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勒同四名随从住进迎宾馆迎风阁,落坐之后,侯君集歉然道:“贵使不远千里而来,圣上本应召见,只是圣上政务繁忙,今日无法接见,请贵使见谅。待明日午后,皇上请贵使再进宫详叙。”兴勒道:“不敢劳侯将军客气。皇上日理万机,何日有暇再召见小使便是。只是来前,敝上命我到东西市逛逛,为王妃采购些四方物产,不知侯将军可否方便?”侯君集依然充满歉意道:“真对不起贵使。近几日城中不算太平,皇上严令小将保护贵使安全,所以还请贵使在这迎风阁歇息,不要出门,待贵使见过皇上后,再请圣上派人陪贵使一同出游。”兴勒面不改色地道:“如此多劳圣上挂怀,小使便在这迎风阁中休息一天便是。”
侯君集走后,四名随从立即围了上来,问道:“李世民的意思是要把我们软禁起来,这我们怎么打探消息?”兴勒冷笑道:“不用打探消息,我已明白长安实况。麻烦只是如何送出去而已。”随从不解道:“我们一路未遇百姓,侯君集又没多说一句话,你怎么看出长安实况?”兴勒道:“如果李世民兵精粮足,决意与我军硬拼,此时我等前来,就应该有意示弱,然后尽快放我们回去,待大汗上当后,必心急冒进,这时李世民闭城坚守,待豳州伏兵赶到后两面夹击,奇兵四出。而召集满城毫无人声,显然已经戒严,百姓各归其家,闭门不出。李世民将我等软禁于此,使大汗摸不透虚实,不敢贸然开战。”随从听兴勒只从被软禁一事便推断出这么多事情,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一名随从道:“如若大汗也能想到这一点全力攻城,城破岂不指日可待。”兴勒摇头道:“大汗用兵一向以快打慢,攻击不备,一击不中,随即远遁,召集摆下阵势,与李世民列阵对决,已经是以己之短,攻人所长。而且大汗与突利纵横中原,扫平大漠,从未遇过敌手,唯有在李世民手上吃过几次亏,所以对李世民极为顾忌,若非如此,偌大中原早已成为突厥各族的物场了。大汗一定怀疑李世民有鬼,所以不肯轻易决战。”另一随从道:“那等明天见到李世民,你把猜测说出来,吓吓他也好。”
正说话间,听到外面走廊上有弓弦响。兴勒所带四名随从一听便知是有人以空弦练箭,打开门一看,是一个侍者打扮的年青人,正以檐角做靶,不断引弓练习。
年青人见他们出来,连忙收起弓,走过来恭敬地问道:“不知贵使大人有何吩咐?小人黄明,奉侯将军命侍候大人。”兴勒笑道:“听你拉弓,不禁手痒,供弓来试一下手。”黄明奉的其实是李世民亲自下的命令,那便是除了不让他们出迎风阁,有求必应。听兴勒这么说,就必恭必敬的将手中弓递了过去。一名随从接过弓,信手一拉,然后“嘣”地一声脆响,余音不绝,然后说道:“小朋友,以空弦练箭,弓弦反弹易伤手指,你最好带上护指。中原人握弓控弦,以无名指叠小指压大指,头指当弦直立,此法力大,却不适于马上,而我屈大指,以头指压勾之,适于马战。而且经指末促弦,置箭易曲,又伤箭尾羽毛,但若让指面随强而立,易脱且准确。要想在弓箭上练出名堂,不下苦功不易呀!”黄明单膝跪地道:“黄明感激教诲,敢问先生大名。”随从道:“我叫所特朗,无名小卒而已。”说完一用力,一张三石强弓竟被他拉折!这时他们被软禁的怒气似乎才泄了一些。
回到屋中,兴勒目光闪烁道:“扎特朗似乎原是回纥的第一射手吧?”扎特朗道:“不错,我便是原来回纥的第一射击手。”兴勒笑道:“我早听说先生曾教过无数神箭手,后来不知所踪,没想到今日能与我同使在唐。”扎特朗勉强笑道:“你不是怪我教他射箭之术吧。”兴勒摇头道:“哪里。你一定是看他四指上均已磨出厚茧,又见他礼貌心诚,才一时心痒吧。”两人对视一眼,不禁同声笑起来。兴勒黯然道:“你我以及诸位都不是突厥人,始终难得重用,这次更被颉利派来做这送死的使臣,先生是否也心有不甘呢?”扎特朗摇头道:“适才接待我们来的侯君集年纪轻轻,已有大将之风,虽然急于回城守备,依然不卑不亢,礼数周全,而门外的黄明只是一名小卒,却勤于习武,沉湎其中,大唐国力雄厚,后继有人,恐怕颉利可汗染指中原的美梦难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