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当那群观光客散去,学长牵起我的手,走向崖上的夫妻树。
“你看~,旁边还有教我们要怎么祈求呢~”我摇摇被牵着的手,让学长注意到一旁的木板。
“请先闭上双眼、双手合十,然后在心中默念你们的愿望……记住,心诚则灵…”学长一字一句的念着,而我则一边听着学长的声音,一边做出动作。
“请你们保佑学长,让他能很幸福、很幸福,就算是忘了我也没关系。”我在心中默念着。
当我睁开双眼,学长一如往常的,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
“许好了?”我点头。“许了什么愿?”
“不可以说,说出来的话,愿望就不会成真了。”我摇摇头。
“那好吧。爱装神秘的傻瓜。”学长笑着轻揉我的头发。“肚子饿了没?我们去民宿吃午餐吧。”
“嗯。”
看着跟学长十指交扣的左手,我多希望这辈子都能不要放开。
但是,如果要让他幸福的话,也许放手才是对的。
两地相思,如果都是单独一人,那么考验的,是对彼此的感情韧度。
但是我们却不是这样,我们已经失去选择的权利。
“你想去,我们就去。”
坐在民宿里的一个小池畔,我和学长肩并肩、手牵手,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人家说,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跟自己同个名字的星星喔。”
“真的啊,那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那颗是自己的喽,指给我看看。”看着他坏坏的笑容,我先是一呆,随后笑了出来。
“那颗在月亮旁边,最大、最亮的那颗。”我指向天空那颗星。
“为什么?”
“因为……它很明显嘛。我希望每次当你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都可以因为那颗星星,而想起我幸福的笑容啊。”
“喔~这样啊。那给你猜,我的星星在哪里?”
“厚~又要我想~不管啦~这次你自己说。”我摇摇头。
“你有没有看到,在你的星星旁边,有颗很小很小,要很仔细才能看清楚的星星?”
“嗯……好像有吧。”我眯起双眼,“为什么?”
“这样才能在一旁默默的守护着你的星星啊。它就像我的爱,也许是不明显的,但是却深到能爱你超出一辈子那样。”
“……”我看着他,眼眶泛红。
“我一直忘了交给你。”学长从口袋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
“这个……怎么会在你那边?”看到盒中的项链,我不禁睁大双眼。
“那条项链啊,我卖给一个有缘人了。”
我的脑海中,顿时浮起表姐那温柔的笑脸。
“那时我求了你表姐好久,她才愿意卖给我。其实,早在毕业舞会那天,我就想要送礼表白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学长叹了口气。
“帮我载上,好不好?”
在学长替我戴上的瞬间,我似乎听到耳畔传来轻语。我知道,那是我一辈子也难忘的誓言。
推开日蝶的木制大门,我没如预料中的看见表姐那纤细的身影,反而见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站在柜台内,神情略为紧张。
“请问,老板到哪里去了?”我仔细的打量着那名男子,表情带有些许疑惑。
难道他就是近来表姐口中常提起的那个意中人?长相是很斯文没错啦,不过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她去星巴克买咖啡,待会就回来了,你可以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样式。”
我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我身旁的小希。
“我女儿六岁生日要到了,我想买条项链给她,你能给我一些意见吗?”我礼貌性的对他笑了笑。
“这…好,请过来这边。”他走出柜台,带着我跟小希走到近大门的旋转展示柜旁。“这一条中心镂空的银色蝴蝶项链是由设计师——川流江一设计的,全世界只有这么一条。”说完,他蹲下与小希平高。
“妹妹,你觉得漂亮吗?”
“嗯,小希觉得它很漂漂。”小希点头,笑的很灿烂。
每一次看到小希的笑容,我总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纯净的,没有一丝的杂质。
在小希身上,我看到的,始终都是单纯。
“川流江一?可是他的系列不是一向都偏向中性吗?”
“这是他近期的作品,蝴蝶世界系列之一。原本是非卖品,不过,我想送给你女儿。因为,她的笑容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他笑着拍拍小希的头后,站起来看我。
“妈咪,小希想要蝴蝶~”小希拉着我的手,一脸期待。
“可是这个……,你这样随意的把它送给我女儿没关系吗?你们老板不会生气吗?”
虽然我知道表姐对我跟小希一向很好,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说给人就给人,更何况它是仅有一条的非卖品?!
