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公五年【原文】
五年春,王人杀子朝于楚。
夏,归粟于蔡,以周亟,矜无资;
越入吴,吴在楚也。
六月,季平子行东野,还,未至,丙申,卒子房。阳虎将以玙璠敛,仲梁怀弗与,曰:“改步改玉。”阳虎欲逐之,告公山不狃。不狃曰:“彼为君也,子何怨焉?”既葬,桓子行东野,及费。子泄为费宰,逆劳于郊,桓子敬之。劳仲梁怀,仲梁怀弗敬。子泄怒,谓阳虎:“子行之乎?”
申包胥以秦师至,秦子蒲、子虎帅车五百乘以救楚。子蒲曰:“吾未知吴道。”使楚人先与吴人战,而自稷会之,大败夫概王于沂。吴人获薳射于柏举。其子帅奔徒以从子西,败吴师于军祥。秋七月,子期、子蒲灭唐。九月,夫概王归,自立也,以与王战而败,奔楚,为堂谿氏。
吴师败楚师于雍澨,秦师又败吴师。吴师居麇,子期将焚之,子西曰:“父兄亲暴骨焉,不能收,又焚之,不可。”子期曰:“国亡矣!死者若有知也,可以歆旧祀,岂惮焚之?”焚之,而又战,吴师败。又战于公婿之谿,吴师大败,吴子乃归。囚舆罢。舆罢请先,遂逃归。叶公诸梁之弟后臧从其母于吴,不待而归。叶公终不正视。
乙亥,阳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而逐仲梁怀。冬十月丁亥,杀公何藐。己丑,盟桓子于稷门之内。庚寅,大诅,逐公父歜及秦遄,皆奔齐。
楚子入于郢。初,鬥辛闻吴人之争宫也,曰:“吾闻之,不让则不和,不和不可以远征。吴争于楚,必有乱。有乱则必归,焉能定楚?”王之奔随也,将涉于成臼,蓝尹亹涉其帑,不与王舟。及宁,王欲杀之。子西曰:“子常唯思旧怨以败,君何效焉?”王曰:“善。使复其所,吾以志前恶。“王赏鬥辛、王孙由于、王孙圉、钟建、鬥巢、申包胥、王孙贾、宋木、鬥怀。子西曰:“请舍怀也。”王曰:“大德灭小怨,道也。”申包胥曰:“吾为君也,非为身也。君既定矣,又何求?且吾尤子旗,其又为诸?”遂逃赏。王将嫁季芈,季芈辞曰:“所以为女子,远丈夫也。钟建负我矣。”以妻钟建,以为乐尹。
王之在随也,子西为王舆服以保路,国于脾泄。闻王所在,而后从王。王使由于城麇,复命,子西问高厚焉,弗知。子西曰:“不能,如辞。城不知高厚,小大何知?”对曰:“固辞不能,子使余也。人各有能有不能。王遇盗于云中,余受其戈,其所犹在。”袒而视之背,曰:“此余所能也,脾泄之事,余亦弗能也。”
晋士鞅围鲜虞,报观虎之役也。
【译文】
五年春季,成周人在楚国杀死了王子朝。
夏季,鲁国把粮食送到蔡国,用来救济急难,怜悯他们没有粮食。
越国人进入吴国,这是由于吴国人正侵入楚国。
六月,季平子巡视东野,回来,没有到达,十七日,死在房地。阳虎准备用美玉随葬,仲梁怀不给,说:“步子改变了,美玉也要跟着改变。”阳虎想要赶走他,告诉公山不狃。不狃说:“他是为着国君,您有什么怨恨的呢?”安葬以后,桓子巡视东野,到达费地。子泄做费地宰,在郊外迎接慰劳,桓子对他表示尊敬。慰劳仲梁怀,仲梁怀对他却不表示恭敬。子泄发怒,对阳虎说:“您要把他赶走吗?”
