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游者可为纶。走这可为砫。至於龙,吾不知,其乘云风上升。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圣人知物知事。老子与龙,人、物也,所从上下,事也,何故不知?如老子神,龙亦神,圣人亦神。神者同道,精气交连,何故不知?以孔子不知龙与老子言之,圣人不能先知,十二也。
  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於其父母昆弟之言。”虞舜大圣,隐藏骨肉之过,宜愈子骞。瞽叟与象,使舜治禀、浚井,意欲杀舜。当见杀己之情,早谏豫止。既无如何,宜避不行,若病不为。何故使父与弟得成杀己之恶,使人闻非父弟,万世不灭?以虞舜不豫见,圣人不能先知,十三也。
  武王不豫,周公请命,坛墠既设,筴祝已毕,不知天之许己与不,乃卜三龟,三龟皆吉。如圣人先知,周公当知天已许之,无为顿复卜三龟。知圣人不以独见立法,则更请命,秘藏不见,天意难知,故卜而合兆,兆决心定,乃以从事。圣人不能先知,十四也。
  晏子聘於鲁,堂上不趋,晏子趋;授玉不跪。晏子跪。门人怪而问於孔子。孔子不知,问於晏子。晏子解之,孔子乃晓。圣人不能先知,十五也。
  陈贾问於孟子曰:“周公何人也?”曰:“圣人。”“使管叔监殷,管叔畔也。二者有诸?”曰:“然。”“周公知其畔而使,不知而使之与?”曰:“不知也。”“然则圣人且有过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也,不亦宜乎!”孟子,实事之人也,言周公之圣,处其下,不能知管叔之畔。圣人不能先知,十六也。
  孔子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罪子贡善居积,意贵贱之期,数得其时,故货殖多,富比陶朱。然则圣人先知也,子贡亿数中之类也。圣人据象兆,原物类,意而得之。其见变名物,博学而识之。巧商而善意,广见而多记,由微见较,若揆之今睹千载,所谓智如渊海。孔子见窍睹微,思虑洞达,材智兼倍,强力不倦,超逾伦等耳!目非有达视之明,知人所不知之状也。使圣人达视远见,洞听潜闻,与天地谈,与鬼神言,知天上地下之事,乃可谓神而先知,与人卓异。今耳目闻见,与人无别,遭事睹物,与人无异,差贤一等尔,何以谓神而卓绝?
  夫圣犹贤也,人之殊者谓之圣,则圣贤差小大之称,非绝殊之名也。何以明之?齐桓公与管仲谋伐莒,谋未发而闻於国,桓公怪之,问管仲曰:“与仲甫谋伐莒,未发,闻於国,其故何也?”管仲曰:“国必有圣人也。”少顷,当东郭牙至。管仲曰:“此必是已。”乃令宾延而上之,分级而立。管仲曰:“子邪,言伐莒?”对曰:“然。”管仲曰:“我不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对曰:“臣闻君子善谋,小人善意。臣窃意之。”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对曰:“臣闻君子有三色:髈然喜乐者,钟鼓之色;愁然清净者,衰绖之色;怫然充满手足者,兵革之色。君口垂不吟,所言莒也;君举臂而指,所当又莒也。臣窃虞国小诸侯不服者,其唯莒乎!臣故言之。”夫管仲,上智之人也,其别物审事矣。云“国必有圣人”者,至诚谓国必有也。东郭牙至,云“此必是已”,谓东郭牙圣也。如贤与圣绝辈,管仲知时无十二圣之党,当云“国必有贤者”,无为言圣也。谋未发而闻於国,管仲谓“国必有圣人”,是谓圣人先知也。及见东郭牙,云“此必是已”,谓贤者圣也。东郭牙知之审,是与圣人同也。
  客有见淳于髡於梁惠王者,再见之,终无言也。惠王怪之,以让客曰:“子之称淳于生,言管、晏不及。及见寡人,寡人未有得也。寡人未足为言邪?”客谓髡。髡曰:“固也!吾前见王志在远,后见王志在音,吾是以默然。”客具报,王大骇曰:“嗟乎!淳于生诚圣人也?前淳于生之来,人有献龙马者,寡人未及视,会生至。后来,人有献讴者,为及试,亦会生至。寡人虽屏左右,私心在彼。”夫髡之见惠王在远与音也,虽汤、禹之察,不能过也。志在胸臆之中,藏匿不见,髡能知之。以髡等为圣,则髡圣人也。如以髡等非圣,则圣人之知,何以过髡之知惠王也?观色以窥心,皆有因缘以准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