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星月无光。夜幽城街头夜市依旧热闹非凡,一盏盏灯笼照亮天边,游人如织。
小万穿着男士的厚厚长袍,把厚实的帽子戴上,遮盖住大半脸蛋,从一个小巷口低头走出。走过一个转弯的时候,突然转头回看后边,确认过没有人后,再继续低头疾走。
瓦顶,一袭黑衣好似残影掠过,好似一条黑色闪电。有小孩抬头赏雪的,也不过看见空中雪花忽然一阵急舞,夜色如常。
小万在人群中左挤右窜,终于钻进一家酒铺。
影子停在酒铺旁的一家当铺屋顶上,仔细观察着这家酒铺。这家酒铺并无特点,似乎与其他的酒铺并无不同。影子知道,这家酒铺绝非寻常。
他当初跟随杀手蓝语嫣进入一家药铺后,惊讶发现老板羽老竟然是“屠狼”的高层,“屠狼”是冷晨在夜幽城布下的最大棋子,因为最近爆发的近百起刺杀案件而完全暴露开来,也是冷希征战的第一步。药铺里防备森严,自己竟然一不小心触碰到陷阱被羽老发现。羽老灵动力竟然有青色三段,舍命相搏死死拖住自己,最后让这个伙计给逃脱了。这个伙计这几天四处逃窜,也不跟“屠狼”联系。
影子知道,她是在防备自己。影子在她熟睡之时撒上特制香水,再在自己的鼻子滴上药水,这样只要目标不走出十里之内,他都能追踪到。影子故意离开一天,假意自己跟丢了,让她有机会跟“屠狼”高层碰头。一条大鱼,就要上钩了。
这家酒铺屋顶是绝对不可以随意落在上边的,凭借他多年的经验,影子敏锐察觉到屋顶上有一层蛛网似的灵动力覆盖着,不要说人立在上面,如果落雪过多酒铺内就会响起警报。影子把自己障月遮星影子袍脱下,将其反穿。从来没有人看见过影子脱下那件障月遮星影子袍,他永远都是把自己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他把影子袍反穿后,影子不见了。他瞬间把自己和暗夜风雪融为一体。
影子如猫儿一般纵身一跃,攀附在酒楼墙壁上,他嗅嗅,感觉着她的方位,如同壁虎一般附在上面挪动着。影子停下,他伸出手掌,灵动力不断催动,他的手掌竟然变得赤红!那是雪域大陆上的禁忌,红魔法!木质的酒楼墙壁犹如冰消雪融露出一个大洞,影子探头去看,里边竟然坐着蓝语嫣、寒澈、女伙计和其他的一众人!
“放弃吧,你们屠狼经过上百次的刺杀,早已全数暴露。”寒澈温柔地说到,好像在劝说离家出走的孩子回家。
“暗夜组织即将同意殿下的收编,到时候屠狼不光是与殿下为敌,更是与整个暗夜组织为敌,屠狼将会灰飞烟灭!”蓝语嫣冷冷说道。
小万一直对蓝语嫣虎视眈眈,听到屠狼将会灰飞烟灭,她怒而拍桌,长身而起:“蓝某人!要不是为了救你,羽老会死吗?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当时还不是你身负重伤要羽老医治,我们屠狼不会沦落到如此田地,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摸着良心说,羽老平日待你如何!?”
蓝语嫣神色不变,说:“是,当初是我害了羽老,如今又转投二皇子殿下,叛出暗夜杀手组织,更是对不起你们兄弟组织“屠狼”。但是小万你别忘了,我们暗夜和你们屠狼一向只是利益合作关系,从来没有半分情意所在!
“没有半分情意…”小万双眼开始微红,全身颤抖。
“好了,小万,你姑且先坐下。”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声音来自一个面目阴沉,吊着三角眼的壮实中年男子。他犀利的眼睛盯着寒澈,一字一句说:“拿出好处来。”
“狼傲,圣子能给的,二皇子都能给。”寒澈礼貌地注视着,诚恳的回答他。
“我要在座的每一位屠狼高层的子女平安,二皇子能做到么?”
“此话怎讲。”寒澈有些惊讶。
“人活一世,只图安乐。”狼傲叹了口气。“我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品诰命大臣来接九阳的时候,顺带一起带走了。我们屠狼高层的家属,都被圣子握在手中,囚禁在皇城之中。”
其余屠狼成员纷纷点头。
寒澈颔首,说:“圣子能在我们这里布下棋子,我们也能在皇城布下棋子,而且…直插心脏!”