申包胥带着秦军到达,秦国的子蒲、子虎率领战车五百辆以救援楚国。子蒲说:“我不知道吴军的战术。”让楚军先和吴军作战,秦军在稷地和吴军会合,在沂地大败夫概王。吴国人在柏举俘虏了薳射,薳射的儿子率领溃逃的士兵跟随子西,在军祥地方打败了吴军。
秋季,七月,子期、子蒲灭亡唐国。九月,夫概王回国,自立为王,因为和吴王阖庐作战,被打败,逃亡到楚国,就是后来的棠谿氏。
吴军在雍澨打败楚军,秦军又打败了吴军。吴军驻扎在麇地,子期准备用火攻打吴军,子西说:“父兄亲戚的尸骨暴露在那里,不能收敛又要烧掉,不行。”子期说:“国家将要灭亡了!死去的人如果有知觉,国家复兴他们就可以享有以往的祭祀了,哪里还怕烧掉尸骨?”楚军放火焚烧吴军,又接着进攻,吴军败退,又在公婿之谿作战,吴军大败,吴王就回国去了。吴军俘虏了舆罢。舆罢请求先行到吴国,就乘机逃回了楚国。叶公诸梁的弟弟后臧与他母亲在吴国,后来后臧抛弃了他的母亲回到楚国。叶公见后臧不仁不孝,就一直不用正眼看他。
九月二十八日,阳虎囚禁了季桓子和公父文伯,并驱逐了仲梁怀。冬季。十月初十日,杀了公何藐。十二日,与桓子在稷门里边盟誓。十三日,举行大的诅咒,驱逐了公父文伯和秦遄,两个人都逃亡到齐国。
楚昭王进入郢都。当初,鬥辛听说吴军将帅争住楚国宫室,说:“我听说:‘不谦让就会不和睦,不和睦就不能远征。’吴国人在楚国争夺,必定会发生动乱,发生动乱,就必定会撤军回国,哪里能平定楚国呢?”
楚昭王逃亡到随国的时候,要在成臼渡河,蓝尹亹用船把他妻子儿子先渡过河,不把船给楚昭王用,等到楚国安定以后,楚昭王要杀他。子西说:“当初子常就因为记挂着过去的怨恨而失败,君王为什么学他呢?”楚昭王说:“好,让蓝尹亹官复原职,我用这件事来记住以往的过失。”楚昭王赏赐鬥辛、王孙由于、王孙圉、钟建、鬥巢、申包胥、王孙贾、宋木、鬥怀。子西说:“请您不要赏赐鬥怀!”楚昭王说:“大德消除了小怨,这是合于正道的。”申包胥说:“我是为了国君,不是为了自己。国君已经安定了,我还追求什么?而且我也恨子旗,难道又要去学子旗贪得无厌吗?”于是申包胥就逃避了楚王的赏赐。楚昭王准备把季出嫁,季拒绝说:“作为女人,就是要远离男人。可是钟建已经背过我了。”楚昭王把她嫁给钟建,封钟建担任乐尹。
楚昭王在随国的时候,子西仿制了楚昭王的车子和服饰来收集和保护溃散的人,在脾泄建立了国都以此安定人心。听到了楚昭王的下落,然后赶去。楚昭王派王孙由于在麇地筑城,王孙由于回来复命。子西问起城墙的高度厚度,王孙由于不知道。子西说:“你如果干不了,就应当推辞,不知道城墙的高度、厚度和城的大小,那还知道什么?”王孙由于回答说:“我坚决推辞,说干不了,是您让我去做了。人人都有干得了的事,也有干不了的事。君王在云梦泽碰上强盗,我挡住强盗的戈,伤处还在这里!”王孙由于脱去衣服把背部给子西看,说:“这是我干得了的。像在脾泄建立楚王行都的事情,我是干不了的。”
晋国的士鞅包围鲜虞,是为了报复观虎被俘的那次战役。
定公六年【原文】
六年春,郑灭许,因楚败也。
