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有全真道者,祖貫浙之四明人也。父居錢塘,而生何君道全。君自幼修道,號無垢子,雲遊東海之上,人未之奇也。厥後西來終南,居於圭峰之墟而道成,人以為異。碑有載焉。洪武己卯孟春望後,君卒於長安醫舍。王公贈以羽化之儀禮,葬羣仙之塋。歲二載,孫壽通子來,以言而告曰:曩與何君交之已久,今已去世,無復可見。噫,何君之心高哉。復拜手而囑之,乞文以冠其目。予慨然曰:道不能顯諸於形容,必紀叙其實行。予雖學陋,必本諸於言而形容之。是以今古慕道之士者,多不能有達於至道之趣。而何君達性命之理,行無為之教,庸人俗子皆仰其化,非其天性純篤,何能若是歟。賈道玄者,何君之門人也。齎藥以來,不憚千里,而必成於序。非壽通子,吾何為而作也。然壽通子之道顯,而何君之道亦顯,若合符節。自何君去後,非壽通子,正教無復可傳。何君長於壽通子,而壽通子敬禮之,往矣而又彰之,足可以知何君之德。二人交契之深,語錄之作,成於何君,既沒之後,其於教良有在焉。時洪武辛巳年六月上漸日,昆丘靈通子序。
  師行離浙,遊歷淮楚,至沐陽赤蓮湖真武堂,遇舊道友高臥雲來訪師,與徒眾和泥。高戲曰:這幾年無垢,今番拖泥帶水。師曰:只知藕在泥中長,不識蓮花離水開。高曰:藕與蓮花,身性何比?師曰:藕者,喻人之身也。蓮花比心性也。道人與常人一般應事,乃方寸有異,作詩曰:
  虛空本不立纖塵,外相非真裹面真。
  只知藕在淤泥長,不識蓮花出水新。
  師遊,西渡黃河,至湛首座庵,與老僧坐話間,有一僧來聽法。老僧曰:無法可說。師曰:此乃真說法也。豈不聞《金剛經》云:無法可說,是名說法。儒云:視聽不用耳目,卒不能逃耳目之用。昔須菩提巖間宴坐,諸天雨華曰:我見尊者善說般若。尊者曰:我於般若未嘗說一字。雨華曰:尊者無說,我亦無聞。無說無聞,乃真般若也。《雷祖經》云:欲聞至道,至道深窈,不在其他。爾既欲聞,無聞者是。夫學道之人須是誠實,柔弱默守,方可入道。僧又問中字。師曰:念頭起處謂之中,此道家之中也。釋云不思善,不思惡,正想麼時,那箇是自己本來面目,此釋門之中也。儒云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此儒門之中也。汝宜思之。
  師至邳寧菴,有張菴主參師。問曰:桃核、桃樹,何者先有?師曰:只見園苑百花開,不知皆賴陽和力,乃一炁分真,化而有此。太極初判,無相能生萬有,無形能制有形,是名象帝之先也。菴主又問曰:鷄卵、鷄母,何者先有?師曰:此皆一理。菴主曰:鷄卵有不生鸚者,何也?師曰:譬如桃核,懸於空中,不着地土,焉能發芽成樹乎。《文始經》云:諸核在土,天地造化生芽,芽長為樹,樹即開花,花謝成果,果又成核,核復成芽,芽復成樹,核芽相生,不知變化幾億萬樹,化化無有窮盡。若懸核在虛空,不着邊傍,不居土內,天地雖大,不能造化空中之核,而生芽作樹。且言雌卵得雄,陰陽造化而生禽,禽復生卵,抱卵相生,不知變化幾億萬禽,無有窮盡。若卵無雄,陰陽雖妙,不能變化,此乃孤陰而無陽也。古云:純陽無雜為仙,陰陽相和成物,純陰無陽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