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给自己的忠告,无论这些家伙是敌是友,我都不能新入为主的凭感觉去相信谁,在现在这个环境中,秉承“性恶论”的理念可能会让我生存下去的机会更大一些。
  趁着一号公寓没有人,我又奔进了厨房拿走了不少东西。既然是混乱时期,索性创造些混乱也无所谓。我将能搬走的可以储存的食物带走大半,通通拖进了阁楼夹层的小空间中。刚刚安顿好,便发现对面三楼的那个房间没有拉上窗帘,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窗户前,正是王晨曦。这家伙正环抱着手臂,直挺挺的站在哪里,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身体比印象中高大了很多。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不禁又想起了今夜多次撞见的那个女鬼的模样,浑身鸡皮疙瘩再起,瞬间冷透了心,猛地转头看了一圈。阁楼夹层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一丝的异样。
  “吱呀……”阁楼的房门突然响了,虽然声音微小,却与风吹动是截然不同的声响,带着试探性的速度,接着便是一声悄悄踏步而上的细小动静。
  有人来了!
  这个阁楼夹层有着广泛的地理优势,几乎是整个白色公寓外围的最佳监控位置,但是对于身体下面的整栋楼的事情,却是只能做个睁眼瞎子,永远只能靠着一丝听觉和预感去猜测。此时接近夜里两点钟了,谁还会上来呢?丁老头?凯撒?休或者阿尔努斯?
  我张大了耳朵,想要听到更多的讯息,却没有任何的动静可循。我转头看向二号公寓,王晨曦依然站在窗户前,饶有兴趣的望着这边。
  阁楼中一定有人!我只能静静的等待着,露在被子外面的脑袋上,被我一刀切剩下的短发上还湿漉漉的粘在头皮上,冰冷的空气浸着头皮,冰寒的感觉直接作用在大脑神经,整个身体都不自觉的颤抖。多想用这破烂的棉被好好的擦擦头发,可现在我还不能动,即使是睡着了,我也得保持绝对的安静。
  “噗噗……”对方终于忍不住了,他仿佛在探测着墙壁。难道他发现了我的行踪?进入一号楼后,我是在厨房的地垫上擦干了脚板,忍着冰冷的大理石地板的侵袭,一步一步逃回来的,地上不可能留下太多的痕迹。
  “噗噗噗……”那敲击墙板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但却不是在四周的墙壁上响动,而显然是在一个位置上有节律的敲击。这种长时间的轻微敲击扰得我敏感的神经更加紧绷,可过了几分钟后,那敲击声依然没有改变,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难道阁楼中并没有人?是风吹到了什么吗?不可能,一定是对方的诡计,他在试探我,他竟然如此狡诈!究竟是谁?巨大的好奇心吸引着我,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还在试探着!
  我心中无名之火烧起,真想直接冲出去,对这家伙怒骂一番,为何这样折磨于我!
  “当……当……”落地钟敲响了午夜两点的报时声,那敲击的声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在“噗噗”的敲打着。终于,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摸索着将从阁楼里淘出来的旧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顺着那个狭窄的隐藏梯子爬下,停在了那个被我层层遮住的机关门处。
  “噗噗噗……”敲击声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难道我已经被人发现了?我的大脑里顺时炸了锅一般,顿时没了主意,恨不得马上再次攀爬回去,躲在那个霉臭味十足的被窝中,一动也不动的等待着明天的天明。可是的双手仿佛不受控制,开始轻轻的搬开堵在机关门板后的沙袋、破烂的桌椅木块……这完全是另外的力量在控制着我,可仔细想来,又仿佛就是我内心的欲望在作祟。究竟是我自己的欲望,还是其他的什么事情,我已经完全搞不清楚。在我大脑中一片混乱之时,机关门前的一切障碍都已经被清除干净了。只要我用力一拉,或者外面的人用力一推,这扇机关墙板都将瞬间打开,这个神秘的隐身之处都将就此暴露。
  这是我在这白色公寓中唯一的藏身之处啊!