二月,公侵郑,取匡,为晋讨郑之伐胥靡也。往不假道于卫;及还,阳虎使季、孟自南门入,出自东门,舍于豚泽。卫侯怒,使弥子瑕追之。公叔文子老矣,辇而如公,曰:“尤人而效之,非礼也。昭公之难,君将以文之舒鼎,成之昭兆,定之般革鉴,苟可以纳之,择用一焉。公子与二三臣之子,诸侯苟忧之,将以为之质。此群臣之所闻也。今将以小忿蒙旧德,无乃不可乎。大姒之子,唯周公、康叔为相睦也。而效小人以弃之,不亦诬乎!天将多阳虎之罪以毙之,君姑待之,若何?”乃止。
夏,季桓子如晋,献郑俘也。阳虎强使孟懿子往报夫人之币。晋人兼享之。孟孙立于房外,谓范献子曰:“阳虎若不能居鲁,而息肩于晋,所不以为中军司马者,有如先君。”献子曰:“寡君有官,将使其人。鞅何知焉?”献子谓简子曰:“鲁人患阳虎矣,孟孙知其衅,以为必适晋,故强为之请,以取入焉。”
四月己丑,吴大子终累败楚舟师,获潘子臣、小惟子及大夫七人。楚国大惕,惧亡。子期又以陵师败于繁扬。令尹子西喜曰:“乃今可为矣。”于是乎迁郢于都,而改纪其政,以定楚国。
周儋翩率王子朝之徒,因郑人将以作乱于周。郑于是乎伐冯、滑、胥靡、负黍、狐人、阙外。六月,晋阎没戍周,且城胥靡。
秋八月,宋乐祁言于景公曰:“诸侯唯我事晋,今使不往,晋其憾矣。”乐祁告其宰陈寅。陈寅曰:“必使子往。”他日,公谓乐祁曰:“唯寡人说子之言,子必往。“陈寅曰:“子立后而行,吾室亦不亡。唯君亦以我为知难而行也。”见溷而行。赵简子逆,而饮之酒于绵上,献杨楯六十于简子。陈寅曰:“昔吾主范氏,今子主赵氏,又有纳焉。以杨楯贾祸,弗可为也已。然子死晋国,子孙必得志于宋。“范献子言于晋侯曰:“以君命越疆而使,未致使而私饮酒,不敬二君,不可不讨也。”乃执乐祁。
阳虎又盟公及三桓于周社,盟国人于亳社,诅于五父之衢。
冬,十二月,天王处于姑莸,辟儋翩之乱也。
【译文】
六年春季,郑国灭亡了许国,这是由于楚国战败,不能救援。
二月,定公发兵侵袭郑国,夺取匡地,这是为晋国去讨伐郑国攻打胥靡。去的时候不向卫国借路;等到回来,阳虎让季桓子、孟献子从卫国国都的南门进入,从东门出去,住在豚泽。卫灵公发怒,派弥子瑕追赶他们。公叔文子已经告老退休了,坐了人拉的车子去进见卫灵公,说:“怨恨别人而效法他,这是不符合礼的。鲁昭公遭遇危险的时候,君王准备用文公的舒鼎、成公的宝龟、定公的般革鉴作为赏赐,如果有人能送回鲁昭公,对这些宝物就可以任意选用一件。君王的儿子和几位臣下的儿子,诸侯如果为鲁昭公操心,就可以把他们送去作为人质。这是下臣们所听到的。现在将要用小小的愤恨掩盖过去的恩德,恐怕不可以吧!太姒的儿子,惟有周公、康叔是互相和睦的,而现在要效法小人而丢掉和睦,不是受骗吗?上天将要让阳虎的罪过增多而使他灭亡,君王姑且等着,怎么样?”卫灵公就停止出兵。
夏季,季桓子去到晋国,这是为了奉献郑国的俘虏。阳虎强派孟懿子前去向晋夫人回送财礼。晋国人同时设享礼招待他们。孟孙站在房外,对范献子说:“阳虎如果在鲁国住不下去,卸除职任而来晋国,晋国不让他做中军司马,有先君在上!”范献子说:“寡君设置官职,将要选择适当的人选,鞅知道什么?”范献子对赵简子说:“鲁国人讨厌阳虎了。孟孙看到了这预兆,认为阳虎一定会来晋国,所以竭力为他请求,以期求得禄位而进入晋国。
