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灵公与孔宁、仪行父二人复游林,征舒因赐官之恩,特地回家设席款待灵公。夏姬因其子在坐不敢出陪。酒酬之后,君臣复相嘲谑,手舞足蹈。征舒厌恶其状,退入屏后潜听其言。灵公谓行父道:“征舒身材魁伟,有些像你,莫不是你生的。”孔宁从旁插口道:“主公与仪大夫年纪小,生他不出,他的老子最多,是那个所生,夏大夫记不起了。”三人拍掌大笑。征舒听见此言,不觉羞恶之心勃然难遏。正是: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暗将夏姬锁于内室,却从便门溜出,吩咐随来的军士把内室围住,不许走了陈候与孔仪二人。军士得令团团围住夏府,征舒戎装披挂手执利刀,领着得力的家丁数名,大喊一声,快叫拿淫贱。陈候还在那里不三不四的耍笑饮酒,却是孔宁听见了。说道:“主公,不好了,征舒此席不是好意,如今引兵杀来,要拿淫贼,我君臣快跑罢!”行父道:“前门围断,须从后门逃走。”灵公即往后跑,指望入内室求救于夏姬。见中门锁断,慌上加慌,急向株林逃走。记得东边马厩有短墙可越,遂望马厩而走,征舒喊道:“昏君休走,”扯起弓来,一箭却射不中,陈侯愈慌愈不能走,征舒愈赶愈近,又复了一箭。未知陈侯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巧言君饰情杜友楚庄王纳谏复陈
且说这征舒一箭正中灵公当心,灵公大叫一声。卧倒在地,瞑目而死。孔宁、仪行父先见陈侯向东边走,知征舒必然追赶,遂望西。边奔入射圃。征舒果然只赶陈侯,孔仪二人遂从狗窦中递出,空身奔入楚国去了。征舒既射杀陈侯,拥兵入城,只说陈侯酒醉暴疾而亡,遗命立世子午为君,是为成公。成公心恨征舒,力不能制,隐忍不言。征舒亦惧诸侯来讨,乃强逼陈侯往朝于晋,以结其好。按下征舒不表。
却说楚国使臣,奉命约陈侯赴盘辰陵。来到陈国,闻乱而返。孔仪二人恰好逃到。见了楚王,瞒着自己淫乱之情,只说夏征舒逆杀陈侯,与使臣之言相合。楚王遂集群臣商议,其中有一位公族大夫屈氏,名巫,字是子灵,屈荡之子,此人仪容美秀,文武全才。只有一件毛病,贪溜好色,专讲彭祖房之术。数年前曾出使陈国,夏姬出游窥见其貌,且闻其善于采战,心甚慕之,闻征舒杀逆,欲借端淫纳夏姬,因力劝庄公与师伐陈。庄遂传檄一道,至于陈国。檄上写道:
杀楚王示尔:少西氏杀其君,神人共愤,尔国不能讨,寡人为尔讨之,罪有专归,其余臣民静听勿扰。
楚王传檄于陈国。见了檄文,人人归咎于征舒,巴不能够假手于楚,遂不为御敌之计。楚庄王亲率六军,带领公子齐、公子侧、屈巫、连尹襄老一杆大将,云卷风驰,直到陈国。如入无人之境。所至安慰居民,秋毫无犯。夏征舒知人心怨己,潜奔株林。时陈成公往朝晋国未回,大夫辕颇乃命其子侨如,统兵往林擒拿征舒。侨如未行,楚兵已下。陈国久无政令,况陈侯不在,国中百姓就主张开门迎楚。楚王整队而入,诸将将辕颇拥至庄王面前。楚王问:“征舒何在?”辕颇道:“在株林。”楚王道:“谁非臣子,如何容此逆贼。”辕颇道:“
非不欲讨,力不足也。”庄王即命辕颇引道,十军往株林尽发,却留公子婴齐一军屯扎城中。楚王围住株林,陈兵不肯迎敌,当将征舒拿住。庄王命囚于后车,问:“何以不见夏姬?”使将士搜其家于园中得之。荷花逃走,去不知所之。夏姬再拜言曰:“不幸国乱家亡,贱妾命悬大王之手,倘赐再生,愿充婢役。”夏姬容色妍丽,语又详雅,庄王一见心先迷惑。
向诸将道:“楚后宫虽多,如夏姬者绝少。寡人意欲纳之以备嫔妃。诸将以为何如?”屈巫谏曰:“不可!不可!吾主用兵于陈,讨其罪也,若纳夏姬是贪其色也。讨罪为义,贪色为淫,以义始而以淫终,吾王举动不如是也。”庄王曰:“子灵之言甚正,寡人不敢纳矣。只是此妇如何安放才是?”时将军公子侧在旁,贪夏姬美色,跪而请曰:“臣中年无妻,乞我王赐臣为室。”屈巫又奏曰:“呈王不可许也。”公子侧怒曰:“子灵不容我娶夏姬,是何缘故。”屈巫道:“此妇乃天地间不祥之物。据吾所知者言之,子蜜为伊人而死;陈侯为伊人而被杀;泄冶为伊人而遇害;陈国大乱,皆此人之所致也。不祥莫大焉。天下美人多矣,何必娶上淫物,以贻后悔。”庄王曰:“子灵之言甚是。”公子侧曰:“既如此,我也不娶了,只是一件,你说主公纳不得,我娶不得,难道你娶了不成?”屈巫连声道:“不敢,不敢。”庄王曰:“物无所主,人必争之,闻连伊襄老近日丧偶,赐为妻室可也。”时襄老引兵于后队,庄王召至,以夏姬赐襄老。公子侧倒也罢了,只是屈巫暗暗叫道:“可惜!可惜!”
又暗想道:“那夏姬是淫极之妇,这个老儿如何当得起,少不得一年半载仍做寡妇,到那时我再图之。”这话暂且不表。却说楚王在竹林一宿,次日仍至陈国,便将征舒囚出军门,车裂以殉史臣。有诗曰:
陈主荒淫虽自取,征舒杀君亦曰逆;
陈国臣民皆束手,庄王吊伐如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