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孔宁认的,是仪行父,见孔宁走来,遂一手拉住孔宁,走到隐僻之处,附耳问道:“主公在何处射猎?今夜在何处住下?以当实情告我,勿得隐瞒。”孔宁见不能讳,只得直言。仪行父知是孔宁荐,顿足说道:“如此好事,如何让你去做?”孔宁道:“主公十分得意,第二次让你做好事便了。”二人大笑而散。
  到了次日,灵公早朝礼毕,百官俱散,召孔宁至前,谢其荐举夏姬之事成。召仪行父问道:“如此乐事,何不早奏于寡人,你二人却占先头,是何道理?”孔仪二人奏道:“臣等并无此事。”灵公道:“是美人亲口说的,卿等不必讳矣。”孔宁道:“譬如君有味,臣先尝之,若尝而不美,不敢荐于君也。”灵公笑曰:“譬如熊掌,奇味就让寡人先尝也不妨。”孔仪二人俱大笑不止。灵公又道:“你二人虽曾入马,他偏有物送我。乃脱下衬衣示之,“你二人可有么?”孔宁曰:“臣亦有之。”孔宁遂撩衣,现其绣裆。道:“此非美人所赐乎?不但臣有,行父亦有。”灵公问:“行父是何物?”行父解下碧鸡襦与灵公观看。灵公见之,大笑道:“我三人随身俱有证见,异日同往株林,可作连床大会。”一君二臣在朝堂戏谑。
  这话早传出朝门外。恼了一位正直之臣,咬牙切齿的道:“朝廷纪纲之地,都如此胡言乱语,是何道理?陈国之亡,屈指可待矣。”遂复身入朝门进谏。正是:
  自古忠邪难并立,徒怜比千志节高。
  却说一君二臣正地朝堂戏谑,忽见一人执笏赶进朝门。三人瞪目视之,见是泄冶。孔仪二人素惮泄冶正直,今日不宣自至,必有规谏。遂先辞灵公而出,灵公抽身欲起御座,泄冶连忙上前拉其衣而奏曰:“臣闻君臣主敬,男女主别。今君臣宣淫,互相标榜,失君臣之敬,无男女之别,沦灭已极亡国之道也。君必改之。”灵公自觉颜汗,随曰:“卿勿多言,行且悔之矣。”泄冶辞出朝门,孔仪二人尚在门外打听。见泄冶怒气冲冲而出,闪入人空中避之,泄冶早已看见。将二唤出责之曰:“君有善,臣宜宣之;君有不善,臣宜掩之。今子为不善,以诱其君,而又在朝堂扬其事,何以为训,宁不羞乎?”二人不能措对,虽谢教。泄冶去了。
  孔仪二人又来见灵公,述泄冶责备之语。遂道:“主公日后不可游株林矣。”灵公道:“卿二人还往否?”二人笑道:“彼以臣谏君,与臣无涉,臣等可往君不可往。”灵公奋然曰:“寡人宁得罪于泄冶,安肯舍此乐地乎?”孔仪复奏曰:“主公若往株林,恐难当泄冶强极之谏。”灵公道:“二卿有何策,令泄冶勿言?”孔宁道:“除非使他不能开口。”灵公道:“彼自有口,寡人难禁之不言。”仪行父道:“孔宁之言,臣知其意,夫人死则口闭。主公何不传旨,杀了泄冶,则终身之乐无穷矣。”灵公道:“寡人不能。”孔宁道:“臣使人刺之何如?”灵公曰:“卿可自为。”
  二人出朝,一处商议,行父道:“昨日有司奏一犯罪的强盗,秋后处决。吾见其人凶悍异常,若能赦他死罪,再赏他几两银子,他必欣然愿为。”孔宁道:“此人叫甚名字?”仪行父道:“名张黑夜,因独自进楼院,杀了看家的家丁,因此犯罪,若用此人,必能成功。”到了次日,孔宁见了灵公说:“有一犯罪强盗,主公赦他的死罪,他必能去杀泄冶。”灵公沉吟一时,遂写旨一道,递于孔宁。孔宁接旨,出了朝门,到了仪行父家中,将旨递于仪行父,即着人传旨,速提张黑夜至此处听审,不多一时,将张黑夜提到仪行父堂下。行父命左右回避,与孔宁亲解其缚,用手扶起附耳说道:“如此,如此。”到了次日早朝,百官毕上,张黑夜遂伏于半途扼要之处,专候泄冶不提。
  却说泄冶朝罢退出朝门,忽然一阵头昏,目跳肉战,自己也不知何为,有跟随的一个家人,名唤李忠,见主人这等光景,遂问道:“相公是怎的?”泄冶道:“吾亦不知?”李忠道:“
  莫非家中有事。”李忠遂急扶泄冶上马。正走之间,忽见一人自松林内跑出,一手将泄冶扯下马来,举刀便砍。李忠看见大声喊道:“你是何人?辄也行凶?”黑夜看李忠渐渐赶到,即回手一刀,将李忠砍到在地。泄冶见把李忠杀了,早已魂飞天外,三舞两弄被黑夜一刀砍倒。割下头来,用布包好,匿于怀中,来见行父。行父大喜,赏银五十两。纵使归家。此时只有孔仪二人知道,外人俱不得知。二人又私奏陈候,陈候亦喜。泄冶死,国人皆认为陈候所使,不知为孔仪二人之谋。史臣有赞曰:
  陈丧明德,君臣宣淫;簪缨组服,大廷株林。
  壮哉泄冶,独天直音;身死名高,龙血比心。
  自泄冶死后,君臣更无所惮,三人不时同往株林。一二次还是私偷,以后习以为常,公然不避国人。作株林诗以讽之。诗曰: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
  征舒字是子南,夏人忠厚,不曰夏姬,而曰夏南也来也。陈候君臣三人,和局间欢。未知将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