四月十五日,吴国的太子终累打败楚国的水军,俘虏了潘子臣、小惟子和七个大夫。楚国大为恐惧,害怕灭亡。子期又带着陆军在繁扬被战败。令尹子西高兴地说:“现在可以治理了。”从这时开始把郢都迁到鄀地,改革政治,来安定楚国。
成周的儋翩率领王子朝的部下依仗郑国人,准备在成周发动叛乱,郑国在这时攻打冯地、滑地,胥靡、负黍、狐人、阙外。六月,晋国的阎没到成周戍守,并且在胥靡筑城。
秋季,八月,宋国的乐祁对宋景公说,“诸侯中间惟有我们事奉晋国,现在使者不去,晋国恐怕要怨恨我们了。”乐祁把话告诉了他的宰臣陈寅。陈寅说:“一定会让您去。”过了些时候,宋景公对乐祁说:“唯有寡人对您的话感到高兴,您一定得去!”陈寅说:“您立了继承人再动身,我们家也不会灭亡,希望国君也认为我们是明知困难才去的。”乐祁就让儿子乐溷拜见了宋景公才动身。赵简子迎接乐祁,和他在绵上喝酒,乐祁奉献六十面杨木盾牌给赵简子。陈寅说:“从前我们事奉范氏,现在您事奉赵氏,又有进奉的东西,用杨木盾牌招来祸患,没法办了。然而由于您出使晋国而死,子孙必然在宋国得志。”范献子对晋定公说:“由于国君的命令越过别国而出使,没有正式报告使命而私自饮酒,不尊敬两国国君,不能不加以讨伐。”于是晋国就逮捕了乐祁。
阳虎又和鲁定公与三桓在周社盟誓,和国内的人们在亳社盟誓,在五父之衢诅咒。
冬季,十二月,周敬王住在姑莸,这是为了逃避儋翩的祸乱。
定公七年【原文】
七年春二月,周儋翩入于仪栗以叛。
齐人归郓、阳关,阳虎居之以为政。
夏四月,单武公、刘桓公败尹氏于穷谷。
秋,齐侯、郑伯盟于鹹,征会于卫。卫侯欲叛晋。诸大夫不可。使北宫结如齐,而私于齐侯曰:“执结以侵我。”齐侯从之,乃盟于琐。
齐国夏伐我。阳虎御季桓子、公敛处父御孟懿子,将宵军齐师。齐师闻之,堕,伏而待之。处父曰:“虎不图祸,而必死。”苫夷曰:“虎陷二子于难。不待有司,余必杀女。”虎惧,乃还,不败。
冬十一月戊午,单子、刘子逆王于庆氏。晋籍秦送王。己巳,王入于王城,馆于公族党氏,而后朝于庄宫。
【译文】
七年春季,二月,周朝的儋翩进入仪栗而叛变。
齐国人归还郓地、阳关,阳虎住在那里主持政事。
夏季四月,单武公、刘桓公在穷谷打败了尹氏。
秋季,齐景公、郑献公在鹹地结盟,在卫国召集诸侯会见。卫灵公想要背叛晋国,大夫们认为不行。卫灵公派北宫结去到齐国,私下告诉齐景公说:“把结抓起来,侵袭我国。”齐景公听从了他的话,就在琐地结盟。
齐国国夏进攻我国。阳虎为季桓子驾御战车,公敛处父为孟懿子驾御战车,准备夜里袭击齐军。齐军听到这个消息,假装没有防备,设下埋伏等待鲁军。公敛处父说:“阳虎你不考虑到这样做会引起祸患,你一定会死。”苫夷说:“阳虎你如果使他们两位陷入祸难,不等军法官的判决,我一定杀了你。”阳虎害怕,就撤兵,才没有招致失败。
冬季,十一月二十三日,单子、刘子在庆氏那里迎接周敬王。晋国的籍秦护送周敬王。十二月初五日,周敬王进入王城,住在公族党氏家里,然后到庄王庙朝拜。