  我内心又升起了巨大的恐惧,对这门外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一点也猜不到啊。我有心想要找个空洞,向外张望一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在这样一个夜晚让我如此难安,可能发现的空洞里面都是漆黑的一片,可能根本就不是通透的,也可能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我从后腰抽出短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做了两个呼吸,猛的探出手去,拉住机关的拉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拉开……
  一瞬间……
  我的眼前只有一瞬间的感觉,过了这一瞬间,时间短暂的停滞,仿佛生命中的一切都淹没在了黑暗之中,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一瞬间的影像,却是从我眼瞳中直接烙印,深深的烙印仿佛带着火红烙铁放在肉上的滋滋响声,从眼底直接透到了心底,先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心脏被猛然抓停,而那抓住心脏的手又仿佛是从地狱中来,带着九幽的冰寒,冷的我心脏直接冰冻,几乎没有了心跳。这样的感觉,是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关于我自小到大的一些价值理念也悄然开裂了缝隙,毫无预兆的轰然倒塌。自小到大的价值系统啊,如同万里长城的高高的城墙,没有任何征兆的裂开了缝隙,一层层的倒下,还未等到砖石落地便化成了粉末,随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那一瞬间,漆黑的阁楼里,从窗台透进的微微的天光,昏暗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眼前那件一袭白色长裙,在阁楼中无风自动,那长裙的七分袖子正伸在机关翻板上,机械的敲击着,仿佛是在敲门一般,“噗噗噗”,没有一丝的停歇。这件长裙的衣领上方,一头无风自动的青丝正飘飘洒洒的荡漾着。遮住了颜面的头发空隙间,一颗硕大的眼睛虽然没有任何的灵动,却是紧紧的盯着翻板,在我拉开翻板的瞬间,那眼睛中的瞳孔一缩,竟然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那一瞬间,就是那件长裙,那个笑意,那个穿着长裙的带着笑意的女子,一瞬间冲入了我的眼睛中!不是影像的进入,而是实实在在的整个人都冲进了我的眼底,如同一浴池的洗澡水在放开了水槽后,瞬间带着漩涡进入了水槽一般……她,一个女鬼,从我的眼睛进入了我的身体中!
  这里有鬼!
  我终于相信了,这里真的有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直到楼下的座钟想起了四声敲击。
  天快亮了,无论怎样,我都只能咬牙坚持。我重现封好翻板墙壁,爬回了藏身的地方,再次向外张望了一圈。
  不知何时,风雨都已经停了下来。二号白色公寓前的那颗大树断裂的枝杈还在原地挂着,如同我离开的那个样子,遍地的落叶仿佛在提示我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对面三楼的王晨曦已经不在了,三楼的阳台上拉着密不透光的窗帘,什么也看不到。他上方的阁楼里,依然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希望再次看见我的父亲,又不忍看到他的样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让我想一万种可能性,也不会猜到他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相对于他的神王宙斯的梦想,我体内刚刚入侵进来的女鬼更让我担心些。无论这是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应该是当前最迫切的需求吧。
  记忆中,自从我中学以后,体质一直都很好,从来没有生过病,即使是寒冬腊月,偶尔出现流鼻涕的征兆,也是不消半点就完全康复了。
  可是现在,我躺在这个霉臭味道极重的地方,终于身体吃不消了。
  持续的头热发烧,这似乎是只有小时候才有的遥远的记忆中的痛苦感受,可现在确实如此真切的在我身体上发生着。即使是脑袋放在被子外面,依然能感觉到熊熊燃烧的火苗在脑仁中蔓延,剧烈的高温将我烧得没有一丝力气,连吃些饼干都颇为吃力。旁边的塑料袋子里是从屋子外面接到的雨水,每喝一口都觉得分外的恶心。即便是如此,我也不敢过多的饮用,因为这对于我来说,也是极其有限的生命资源,在我没有能力到公寓的阁楼外偷取饮用水的情况下,这样的雨水也是喝一滴少一滴的。
  没有药物,没有人照料,多少年没有这么悲惨过了。不能走出这里,就意味着我只能独自坚持着,可是我只觉得体内的能量越来越少了,干枯的嘴唇起了几层干裂的死皮,连呼吸都越来越微弱了。
  我要坚持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救我的父亲,我要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