“当然不会。因为设计师都说要送人啦,我不会有意见的。”听到熟悉的温柔嗓音,我转身一看,就见到刚进门的表姐。
“设计师?可是姐姐,川流江一又不在这……”表姐那温柔的笑容,让我几乎是直觉性的回头看着那个男的。“等等,你就是那个川流江一?!川流不是日本人吗?可是……你明明…”
“川流是我养父的姓,我只是个被日本人收养的台湾人。”他走近表姐并牵起她的手,“我的另一个名字叫江柏成,另一个身份…是她的男朋友。”他们彼此看向对方,两人的嘴角出现幸福的弧度。
“柏成,她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小雅跟小希。”说完,表姐看向我们。“小雅,他就是我常说的那个店里的不速之客,我的男朋友——江柏成。”
“原来我真的没猜错,你就是姐姐近来老是挂在嘴边的意中人啊。江大哥,你一定很辛苦才追到她的,对不对?”看到江大哥点头,我又继续说下去。“姐姐虽然看起来很温柔,说话很温柔,不过,她的本性喔~实在是…”
“小雅!少胡说。”表姐急忙阻止我损坏她的形象。
“好、好、好,我不说。小希乖,叫表姨跟表姨丈。”我拍拍小希的头。
“表姨、表姨丈。”小希笑的很可爱。
“小希真乖,妈妈教的好。”
江大哥笑的可乐了,表姐则是破天荒的脸红起来。
“真是的……”表姐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对了,柏成,你帮小雅照顾一下小希,我有事要跟小雅谈。”
“嗯。小希喜不喜欢吃蛋糕啊?表姨的冰箱有很好吃的草莓蛋糕喔。”
看着江大哥带着小希走向二楼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有种深深的感叹。
小希还小不懂事,但是如果有一天当她长大了,发现世界上有很多她不能理解、接受的事,她会怎么办呢?
“阿明前几天有来找过我。”表姐拉着我在柜台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没事找你做什么?”一听到这个名字,我顿时拉下脸。
“他知道你不会把小希交给他,所以,要我把这个交给你。”表姐从包包中拿出一个存折递给我。“这是他这几年来赚的钱,想给小希当教育基金。”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如果想要尽一点为人父的责任,不是现在才拿钱出来,而是他应该一开始就要负起照顾小希的重担。帮我还给他。”我看也不看的把存折塞回表姐手中。
“小雅,他已经知错了。你就不能原谅他吗?他毕竟是小希的爸爸啊。”
“姐姐,这不是他知不知错的问题。而是已经失去的一切,是没办法补偿的。”我摇摇头。“月琳已经难产死了,这个错,就算他花上一辈子,也不可能补偿。”
“那你不打算让小希认他喽?”表姐叹了口气。
“小希现在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她的心目中,她的爸爸就是江隽,没有其他人。”
“小雅……”
“姐姐,这个问题…我回去会跟隽谈谈的。”我顿了顿,“今天,能不能陪我去看看他?我们已经有一年没见了。”我下意识的摸着右手的银戒。
“好。”
“小雅……我在外面等你。”目送表姐离去后,转身面对这已开始生起杂草的墓,我静静地走近。
“嘿……一年不见了,不知道你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吗?”走近轻抚刻在墓碑上的字,我温柔的笑了。
这冰冷的触感,当中却拥有多炙热的情感呢?
可能,无法衡量吧。
六年前的新婚之夜,岳江流在喜宴上喝的酩酊大醉,就在我不耐地将他扶回新房后,跌坐在床沿的他,象是突然惊醒般睁大双眼猛盯着我瞧,却又在下一秒笑出声来。
“呵呵,终于……能把你娶进门……再也不用担心了……”
可是我看着,却只感一股心酸。
因为那笑容竟比哭还难看,象是在强忍着什么。
“怎么了?这样看我。”
“没什么。”我别过脸去,假装没有看见他脸上的泪水。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摆出这样的表情呢?
事情不都如他所愿了吗?
我不懂,却也无心了解。
“言雅……你知道为什么……婚事会提早吗?”
“我怎么会知道呢?反正,你跟爸决定的事我也不能有异议,不是吗?”走向房内的饮水机,我倒了杯温水走到他面前。
“嗯……这样也好……不知道也好…………”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他拉住我的手,再度笑了。这次,却笑的温柔,好似刚刚的表情是我的错觉。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客房了。”
“言雅……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就好,能陪我吗?”握住门把的手,不自觉得加大力道,我一脸警戒的转过身。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并没有想对你做什么,只是……想请你陪我一夜。”
我看着他,紧咬下唇,默然点头。
只因他眼中的哀凄,我此生未见。
那天夜里,他抱着我睡,理应紧张的是我,但他抱住我的双手,却在颤抖。
我满腹的疑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自那晚后,我要见到岳江流却是难上加难。
每每询问年迈的管家,得到的答案始终如一:“少爷说过,请少奶奶不须担心。”
明显的敷衍,我却无能为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放弃追问,专心过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毕竟,躲的人,并不比我轻松吧。我是这么想的。
但过了三个月后,管家突然在我正要入睡时,急促的敲打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