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香港脚呕逆喘急者,为冲心之渐,不可忽诸,然复有似而非者。一壮失脚弱胫肿,喘满短
  气热
  炽,诊之疫邪挟痰者,乃与柴胡陷胸汤,兼服利水剂亟愈。又一人麻痹痿软,呕逆不食,诊
  之香港脚兼蛔虫者,乃作肾气丸料与之,兼以乌梅丸而全。治此等诊在脉与胸动,而非精诣者
  难与言。(尝闻先生以一味连翘膏治香港脚呕逆冲心者,可谓得古人不传之妙矣。)
  香港脚发热类风寒者,不冲心则为脚痿软,为可惧,救之偏制香港脚为妙。若真挟风寒者,
  非此例,宜比较以辨其差。
  诊视之际,有病情隐微难认者二端∶一则劳瘵肝郁之类,始萌时感招外邪,外邪虽解,
  病不
  可愈者,内为有奸也。若徒为外感治之,则其取败不鲜矣;一则旧疾人得疑似之新病者,假
  令如痼瘕之得肠,囊之得饮食伤,若拘执旧疾,不治新病,则其害在反睫。此二端最宜
  精诊熟察。张景岳曰∶医有慧心,心在局外,医有慧眼,眼在兆前。其是谓乎?
  病名古今异称,或一证及数名,极为繁衍。如一病蓄数义,最易致误,今举一二辨之。
  肿本
  痈肿,转为水肿之肿;疮本创夷,转为疮疡之疮;疳本蚀烂之义,而小儿嗜甘为病亦名;疳
  痰即澹饮,古作淡,而后世概为稠涎之名;瘅,热也,省文作疸,而转为黄病之名,又移为
  丹毒之名;瘤者,悬赘也,后世转为丹溜之溜;悸,心动也,而古来概为动筑之义;奔豚,
  难经以为肾积,《伤寒论》以为气冲,咳逆谓咳嗽气逆,而后世谬为哕逆之名;此类宜甄别
  焉。(桂山先生《瘟疫类编·序》辨病名字义亦精晰,宜与此条参看资益。)
  近来舶斋医书,大率蹈袭陈言,未有所发明,而其序跋徒极称扬。顾不读古书者之所为
  ,要之优孟衣冠,不过追时习钓名利耳。
  读医经与他书异。若读《伤寒论》,最当虚心平气,就其至平至易处,研性命之理,使
  文义
  与治术吻合符契,而后博征诸载籍,多验诸疾病,优柔厌饫,浸润涵泳,真积力久,始足以
  应变无穷,此之谓善读者矣。世或有穿凿拘泥,固执偏见者,有肤浅浮疏,自夸心得者,有
  徒骛论辨,而不察证治之要者,有专拘字训,而不究微意之所在者,此皆不善读之过也。又
  有不学无术,臆测悬揣,以为得经旨,闻有不合己意者,概谓之后人掺入,妄删改之,此所
  谓夏虫疑冰,越犬吠雪者耳。盖据经以洞病理,此其常。而亦有由验病而悟经义者,不可不
  识焉。(医之所贵者,力学之外,又得名师益友。日举其所治之证与圣经之异同,合而讲论
  ,始知其妙。此亦由验病而悟经义之一端也。)
  尝考诸家注释,成联摄顺文直解,稍属浅拘。然创辟之功诚伟,能为来者所矜式。方中
  行亦出
  新裁,非无发挥,然凭其私颠倒经文实作之俑,喻嘉言略本中行,更益端绪,后人何以崇信
  之。至柯韵伯学识颇高,最有所见,而犹多臆断。程郊倩间话俚语,失解经之体,至论理精
  密,殆非诸氏所及。汪苓友处心平稳,疏通前注,虽未能脱陋习,固与专己守残,相去悬隔。张隐庵及令韶率由旧本,不敢错易,盖不蹈时趋者。钱天来辨订不遗余力,然或失太凿,
  亦不无胶柱。《医宗金鉴》汇纂之治,殊为有益,其删章改句,无所不至,抑亦妄矣。(多
  纪柳曰,古人注张子《伤寒论》者,既无顺文释义之弊,克辟守陋袭胶之说,旨义明了。
  别开生面者,柯韵伯《来苏集》是也。割裂旧章以为类纂,虽不免妄改古书之责,错综有条
  ,端绪井然,足以为临局施治之便者,钱天来《溯源集》是也。盖二家之集,精则精矣,奈
  何博辩冗议,读者不能骤窥其要焉。在泾之书,其说多原于韵伯,其分治法佐天来,而变其
  例,更出新意以启发之。辞约理该,直截易了,双珠一贯,斯供把玩,是亦活人之手段也。
  二子说议论切当,为后学楷则,当与吕沧洲论历代诸医文并传)。读书法务遵古人,古人之
  言既妥矣,固无须赘说。而徒斗博夸多,更生异见,右傅左会,喋喋费解,谓之无用之辩,
  吾不取也。
  凡读医经遇训义有确据,则举其一二而足矣,不必取于繁冗也。
  训诂虽精,而其义不切于治术者,未为得也。训诂虽不精,而施之于疾病必有实效者,
  乃为得经旨矣。
  凡立说者,非通贯全经,则不可谓之尽理蕴,非该尽万理,则不可谓之得经旨,矧乃欲
  以变
  律常及拘于常而不通变者,皆善读之过也。讲研轩岐长沙之经,抉择历代良师之着,以切临
  病处药之际,是吾家为学之方,亦即吾家为医之诀,是以先君子搜罗天下医书以贻子孙,其
  意一在后之人善读而善用之焉已。(
  此数条为后学开正路,一一书绅之语。余尝谓自古以来医籍充栋,贤愚不等,偏见迂论者,
  不可胜数。亦毋庸详辨博考,只验圣经贤传紧要之书,揣摩精究,自然学术自进。锁末字句
  ,置之不论,别风淮雨,何必一一查考耶!)
