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迷网一张一张铺天而下,在冉国之中一直隐藏着在黑暗之中的最深处。笼罩着的,关于江如,关于冉晟,关于那个皇宫,关于那些朝廷的权贵们。而其中,有一张最为熟悉的网,也是冉晟心中最深的秘密,那就是先皇。先皇死前的网,就算在死后,先皇“织”出的网,依旧存在于世,从未消失,在冉国的最深处,一直存在。
  处在冷宫的宁瑶,虽然失去了那所谓的“富贵”外衣,失去了所谓的那层高傲,可是宁瑶依旧是宁瑶,那个真心爱着冉晟的女子,从没有消失过。自从进了冷宫,宁瑶开始不再怨恨起来了,安安静静,与之前都似乎换了一个人一般。兰晰是感受最深的人,她发现娘娘不再和以往一样在宫里乱发脾气,乱摔东西,也不会像以往一样疯了一般的去咒骂宫里各位“勾引”皇上的娘娘们。兰晰从心里明白,娘娘从进来这里之后,就彻彻底底变了,变安静了,变得顺从了,如同,如同——当初在宁府的时候。
  宁瑶这段时间,总是会不自主的就会去想以前的事情。从前在家里,自己是父亲与兄长手中的宝贝,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那应该是自己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去考虑,什么都不用去烦心,每天只用早上看了书,写完父亲布置的任务,之后就可以如同疯了一般。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告诉了父亲和哥哥,他们总会动用一切方法帮自己拿到。包括,包括——冉晟。冉晟是父亲最得意的学生,不光是有些皇子的身份,而且还十分沉着聪颖。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还是因为自己年幼的无知,软磨硬泡非要父亲带着自己进宫的结果。
  宁瑶抬头望着黝黑的天空,坐在冷宫中寝殿的门外栏杆上。这样的宁瑶,脸色平和,本来美丽的脸庞,褪去了浓妆,褪去了阴险,看起来……是如此之美。“后悔么?”宁瑶张嘴自己问着自己。闭上眼睛,宁瑶心中重重的叹口气……怎么可能后悔,即使知道结果如此,自己也从没有觉得后悔。不后悔自己爱上他,不后悔自己被他扔到冷宫里来。从没有后悔……夜里的风轻轻的吹着风,宁瑶一身单衣,但是闭着眼睛的脸庞嘴角却在笑,兰晰本身准备送件外衣,也因为宁瑶的表情不忍打扰……娘娘多久没有笑过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
  那年,宁瑶去到了皇宫,父亲嘱咐自己乖乖待在屏风后面等着父亲给冉晟上完课。那时候自己才只有十岁……待在屏风之中,侧耳听着父亲说话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两句男孩子略微沙哑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好听,宁瑶最后忍不住好奇的心情,最后偷偷的将头伸出了屏风之中,只是为了一睹声音的主人。
  那年,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那张椅子上,与在一旁一板一眼讲书的父亲形成了对比。父亲似乎在对着他抽书上的内容。“何为国,请殿下回答。”那是父亲严肃的声音。“君在上,臣在中,民在下。臣信君,民依附于君主。有君,有土,有臣,有民……”那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他那时头上带着碧玉冠,一身白衣,侧脸刚毅,看他说话的模样,让宁瑶觉得像发笑,颇有少年老成的样子。之后,自己一直都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着他们的对话。是的,就是那个下午,自己深深被这个皇子吸引了,被冉晟吸引了。
  “真傻…”宁瑶自己嗤笑着说着。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从自己第一次见过他开始,到现在进到这种冰冷的地方之后,从未变过。在自己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变过。自从自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位冉国大皇子冉晟之后,自己总是无意有意的去探听他的消息,一直以来,从父亲口中也好,母亲口中或者哥哥下人的口中。自己总是深深牢记着关于他的一切。皇上的夸赞,皇上封赏,冉晟出宫建府……一直以来,自己总是觉得自己已经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去处……
  “是么?”宁瑶痛苦的睁开眼睛,望着皓月……“所以我才觉得自己傻啊……”宁瑶自己喃喃着。
  之前,明白他是一个心系天下的男人,知道他敬重皇上,与自己的兄弟冉震格外交好,即使不是一母同胞,但是感情却极深,知道他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人,但是却少不了各种权贵的交集。他爱着任何人,爱着冉国的国土,爱着冉国国土上的人民。之后,明白他是一个圣明的君主,明白他其实爱着后宫的任何女人,却不爱自己。不,或者其实他从未注意过自己……也许他也不知道,在那个午后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过他的小女孩。只是那么一眼,让自己陷入了那个名为“情爱”的坟墓。
  之后,父亲知道了,再之后,只知道冉晟去向先皇求了个旨意,让自己嫁到了他的身边。即使是一个“妾”,是一个侧妃。再进去之前,自己一直都觉得够了。可是实际呢……那之后,自己才明白所有的一切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自己才真的明白,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为了坚持,宁瑶告诉自己:因为自己还没有成为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自己不是太子妃,自己只是个侧妃,只要等到可以站在他身边的时候,自己可以与他并肩的时候,成为他的“妻”的时候,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吧……
  进了冷宫,宁瑶突然想明白了,这些年来他所谓的“爱妃”,其实从未动过心,他没有爱上任何女人……所以他一直空着那位置……自己真是傻到家了……
  “娘娘,外面冷,早些进到屋子里吧。”“嗯。”宁瑶回答的声音有些哽咽。在风中,有两珠泪,落到了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