定公八年【原文】
八年春,王正月,公侵齐,门于阳州,士皆坐列,曰,颜高之弓六钧,皆取而传观之。阳州人出,颜高夺人弱弓,籍丘子钅且击之,与一人俱毙。偃,且射子钅且,中颊,殪。颜息射人中眉,退曰:“我无勇,吾志其目也。”师退,冉猛伪伤足而先。其兄会乃呼曰:“猛也殿。”
二月己丑,单子伐穀城,刘子伐仪栗。辛卯,单子伐简城,刘子伐盂,以定王室。
赵鞅言于晋侯曰:“诸侯唯宋事晋,好逆其使,犹惧不至。今又执之,是绝诸侯也。”将归乐祁。士鞅曰:“三年止之,无故而归之,宋必叛晋。”献子私谓子梁曰:“寡君惧不得事宋君,是以止子。子姑使溷代子。”子梁以告陈寅。陈寅曰:“宋将叛晋,是弃溷也,不如待之。”乐祁归,卒于大行。士鞅曰:“宋必叛,不如止其尸以求成焉。”乃止诸州。
公侵齐,攻廪丘之郛。主人焚冲,或濡马褐以救之,遂毁之。主人出,师奔。阳虎伪不见冉猛者,曰:“猛在此,必败。”猛逐之,顾而无继,伪颠。虎曰:“尽客气也。”苫越生子,将待事而名之。阳州之役获焉,名之曰阳州。
夏,齐国夏、高张伐我西鄙。晋士鞅、赵鞅、荀寅救我。公会晋师于瓦。范献子执羔,赵简子、中行文子皆执雁。鲁于是始尚羔。
晋师将盟卫侯于专阝泽。赵简子曰:“群臣谁敢盟卫君者?”涉佗、成何曰:“我能盟之。”卫人请执牛耳。成何曰:“卫,吾温、原也,焉得视诸侯?将歃,涉佗捘卫侯之手,及捥,卫侯怒。王孙贾趋进,曰:“盟以信礼也。有如卫君,其敢不唯礼是事,而受此盟也。”
卫侯欲叛晋,而患诸大夫。王孙贾使次于郊,大夫问故。公以晋诟语之,且曰:“寡人辱社稷,其改卜嗣,寡人从焉。”大夫曰:“是卫之祸,岂君之过也?”公曰:“又有患焉,谓寡人必以而子与大夫之子为质。”大夫曰:“苟有益也,公子则往。群臣之子,敢不皆负羁绁以从?”将行,王孙贾曰:“苟卫国有难,工商未尝不为患,使皆行而后可。”公以告大夫,乃皆将行之。行有日,公朝国人,使贾问焉,曰:“若卫叛晋,晋五伐我,病何如矣?”皆曰:“五伐我,犹可以能战。”贾曰:“然则如叛之,病而后质焉,何迟之有?”乃叛晋。晋人请改盟,弗许。
秋,晋士鞅会成桓公,侵郑,围虫牢,报伊阙也。遂侵卫。
九月,师侵卫,晋故也。
季寤、公钅且极,公山不狃皆不得志于季氏,叔孙辄无宠于叔孙氏,叔仲志不得志于鲁。故五人因阳虎。阳虎欲去三桓,以季寤更季氏,以叔孙辄更叔孙氏,己更孟氏。冬十月,顺祀先公而祈焉。辛卯,禘于僖公。壬辰,将享季氏于蒲圃而杀之,戒都车曰:“癸巳至。”成宰公敛处父告孟孙,曰:“季氏戒都车,何故?”孟孙曰:“吾弗闻。”处父曰:“然则乱也,必及于子,先备诸。”与孟孙以壬辰为期。
