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蓝语嫣,出生在冷晟皇城的东郊。我是个只有名字的孤儿。因为三岁那年,我的父母告诉我我只是他们捡来的孩子,他们不要我。要丢弃我。
而我也没有犹豫,独自离开住了三年之久的家,来到了陌生的大街上。第一眼看到这里生长的幽蓝色的凤榆花,我便深深被它吸引,迷恋上它忧伤的美。忽然发觉,这里比那个家,更能让我感到快乐。
我的成长速度很慢,因为我是个孤儿。大街两旁的腐蚀的两层阶梯,房屋之间的潮湿的狭小缝隙,路边堆积的破旧的编筐,哪里有它们,哪里就是我的睡床。我会在人家的门口拿走他们倒掉的食物,会到无人参拜的破庙里扯下佛像的袈裟,紧紧地包裹住自己。少一丝寒冷,多一点温暖。时间的运河里,我照着轨迹,静静的行走着。
那是一个下着暴雪的夜晚,我紧紧搂住自己的全身,瑟瑟地发抖,直到我感觉到白雪已将我全部掩埋,冰冷冰冷的。我第一次感觉到孤立无援,没有力量的自己的弱小。我张开嘴想要呼喊救命,但冰冷的雪直接没到了我的喉咙。失了嗓音,失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幽暗的房间里,刺鼻的血腥味在鼻腔里炸开。我跳下这个黑乎乎的石板床,忍不住地呕吐。
“小妹妹,你醒了?”一个棱角分明的小哥哥牵着我的手,温暖的让我安心。
我点点头。小哥哥扯着我沿着一条长长的阶梯向上爬去。直到,冰凉的沙雪再次打在我的脸上,我们已经从那里走了出来。
小哥哥的脸在天明时看得更清晰一些,弯弯的眉眼是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当他笑起来的一刹那,我看到身后开满了源源不断的幽蓝色的凤榆花。
刹那的花开,却可以留有永恒的芬芳。
小哥哥轻轻地把我抱了起来,亲吻我的额间。他说“我叫渊黎,小妹妹你呢?”
小哥哥的声音有低压压的柔慈,我满心欢喜,“语嫣,蓝语嫣。”小哥哥在听到我的名字后又用他磁性的声音念了又念,语嫣,语嫣……
“那你的家在哪里?”我像是被自己的刺刺伤的刺猬,紧紧搂着小哥哥白皙的颈项,没有回答小哥哥的话。
小哥哥温暖的手轻抚我颤抖的背脊,带着阳光的温度。
“渊离哥哥,我们在这生活五年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时间过得很快,在这个盛开着不败的凤榆花的宅院里,我和我的渊离小哥哥一起生活了五年。
五年间,我们学会了读书写字,学会了武器运用,学会了忍术,学会了白魔法。我的额间有一个黄色的月型印记,我最喜欢的小哥哥的月型印记在一年前就已经变成蓝色的,老师说那是比我要高一个阶级的颜色。微微蓝色的额间月与小哥哥那双会说话的天蓝色的眸子交相辉映,我闻到了小哥哥身上凤榆花开的馨香。
“快了,我们就快离开这里了。”小哥哥的蓝色的瞳仁里一定是住着精灵,不然我怎么会一与它对视,就能看到凤榆花的精魂在眼前欢快地奔跑。
我害羞地把脸埋进小哥哥的颈间,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就在我的脸颊上欢呼舞蹈。
我的小哥哥他也是没有父母的人,可是他一直安静而且心地善良,温和且与世无争。我的小哥哥很温柔。
他会因为一朵凤榆花的盛开而露出细润如风的笑容,会在抬头看天的时候看得笑容满面。每天上完课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屋顶最高的瓦台处呆坐,掠过的黑色的飞鸟在他的头顶盘旋,羽毛散落下来覆盖在他天蓝色的瞳仁上,让他的眼睛变成诡异却浓烈的黑色。
我问他,“渊离哥哥,你不会寂寞吗?”他会转过身,低下比我高出很多的头,亲吻我的额间。“你一直在,我就不会寂寞。”
我又看到大片大片的凤榆花流转着妖冶的蓝,跌碎在我的小哥哥美丽的瞳仁里凝成了光芒。
天空飞过的黑鸟一声声嘶哑地悲鸣,从未有过的忧伤在泛滥的凤榆花海中沸腾翻搅着。
两个黑衣人说是奉主人的命令来带我们离开那个开满凤榆花的宅院,我的小哥哥一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温暖如撕开灰蒙蒙的云海的阳光,快要灼伤我的手指。
这座金碧琉璃的宫殿叫圣子殿,小哥哥说,这里是我们冷晟除了王,圣后之后最大的位子的人住的地方。而这个人,也是我们的主人。
偌大的水晶椅上,一个看起来比我和小哥哥都年长的大哥哥穿着一身绛紫色的丝质长袍,我看到光华的缎面上,印满我的小哥哥严肃的脸。
身后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我看到几个黑衣人站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两侧。整齐却危险地笔直。
我的小哥哥把我搂在怀里,警惕的目光在我的眼睛里笑开了花,我的小哥哥,他在守护着我……
水晶椅上的大哥哥缓缓信步,走到我和我的小哥哥的面前,他说的话,我想我会记得一辈子,“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我用力抓着我的小哥哥腰间的衣带,生怕下一秒中我眼前视如朝霞的人儿不见了踪影。因为我的小哥哥他太温柔,温柔到即使牺牲了自己,保全了他人,他也会认为自己是幸福的。我怕,我怕失去他。
小哥哥低下头,亲吻我冰冷的额间,暖暖地微笑,如撕裂夜空的斗转星华,璀璨耀眼。我抬起头仰望大殿穹顶上高悬的紫金灯,泪如雨下。
他说,“语嫣,不要难过。”
然后我看到我最喜欢的小哥哥的胸前绽放了一朵从未见过的火红的花,不是忧伤的蓝,却灼眼的疼。我伸手抚摸着我的小哥哥渐渐暗淡的蓝色的眸,踮起脚尖,亲吻它。
我说,“再见,我最亲爱的渊离哥哥。”
我的小哥哥,其实我很想告诉你,我的家,其实就是你在的地方。你不在了,我便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