红一阵白。
片场静了静,那头傅君颜微微抬眼,望向鬼导声音清浅的问:“你和小爱很熟吗?”鬼导脸僵了僵,轻咳了几声,转头让工作人员重新做准备。
我摸摸鼻子,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次宣传片是用胶片来拍的,所以卡一次就是烧一次钱。本来就不是商业片,片子有的投资又不多,也怪不得鬼导要炸毛,我心里内疚……偷偷瞥了眼傅君颜,他对我眨眨眼,示意我抱好房梁。我乖乖点头,朝他吐吐舌头,像拍安安一样温柔的拍拍房梁,惹得他低头笑。然后我很乖,跟着进入情绪,没有再捣乱了。
卸了妆出来以后,我照例来到保姆车边等收工,可是今天保姆车这头一个人也没有,我转身刚要走,却听见了谈话的声音。我好奇,倾耳偷听,听见鬼导带着几分不快说:“君颜,你做事一向严谨。我从不知道你是护短的,对小爱那样宽容。”
傅君颜?我一顿,以为他会向往常一样四两拨千斤的去回答问题,却听他轻笑着反问:“我干嘛不对她宽容?为什么要对她严厉?我希望她做什么呢?我什么都不希望她,我只希望她快快乐乐过一生。阿鬼,你一定没有真正爱过。”
我听着,捂着砰砰跳的心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初春的三四月,这天穆卿卿也跟着母亲来到陆府,等着朝廷的发榜。而这一天,陆少游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次落第。于是这个卓丽如兰的俊秀儿郎,愤而跳湖,被救起时,他清透干净的眸子望向自己的母亲,满是愧疚的说:“少游情急之下,羞愤难当,欲投水自尽。”陆母闻言,抱着儿子失声痛哭……
穆卿卿在一旁看了良久,才推开母亲的手走上前去。她浅浅拧眉,歪着头看着这个在水里泡了一遭却依旧清雅卓然的未婚夫,精灵的眼珠转了又转。
突兀的殷红色的石榴裙映入眼帘,陆少游一怔,他缓缓抬首望向穆卿卿,那双清亮的眼眸似笼着皑皑氤氲,美得不可方物“是你……”他喃喃道。
穆卿卿挑眉,点点头。见陆母闻声用帕子拭泪,也转过头来看自己,机灵的态度一变,马上换做温顺的模样,低眉顺目的福身行礼,羞怯而温柔的开口道:“奴家乃穆氏卿卿,见过陆姨母,见过三公子。”说着她拿起帕子羞怯的半掩唇道:“卿卿懂得不多,但曾听父兄谈及,世上有一种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鸣。依卿卿看,公子眉目端丽,虽此次遇到险阻,但正如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正是成大器之相。望三公子莫要气馁……”
陆母知道这穆卿卿是姑苏城里有名的贤良淑德,如今见她这样大度明理,更是大喜,对这个未来三媳妇越发的看好,越发的欢喜,只觉得她家世!样貌!长相!性情样样都是好的。
陆少游也有一丝动容,虽知其有异,瞬间便判若两人,但也不点破,仍是微微一笑,瞬时风华万丈。
陆母见儿子笑了,更是欢喜,也不顾男女大防,推着自家三子道:“痴儿,还不快去换下湿衣,陪卿卿去园子里逛逛。”
没了旁人,穆卿卿立马便现了原形,她那日怒气冲冲出了书房便后悔了,知道往后必会相见,自己这样泼辣,指不定出什么事端。今日来陆府的时候心中还忐忑的紧,却不想这陆少游这般好笑,考不中也就罢了,还跳下湖去,但那眼底的赤诚又有几分可爱,也未当着陆母揭穿自己,这么一想她就自在了下来,本就是娇气无惧的性子,也更放的开了。她心里更想,要是未来的夫婿能受的住自己的真性情,凡事回了屋里就不用装着,也是极好的事情。
心里虽是这么想,穆卿卿脸上可没半分松动,她嘟着嘴坐在凉亭里望着换下干净衣衫的陆少游,轻轻的摇头。在陆少游清浅温和的目光下,毫不留情的细声嘀咕道:“说你是呆子,真真是个呆子,我母亲今早让我盛装来给你道喜,我便知晓这是白费功夫的……”她叹了口气,掩嘴一笑,秀美的脸歪着望向陆少游,轻声问:“你可晓得我心中是怎般想的?”
陆少游不言,依旧温和的看着她,自成一股祥和宁静。
穆卿卿纤手一抬,魅惑横生,只见她用眼角瞥着陆少游道:“我就想,你要是有出息,我便和书童一般,给你递一次伞。”
陆少游闻颜一愣,遂而低笑,似在自嘲,望着穆卿卿娇俏张扬的绝美相貌,垂眸深思。若是穆卿卿这时再看他眼底的神色,便定会觉得,这男子,也并非是呆傻的……
小剧场:姐夫,那是什么声音?
一日,顾小安腆着小脸蛋,迈着小短腿溜进书房,圆乎乎的小手拉拉傅君颜的裤腿,大大的眼睛瞅着傅君颜一眨一眨,可怜兮兮的鼓着腮帮子。
傅君颜感觉到动静,低下头,停下手中的事情,对视着安安,温柔的摸摸他的小脑袋,耐心的问:“安安怎么了?”
顾小安歪着脑袋望着傅君颜,嘴里吐了两个泡泡才问:“姐夫,早上姐姐为什么要叫呀!”傅君颜眨了眨眼,耳根微微泛红,镇定的把顾小安抱进怀里,揉揉他的小手,笃定的缓缓开口说:“安安听错了。”
顾小安同学再次鼓起腮帮子,疑惑的揉揉自己的耳朵,低头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