阳虎前驱,林楚御桓子,虞人以铍盾夹之,阳越殿,将如蒲圃。桓子咋谓林楚曰:“而先皆季氏之良也,尔以是继之。”对曰:“臣闻命后。阳虎为政,鲁国服焉。违之,征死。死无益于主。”桓子曰:“何后之有?而能以我适孟氏乎?”对曰:“不敢爱死,惧不免主。”桓子曰:“往也。”孟氏选圉人之壮者三百人,以为公期筑室于门外。林楚怒马及衢而骋,阳越射之,不中,筑者阖门。有自门间射阳越,杀之。阳虎劫公与武叔,以伐孟氏。公敛处父帅成人,自上东门入,与阳氏战于南门之内,弗胜。又战于棘下,阳氏败。阳虎说甲如公宫,取宝玉、大弓以出,舍于五父之衢,寝而为食。其徒曰:“追其将至。”虎曰:“鲁人闻余出,喜于征死,何暇追余?”从者曰:“嘻!速驾,公敛阳在。”公敛阳请追之,孟孙弗许。阳欲杀桓子,孟孙惧而归之。子言辨舍爵于季氏之庙而出。阳虎入于讙、阳关以叛。
郑驷歂嗣子大叔为政。
【译文】
八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鲁定公发兵入侵齐国,攻打阳州的城门。士兵们都排成行列坐着,说:“颜高的硬弓有一百八十斤呢!”大家都拿来传看。阳州人出战,颜高把别人的软弓抢过来准备射箭,籍丘予鉏击打颜高,颜高和另外一个人都被击倒在地上。颜高倒在地上,向子鉏射了一箭,射中他的脸颊,把他射死了。颜息射人射中眉毛,退下来说:“我没有本事,我本来是想射他的眼睛。”军队撤退,冉猛假装脚上受伤而走在前面,他的哥哥冉会就大喊说:“猛啊,到后面去吧!”
三月二十六日,单武公发兵进攻穀城,刘桓公发兵进攻仪栗,三月二十八日,单武公发兵进攻简城,刘桓公发兵进攻盂地,以安定王室。
赵鞅对晋定公说:“诸侯之中惟有宋国事奉晋国,好好迎接他们的使者,还恐怕不来,现在又逮捕了他们的使者,这样将会使自己弃绝与诸侯的关系。”准备放回乐祁,士鞅说:“扣留了他三年,无缘无故又把他放回去,宋国必然背叛晋国。”士鞅私下对乐祁说:“寡君害怕不能事奉宋君,因此没有让您回去,您姑且让溷来代替您。”乐祁把话告诉陈寅。陈寅说:“宋国将要背叛晋国,这是丢弃溷,乐祁不如等一下。”乐祁动身回去,死在太行。士鞅说:“宋国必定背叛,不如留下他的尸体来求和。”于是就把尸体留在州地。
鲁定公入侵齐国,攻打廪丘外城。廪丘守将放火焚烧冲城的战车,有人把麻布短衣沾湿了灭火,就攻破了外城。守将出战,鲁军奔逃。阳虎假装没有看见冉猛的样子,说:“冉猛要在这里,一定能打败他们。”冉猛追逐廪丘人,看到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就假装从车上掉下来。阳虎说:“都是言不由衷。”
苫越生了儿子,准备等到有了大事再来命名。阳州这一役俘虏了敌人,就把儿子命名为阳州。
夏季,齐国的国夏、高张进攻我国西部边境。晋国的士鞅、赵鞅、荀寅救援我国。鲁国在瓦地会见晋军,士鞅手拿小羊羔,赵鞅、荀寅都手拿大雁作为礼物。鲁国从这时开始就以羔羊为贵重礼物。
晋军将要和卫灵公在专阝泽结盟,赵简子说:“臣下们有谁敢和卫国国君结盟?”涉佗、成何说:“我们能和他结盟。”卫国人请他们两人执牛耳。成何说:“卫国,不过和我国温地、原地差不多,哪里能和诸侯相比?”将要歃血,涉佗推开卫灵公的手,血顺着淌到手腕上。卫灵公发怒,王孙贾快步走进,说:“结盟是用来伸张礼仪的,就像卫国国君所做的那样,难道敢不奉行礼仪而接受这个盟约?”卫灵公想要背叛晋国而又担心大夫们反对。