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二十四年【原文】
二十四年春,穆叔如晋。范宣子逆之,问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谓也?”穆叔未对。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为陶唐氏,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晋主夏盟为范氏,其是之谓乎?”穆叔曰:“以豹所闻,此之谓世禄,非不朽也。鲁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没,其言立。其是之谓乎?豹闻之,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绝祀,无国无之。禄之大者,不可谓不朽。”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二月,郑伯如晋。子产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侨也惑之。侨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夫令名,德之舆也。德,国家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有德则乐,乐则能久。《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临女,无贰尔心。’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楚子自棘泽还,使薳启彊帅师送陈无宇。
吴人为楚舟师之役故,召舒鸠人,舒鸠人叛楚。楚子师于荒浦,使沈尹寿与师祁犁让之。舒鸠子敬逆二子,而告无之,且请受盟。二子复命,王欲伐之。薳子曰:“不可。彼告不叛,且请受盟,而又伐之,伐无罪也。姑归息民,以待其卒。卒而不贰,吾又何求?若犹叛我,无辞有庸。”乃还。
陈人复讨庆氏之党,钅咸宜咎出奔楚。
齐人城郏。穆叔如周聘,且贺城。王嘉其有礼也,赐之大路。
晋侯嬖程郑,使佐下军。郑行人公孙挥如晋聘。程郑问焉,曰:“敢问降阶何由?”子羽不能对。归以语然明,然明曰:“是将死矣。不然将亡。贵而知惧,惧而思降,乃得其阶,下人而已,又何问焉?且夫既登而求降阶者,知人也,不在程郑。其有亡衅乎?不然,其有惑疾,将死而忧也。”
【译文】
二十四年春季,穆叔到了晋国,范宣子迎接他,询问他,说:“古人有话说,‘死而不朽’,这是说的什么?”穆叔没有回答。范宣子说:“从前匄的祖先,从虞舜以上是陶唐氏,在夏朝是御龙氏,在商朝是豕韦氏,在周朝是唐杜氏,晋国主持中原的盟会的时候是范氏,恐怕所说的不朽就是这个吧!”穆叔说:“据豹所听到的,这叫做世禄,不是不朽。鲁国有一位先大夫叫臧文仲,死了以后,他的话世代不废,所谓不朽,说的就是这个吧!豹听说:‘最高的是树立德行,其次是树立功业,再其次是树立言论。’能做到这样,虽然死了也久久不会废弃,这叫做不朽。像这样保存姓、接受氏,用业守住宗庙,世世代代不断绝祭祀。没有一个国家没有这种情况。这只是官禄中的大的,不能说是不朽。”
范宣子主持政事,诸侯朝见晋国的贡品很重,郑国人对这件事感到忧虑。二月,郑简公去到晋国,子产托子西带信给范宣子,说:您治理晋国,四邻的诸侯不听说有美德,而听说要很重的贡品,侨对这种情况感到迷惑。侨听说君子治理国和家,不是担心没有财礼,而是害怕没有好名声。诸侯的财货,聚集在国君家里,内部就分裂。如果您把这个作为利己之物,晋国的内部就不和。诸侯的内部不和,晋国就受到损害。晋国的内部不和,您的家就受到损害。为什么那么糊涂呢!还哪里用得着财货?
好名声,是装载德行的车子。德行,是国家和家族的基础。有基础才不至于毁坏,您不也应该这么做吗?有了德行就快乐,快乐了就能长久。《诗》说,“快乐啊君子,是国家和家族的基础”,这就是有美德吧!“天帝在你的上面,你不要有二心”,这就是有好名声吧!用宽恕来发扬德行,那么好的名声就会自然传布天下,因此远方的人会因仰慕而来,近处的人也会获得安宁。您是宁可使人对您说“您确实养活了我”,还是说“您剥削了我,来养活自己”呢?象有了象牙而毁了自己,这是由于象牙值钱的缘故。
楚康王从棘泽回来,派薳启彊护送陈无宇。
吴国人为楚国“舟师之役”的缘故,召集舒鸠人。舒鸠人背叛楚国。楚康王在荒浦驻兵,派沈尹寿和师祁犁责备他们。舒鸠子恭恭敬敬地迎接这两个人,告诉他们没有这回事。同时请求接受盟约。这两个人回见楚康王复命,楚康王想要进攻舒鸠。薳启彊说:“不行。他告诉我们说不背叛,同时又请求接受盟约,而我们又去进攻他,这是进攻无罪的国家。姑且回去使百姓休息,以等待结果。结果没有三心二意,我们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如果还是背叛我们,他就无话可说,我们打它就可以获得成功了。”楚康王于是就退兵回去。
陈国人再次讨伐庆氏的亲族,鍼宜咎逃亡到楚国。
齐国人在郏地为周王筑城。穆叔到成周聘问,同时祝贺筑城完工。周灵王嘉奖穆叔合于礼仪,赐给他大路之车。
晋平公宠信程郑,任命他为下军副帅。郑国的行人公孙挥去到晋国聘问,程郑向他请教,说:“谨敢请问怎样才能降级?”公孙挥不能回答,回去告诉了然明。然明说:“这个人将要死了。否则,就将要逃亡。地位尊贵而知道害怕,害怕而想到了降级,就可以得到适合他的地位,不过是在别人下面罢了,又问什么?而且既已登上高位而要求降级的,这是聪明人,不是程郑这样的人。恐怕有了逃亡的迹象了吧!否则,恐怕就是有疑心病,自知将要死了而忧虑啊!”
襄公二十五年【原文】
二十五年春,齐崔杼帅师伐我北鄙,以报孝伯之师也。公患之,使告于晋。孟公绰曰:“崔子将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归,何患焉!其来也不寇,使民不严,异于他日。”齐师徒归。
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姊也。东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筮之,遇《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