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謂楚子亡弓之初,當趣令求之,求之不得,當自反,曰:「我蒞事不敬也,委任非人也,往者既不可追,繼自今兢兢業業任賢,便能俾無再失。」則庶乎古人改過不吝,克勤小物之義。今乃舍此,務以能忘為貴,則是既失於外而遂遺其內也。職業不守而以溥博自居,無亦近為兼愛之流歟!論檀弓者謂「喪欲速貧,死欲速杇」之說,則曰:「孔子之欲仕非為富也,為行道也;致美於棺槨非為不朽也,為廣孝也。」欲富而■〈日間〉,且趨焉以求利於蠻夷之國,曾謂孔子若是乎?欲全其既死之軀,而因以為民制,孔子何取乎!有子之疑、曾子之問、子遊之答皆傳之者謬也。其謂季武子成寢,則曰:「成寢,而夷人之墓合葬於人階下,二子皆不足為知禮,且稱之也奚?當然,則知禮者宜何居?」曰:「無已則卜野而遷諸,猶為善乎?」
是其謂防墓崩,則曰:「取乎古而師之者,以其合乎人情,當乎理也。」父母之棺髐然暴於人而不修,可取乎古哉?信如其言,安足以為聖人?其誣孔子甚矣!謂殯乎五父之衢亦然。其謂曾子教子夏,則曰:「孔子之門人曾子最少,曾子之父與師商固友也。曾子於子夏之喪,明而弔之則宜,其名而數之者非。」曾子事也,傳之者過也。或曰:「朋友有過,以其長也,則不正之歟?」曰:「非也,正之者是也。名而數之,曾子不若是暴也。」何以明之?曰:「其辭倨而慢,曾子之言慤而謹。」其謂子思之母死於衞,則曰:「禮者,君子恒履之器也,不可斯須遠於身,豈以家之貧富、時之通塞為行否?」子思賢者,其為道粹矣,信斯言也烏?在其喻於道。其論夫子不棄,原壤則曰:「周公曰:『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苟有大故,周公必棄之矣。」小過而容之,義也;大故而棄之,亦義也。察察然拒,昧昧然容,此薄量無制者之為,豈聖人所為乎?天下之大故宜莫甚於母死而歌者矣,此而不棄,烏乎棄?以是為聖人之量,非吾之所知也。凡此數說,皆有功於名教,故錄之。
正統之正,非雅正之正,東坡謂:「猶言有天下云爾。」故通鑑綱目於秦、晉及隋皆以正統書之,所以定人志而息爭亂也。好異者每欲以變統書,使變統可變書,(「使變統可變書」,「變統」二字原無,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補。)則吾朱子當先書之矣。朱子豈忘正變者哉?是不惟輕訾先賢,(「是不惟輕訾先賢」,「是」字原本不清,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補。)亦且啟姦雄之藉口也。一言之異而貽禍無窮,可不懼哉!
宋有天下,大抵皆太祖之功,其所未并者,獨河東一彈丸地耳。四明陳氏於通鑑續編乃終其世以列國分,書至太宗方入正統,似非能權理勢之宜者。今奉敕纂修續通鑑綱目,乃取天台徐氏之說,於開寶八年即大書以承正統,而以北漢未亡,比迹於唐初之梁師都,此最為有據。他如黜契丹紀年表,韓通死節,趙普之卒盡削其官爵,張世傑之死,特見於提綱之類,皆度超陳氏遠甚。陳書修於元末,逮成化初已逾百年,而世每罕見,豈書法失當者多夭,固闕之以待聖朝之制作乎?(「固闕之以待聖朝之制作乎」,「闕」原作「閟」,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改。)予嘗欲仿尹氏撰續綱目,發明而才力不逮,尚未克,為姑記其要,以俟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