王孙贾让卫灵公住在郊外,大夫问什么缘故;卫灵公把所受晋国人的侮辱告诉他们,而且说:“寡人对不起国家,还是改卜其他人作为继承人,寡人愿意服从。”大夫说:“这是卫国的祸患,哪里是君王的过错吗?”卫灵公说:“还有使人担心的事呢,他们对寡人说:‘一定要你的儿子和大夫的儿子作为人质。大夫说:“如果有好处,公子就去,臣下们的儿子岂敢不背负着马笼头和马缰绳跟随前去?”将要动身,王孙贾说:“如果卫国有了灾难,工匠商人未尝不是祸患,要让他们全都走了才行。”卫灵公把话告诉大夫,于是就要他们都走。已经定了起程日期,卫灵公让国内的人们朝见,派王孙贾向大家说:“如果卫国背叛晋国,晋国攻打我们五次,会危险到什么程度?”大家都说:“攻打我们五次,还可以有能力作战。”王孙贾说:“那么应当先背叛晋国,发生危险再送人质,还不晚吧?”于是就背叛晋国,晋国人请求重新结盟,卫国人不同意。
秋季,晋国的士鞅会合成桓公侵袭郑国,包围虫牢,以报复伊阙那次战役。于是就乘机侵袭卫国。
九月,鲁军侵袭卫国,这是为了协同晋国作战的缘故。
季寤、公鉏极、公山不狃在季氏那里不得志,叔孙辄在叔孙氏那里不受宠信,叔孙志在鲁国不得志,所以这五个人依靠阳虎。阳虎想要去掉三桓,用季寤取代季氏,用叔孙辄取代叔孙氏,自己取代孟氏。冬季十月,依即位的先后次序祭祀先公并且祈祷。初二日,在僖公庙里举行大规模祭祀。初三日,准备在蒲圃设享礼招待季氏时而杀死他,命令都邑里的战车部队说:“初四那天都要来。”成地的宰臣公敛处父告诉孟孙说:“季氏命令战车部队,是什么缘故?”孟孙说:“我没有听说过。”处父说:“那么这就是叛乱了,必定会涉及您,是不是先准备一下?”和孟孙约定以初三作为预定日期。
阳虎驱车走在前边,林楚为桓子驾车,警卫军官手持铍、盾在两边夹护,阳越走在最后。将到蒲圃,桓子突然对林楚说:“你的先人都是季氏家里的忠良之臣,你也要以此来继承他们。”林楚说:“下臣听到这话已经迟了。阳虎执政,鲁国人都服从他,违背他就是找死,死了也对主人没有好处。”桓子说:“有什么迟?你能带我去到孟氏那里吗?”林楚回答说:“我不敢爱惜一死,怕的是不能使主人免于祸难。”桓子说:“去吧!”孟氏挑选了三百个健壮奴隶为公期在门外造房子。林楚鞭打乘马,到了大街上就飞跑而去,阳越用箭射他,没有射中,造房子的人关上大门。有人从门缝里用箭射阳越,杀死了他。阳虎劫持鲁定公和武叔以攻打孟氏。公敛处父率领成地人从上东门进入,和阳氏在南门里边作战,没有战胜。又在棘下作战,阳氏战败。阳虎脱去皮甲去到公宫,拿了宝玉、大弓出来,住在五父之衢,自己睡下而让人做饭。他的同伙说:“追赶的人恐怕快来了。”阳虎说:“鲁国人听说我出去了,正高兴可以晚点死了,哪里有空来追我?”跟随的人说:“呀,快点套上马车吧,公敛处父在那里。”公敛处父请求追赶阳虎,孟孙不答应。公敛处父想要杀死季桓子,孟孙害怕,就把季桓子送回家去。季寤在季氏的祖庙里向祖宗一一斟酒祭告然后逃走。阳虎进入讙地、阳关而叛变。
郑国的驷歂继承子太叔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