  黄跋
  属性:《先哲医话》上下二卷,日本信浓人浅田宗伯撰。考文渊阁着录之书,凡医家类九十七部,一千五百三十九卷。列于存目者,又九十四部,六百八十一卷。证之内外药之气性,方之佐使,无不备也,然未有辑医论以成话者。医之有话,实自宗伯始。夫医者意也,病有万变,医无一定。
  自《和济局方》专主燥烈香热之品,而刘守真救以寒凉。至于张子和举一切病以
  汗吐下三法治之,东垣兴而重固脾,丹溪出而重滋阴,景岳作而重补阳。夫古之人,覃精研
  思,竭毕生之心力以从事。
  当夫纵心孤往,必熟察夫天时之寒热,地气之燥湿,世运之治乱
  ,人身之强弱。一旦豁然贯通,或补或伐,如良相治国,名将用兵,投之而无不如意。其一
  偏之论,皆其独得之秘也。或不察所由来,媛媛姝姝,守一先生之说,物而不化,是何异刻
  舟求剑,以为剑在是乎?至鉴其无效,转谓古方适足以误人。如陈起龙、黄元卿,诋先哲
  ,不遗余力,抑又慎矣。
  盖先医真积力久,而有所独得。单词短语,皆精微之意,行乎其间
  ,虽涉一偏,学人能优而柔之,厌而饫之,复神而明之,用均无不效。又况其言之纯粹以精
  者乎?是卷搜罗名言,间附评论,皆折衷精当,托始于后藤艮山。艮山盖唱复古之说者,而
  末卷多纪庭之论。于读经之审,运用之妙,尤三致意焉。非唯举先哲之法以示人,且示人
  以效法之方,浅田氏于此得其力勤而用心苦也。日本之知汉医,自新罗百济来,逮隋唐而盛。其后李朱之说大行,丹水友松号倡复古,医学昌明至于今,此书所录。
  自享元至文政,凡
  十三人,取其尤着者耳。浅田氏名惟常,号识此,一号栗园,旧幕府医官,今隐居不仕,以
  医名五大洲。着医书三十余种,斯其一也。顷疗余疾,因得读其书。他日归,将致之医院,
  以补金匮石室之缺云。
  书《先哲医话》后
  属性:岁遇丰熟,谷盈百室,露积其粱,而遗秉滞穗,犹且可拾,寡妇所利。较诸农夫所庆,虽有多少之等,岂异其坚栗乎?向栗园公着《皇国名医传》,叙先哲事迹,犹谷盈百室,然虽此篇属遗秉,坚栗则同焉。后进尝其旨否,所利不少,终善且多者,必有矣。因想初公苦学,盖亦不与农耕陇亩,蹈泥淖,驱牛马,耘耔费精而时刻望秋异。今之学富业殷,亦复与农遇丰熟。黄云漠漠表嘉瑞同,吾曹推公为,为仓城,则此刻告竣,其可不庆乎,喜而跋。今村亮谨识
  赵云崧着《瓯北诗话》于唐宋明清四代,取十家以为学人之圭臬,从来诗话无出其上者
  也。栗园浅田君之着《先哲医话》,体例似瓯北所载十三家,虽儒医异道,其为大家一也。予曾谓我邦文本之事输筹西土,独至医术洵有出蓝之妙也矣。清朝医家尤饮鹤、徐洄溪称为大家,徐氏《医学源流论》议论正大,学力可见。至读《兰台轨范》,则殆如出别手,尤氏《金匮翼》稍可见。《医学读书记》,则甚少可取者,无他,坐文胜而实不足耳。此编之成,使辫发儿读之果何如哉?若有王梅庵其人,则叙而传之也必矣。然则君之此举,可谓补医林一缺事矣。明治已巳晚夏朔。
  后学村山淳拜识赵宋以降,诗话之多,累积可柱屋。而至文话则唯宋有王文话,明有闵文振兰庄文话,李云文话而已,如医话绝无,不亦杏林缺事乎?迩者读诗人征略,引灵芬山馆文钞云。黄凯夙工于医,以济物为急,合善药以施,辑其所得为《医话》。《瘟疫论类编·序》云∶刘奎亦着《松峰医话》,而未见其书,每以为憾焉。栗园先生尝仿其目,辑皇朝名哲之说,名曰《先哲医话》。盖医有案有话,医之有案,犹吏之有案,断章取义,有格定之式,而话则优游厌饫,入人心者深。是则不可不与诗文之话并存而传也,因校以授梓。
  门人信浓松山挺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