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以天地文理聖,我以時物文理哲。哲人可以虞愚,我以不愚聖,人其期、我以不期。
聖愚賢哲同一初耳,自其心有廣狹,則所造有分量。且天地時物咸有文理,其法象著明,无內无外,人能仰觀俯察,則克念而作聖,克明而作哲。然由愚而哲,由哲而聖,皆自心之廣狹推之,故愚能以天地文理之大,存於仰觀俯察之間,雖至於聖,可也。吾而梏於時物文理之小,察於日用常行之間,僅止於哲而已。聖哲既分,純疵異念。愚人既聖,在釋謂之直超彼岸,見性成佛;在道謂之一得永得,平地登仙。一念之迷,既純於愚;一念之覺,自純於聖。惟哲人則不然,其初若汲汲於明道,而終則復悠悠而慢道,苟不加防虞之力,則出入无時,操存捨亡,又將入於愚而不自覺矣。
我之所希者聖,其可以僅哲而復愚乎?故我以不愚,非特不愚而聖也,亦豈特至聖而已也?蓋聖人其期,猶有限量之可名,是猶梏於天地文理之用也。我乃離形去智,與道合一,而獨超於萬物之表,是豈可得而期哉?此大而化之之謂聖,若難造矣,而聖而不可測知之謂神,即金丹之大道也。論至於此,則曰愚、曰聖、曰哲。始也,以天地時物之文理而入道,終也,忘天地時物之文理而得道。譬之五行造化,萬象森羅,皆道之用;文字語言,瓦礫梯稈,皆道之寓。凡三千六百門中一一踐履,真積力久月,无忘其所能,固以限期為驗,如顏子之亞聖不違仁於三月之久,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爾。若夫孔子之集大成,文王之順帝則,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何以期限為哉?
彼修空寂者曰饒,君經萬劫,終是落空,亡何,謂不可期也。殊不知身經劫火,雖云壞道,若虛空能壞无異哉?金丹大道,肇於太極,成於无極,用於有窮,妙於无窮,不可以凡俗語,當共神仙子細推也。
沒水入火,自死亡兵。
水火有焚溺之患,刀兵有殺伐之威,不待智者,皆知所畏避也。今乃求沒於水,願入於火,樂斃於兵,曾不病風喪心,亦非形格勢禁,其事深可憫惻,何也?彼酒色財氣,乃水火刀兵之異名,入皆焚溺自盡於中,曾不知懼,且嗤學道者徒清修齋戒,縱與彭聃同年,亦謾孤苦一世,曷若我酒色為樂乎?噫,飛蛾撲燈,難以遮護,特為長嘆息而已。
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陰陽相推變化順矣。是故聖人知自然之道不可違,因以制之。
太上曰:萬物芸芸,各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又曰,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且至虛至靜,體疑於陰,萬物從何而生?然陰不極則陽不生,靜不極則道不見。況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儻不法於自然,處於至靜,則天地萬物决不能生。人以一身參天地萬物之用,得不知所謂靜乎?惟其心猿意馬,日放縱於利慾之場,視天地萬物生成之理,於己何哉?況天地之道,君浸潤焉,自一陽而浸至於六陽,自一陰而浸至於六陰,皆以漸而長,未有驟而進也。故陰陽相推,皆順自然之理,惟聖人知其然也,則无為中有為,至動中至靜,使天地萬物因靜而生。非有道者,孰能知之。
至靜之道,律歷即不能契。鳥獸之謂也。
律歷之法,推筭天紀,有七十二候,有二十四氣,有四時八節,有晦朔弦望,皆度數不可違也。然治歷明時,推步纖悉,疑非自然无為之理也。惟聖人道極至靜,心同太虛,陰陽升降,運化自然,曾无一毫造作,若律歷之多事,得非鳥獸之謂乎?蓋鳥獸者,烏兔也。烏兔者,日月也。日月者,水火也。水火者,陰陽也。陰陽者,天地也。天地者,清靜无為、自然之大道也。大道者,即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之學也。性命者,即長生不死、金丹之方也。
爰有奇器,是生萬象。八卦甲子,神機鬼藏。陰陽相勝之術,昭昭然進乎象矣。
大哉,道乎。至哉,言乎。《陰符聖經》皆黃帝闡道秘言,予輒不揆,解釋其義,妄泄天機,載觀末後,數語總括始終,亦猶乾坤之彖辭,備六十四卦之大義,其探賾索隱,鈞深致遠,未易揣摩,猗歟休哉?敢再拜。熏染而詳明之,且金丹大道,其於一身,有奇器焉,非必鑄冶也。偃月之爐,太一之竈,无內无外之鼎,至靈至聖之藥,是生萬象,皆出自然。洞賓謂一粒粟中藏世界,三升鐺內煮山川,豈虛語乎?故以八卦言之,則坎離為本;以周天言之,則子為先。其機之神也,則妙用無方;其鬼之藏也,則隱顯莫測。陰勝陽,則水火為既濟;陽勝陰,則日月為合璧。金烏有搦兔之功,木龍有伏虎之德,龜蛇交頸,蚌螪含珠,懸象昭昭,殆不可掩,得非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測知之謂神者乎?是道也,即吾儒分內事也。昧者謂金丹為異端曲學,是猶坐井觀天而曰天小者,豈天之罪哉?
雲峰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蓋戶者,關也。有關而後行於正道也。儻元關,則有猖狂妄行之患,放僻邪侈之習矣。故曰:內有三關,以性為主,以神氣為宗,所謂常收歸裏,不放出外者是也。外有三關,以口為樞,以耳目為鍵,所謂九竅之邪在乎三要者是也。此皆日用常行,中庸大道之道也。夫道若大路然,人豈不由之哉?其初也,婦人女子皆可與知,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故曰:可歌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測知之謂神。是神也,豈非靈明妙用,顯化通神,即金丹之秘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