蓝语嫣有些凄悲地笑了,那颗棋子不仅仅直插敌人心脏,也直没自己的心脏。
“给我们二皇子殿下一个月时间,我能让你儿女团圆。”
“合作愉快。”狼傲伸出一只大手。
“合作愉快。”寒澈与狼傲握手。握手的瞬间,强悍的灵动力犹如铁钳夹住他的手,寒澈面不改色,也暗暗使劲。所有人都看出了端倪,等待着他们的较量。寒澈催逼着自己本源的灵动力与之抗衡,他绝对不能再谈判桌上露出劣势!
狼傲忽然松开了手,笑道:“不错嘛,年轻人。”
寒澈额头微微出汗,却也不动声色说道:“过奖。”
“什么!狼傲!羽老可是从小看着你我长大的,你…竟然同敌人狼狈为奸!羽老错看你了!”小万根本不能接受屠狼首领跟自己的仇人合作,她把谈判桌掀翻,起身跺脚,朝门外走去。
“你们屠狼的素质就是这样的么?万一她把我们的谈话泄露了怎么办?”蓝语嫣冷冷嘲笑着。
冷傲面色一寒,打了个响指。本来要快冲出门外的小万被几个伙计拦住。
“放开我,你们这一群忘恩负义的人,你们都对不起羽老!对不起羽老!”小万撕心裂肺哭喊着,伙计赶忙堵住她的嘴。“对不起…羽老…羽老…唔唔…”
“闭嘴!小万,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对不起羽老,羽老为救你而死,难道你又对得起羽老么?”
小万停止了挣扎,愣在原地,终于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涌出眼眶,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狼傲缓缓走到她背后,拍拍她的背。小万抬起胳膊一甩,示意他别碰自己。狼傲叹了一口气,继续拍拍她的不断起伏的后背。小万终于不再挣扎,反而回身站起抱住狼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
“小万,羽老已经不在了,我们更好好好活下去,你嫂子在家天天哭着要见小狼崽子呢。…”狼傲无奈说道。
“狼大哥…我们都是从小被羽老养大的,现在…他不在了……”
“屠狼仍在,你的家仍在。好啦好啦,别哭啦,外人都在看着你呢。”
小万本来快要止住了哭声,被她这样一说,反而哭得更大声了,狼傲好不尴尬。
影子忽闻耳后有破空之声,他施展小幻术弥补上缺口,翻身到一个阴暗的小巷口蹲下。
不一会儿附近的瓦顶有八九个黑衣人伏在上面,领头一人身材较高,鼻梁高耸,长长的马脸笼罩着面纱。他仔细查看着酒楼的房顶,冷笑一声,摸出一个卷轴往屋顶上一抛。房顶的积雪忽然雪亮起来,好像自己也会发光,卷轴无火自燃着,在寒风冬雪下渐渐熄灭。终于,积雪又如常了。
“好手段。”影子赞叹道。
领头人孤身一人落在酒楼瓦顶,并且示意同伙不要过来,他揭开瓦顶,抓起一把雪,犹如撒沙向屋里撒去。
影子皱眉,凭借先前他们的手段身法,应该是暗夜杀手组织的鹰派,不过他现在手段似乎又是凌月世家的幻术。
自从蓝语嫣和寒澈叛出暗夜杀手组织后,夜幽城的暗夜杀手组织在冷希的招安下分崩离析。
暗夜杀手组织是一个古老的杀手组织,不论朝代如何变更,它始终中立,谁给的价钱高就杀谁。冷晟大帝当年远征夜幽,也要借助暗夜一臂之力。
当年山高皇帝远,暗夜杀手们乐得逍遥自在,如今冷希这个二皇子在夜幽城俨然尊己为王,眼睛里容不得一点点沙子,暗夜如今被招安就要面临连根拔起的不归途。如今暗夜杀手组织分裂成两派,一派认为杀人越货终不可取,不如趁此辅佐二皇子登上王位,从此正大光明招摇过市。蓝语嫣和寒澈是这个派别的代表,称为为“鸽派“;一派认为冷希相当不靠谱,势力弱小,困难重重。应当集结残余力量,并同屠狼组织合作,一并铲除正在“重病”之中的冷希。狼傲大老粗一个,被小万死死抱着抹鼻涕,正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一种沉沉的乏力感涌上身来。
人到中年,各种不如意。冷希管理城邦十分严格,防备更是森严,别说杀冷希了,冷希身边一个叫“纯年”的偏将军都难以下手。不少昔日老战友金盆洗手卖馒头的卖馒头,卖豆腐的卖豆腐,从此不再来往。好不容易中年得子,自己还没抱够,就被圣子抓走当人质。狼傲这样想着,只觉得心力交瘁,手足竟然也渐渐冰冷,似乎被抽空了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