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闻得虏人最怕弩箭,中则贯马腹,穿重铠。谍知虏人乏箭,每来打城,潜拾城上所射在地之箭,复射入城。公下令弓箭不许放一枚,恐为虏用。却于此弓箭手并枪牌手刀手内取问逐人,愿改弩手者,听每人支钱三贯,遂得所改弩手三千余人,增于城上。
  守城自冬至春,弩斗力渐减,恐不能及远,遂措置以弓于弩背上帮贴,斗力有增无减,可以及远。
  在城民间恐有阙食者,遂措置于城四隅置场赈粜,出仓廪米,斛只收原籴价钱,委官诣门抄劄,贫乏下户给由子,日逐赈籴,以接民食。间有铺席财主与公有情之家,冒名请由子籴米,乃委官逐门核实,果有物力之家,即收回由子,给与贫乏下户及惊移之人。
  绕城水濠久晴浅涸,遂措置于近江岸雁翅城两处,各置水车数座,车取江水入濠,每座用官兵人数不等,旬日濠水渐深。
  围闭既久,城中阙马草,至于折茅或喂藁荐,深以为虑。公忽思得羊马墙里有青草茂盛,遂令牧马于彼,得无缺草之患。
  每遇接战,一日之间,用弩箭不下十万,城中虽有弩箭,尚恐缺少,遂将夺到番箭截作弩箭,唯缺翎毛,遂于筋头下二寸下钻一窍,穿麻以代翎,既远而尤能入物。
  城外居民见虏人涉滩,尽搬入城,屋舍皆为虏人所烧毁。各家所养之犬,在城外百十为群,有数千只,每遇夜出兵攻劫虏人营寨,则群犬争吠,虏贼知觉,得以为备。公乃令诸军多织竹篘,潜于濠外近城去处张之,旬日之间,群犬捕尽,不惟士卒得肉食之,自后出兵,虏不知觉,所以每出必捷。
  右件措置皆可法。昔韦孝宽之守玉壁,仅六旬;刘信叔之守顺昌,几二旬。如毁土山,焚攻具,出兵接战,不过三五次而止。今襄阳围之阅月,初无寸兵尺铁之援,以万余卒抗二十万狂悍之虏,大战一十二,水陆攻劫三十四,比之二公,事难而功倍之。然公有韦刘之心,故能保全襄阳,后之守者,惟高斯城,深斯池,器械皆备,苟无我公忠赤之心,亦未易以言守。开禧三年三月既望谨志。
  按史,开禧用兵,止载毕再遇数有功,而详其事,赵淳止有焚樊城而遁之记,及魏友谅突围而出事。今幕客纪注乃若此,然则魏当何如纪之邪?岂史臣多遗逸,而不及见此邪?抑以为夸张失真而不之取邪?皆不可考矣。
  右《襄阳守城录》一卷,宋赵万年撰。案万年字里未详,是书则纪开禧间赵淳守襄阳事迹,万年盖淳幕僚云。
  《四库提要》亦著录,附存目中。厉樊榭等《南宋杂事诗》引用书目亦未之及,殆亦罕觏之帙。末附案语,不知何人所撰,援据各条,皆见《通鉴纲目续编》,谓迥不相侔,遂疑是书之夸张失实。然首尾完善,所言战守之事綦详,均凿凿可据,似非臆撰者。提要谓其“文多残缺,不尽可辨”,此亦亡友黄石溪明经钞存本,略有舛误,亟校勘以付剞劂焉。噫!襄阳为今古南北朝战守所必争之地,厥后,南宋末吕文德守襄阳,刘整降元,请赂文德开榷场,筑堡壁,而襄阳始困长围六年。吕文焕以襄阳降元,而淮南临安俱不守矣。则淳之功,亦安可没哉?咸丰甲寅闰月上浣,南海伍崇曜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