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统十六年,春。
是日深夜,艾瞻府里的管家急匆匆地找到艾臻。
“什么?”艾臻不可思议道。
那管家满头大汗,急不可耐:“小人怎么劝侯爷,侯爷都不回去,您赶紧去看看吧。”
“前头带路。”
“是。”
管家领艾臻到了一家灯红酒绿的酒楼门口,纵观整条街道,其他店早早就关上了门,唯独这家酒楼兴隆依旧,张灯结彩,不少男人被门前的妖艳女子**了去,然后再醉醺醺地出来,或被赶出来。艾臻不免皱了皱眉,脚步始终不想踏进去,对那管家说道:“你进去告诉艾瞻,我在府里等他,如果他不来,以后他就不要来见我。”
“是。”管家应声,赶紧进去催促。
半个时辰后,王府。
‘啪’,只听得一声脆响,艾臻已经一个巴掌上去了,力用得很重,艾瞻被力往一边倒,待他站稳,艾臻又打了他一个巴掌。
“你已经是有家小的人了,为何还要去那种地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艾臻责骂他道。
艾瞻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只见他捂着自己被打得通红的脸颊,埋怨道:“你不也是这样么!有了妻子还要娶小妾……”
“你……”艾臻有点被气道,“你是堂堂大将军,是钦封的侯爵,为什么要去那种肮脏之地?!”
艾瞻无话可说,看着地面,百般不服。
“你就好好地看好你的军队就行了!不要再给我惹是生非。”艾臻失望地看着艾瞻,“这样,你每隔七天就来向我汇报你军中的情况,不得有误!”
“哦。”艾瞻态度十分不好,轻佻道。
“滚。”面对艾瞻的无所谓,艾臻已经不想和他多啰嗦了,再多说这个不争气的**,只会让他更加上火。
艾瞻抬起头,眼睛微微泛红,转身就走。
“我不想有任何人,成为我的软肋。”当艾瞻打开门欲走的一刹那,耳边传来如冰箭一般,冷飕飕又轻飘飘的话。
艾瞻眼尾扫过一眼艾臻,疾步走出去了。
“唉。”艾臻长叹一口气,眼眶盈盈,愣是噙zhu了眼泪。
次日,早朝,文枢因病缺席。
“豹师统帅林勇自称身体有疾,告老还乡,统帅一职空缺……诺王意下如何?”皇帝迟疑,问艾臻道。
“豹师、迅林、虎狼,此乃我大和三大军,其统帅选拔定要慎之又慎,请陛下给臣五天时间,定能找出一位合适人选。”艾臻说道。
“好。”
下朝后,有位大人去了宣室。
“陛下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那位大人说道。
“决定权在艾臻手里,朕也无法决断啊。”皇帝无奈道。
“陛下如今已然亲政,当断则断,强制任命一军统帅,无需顾忌艾臻,纵使艾臻不满又当如何,陛下已有一军支持,艾臻也不敢放肆。”
“这……好。”皇帝咬了咬牙,答应下来。
下午,文枢府中。
听闻文枢得病,艾臻心有余悸,便赶去探望。
“臣参见诺王……”
“不必多礼,快躺下。”
面色苍白的文枢吃力地爬起来,想要给艾臻行礼,艾臻连忙扶他躺下。
仆人给艾臻拿来一把椅子,艾臻坐下,关切道:“怎么生病了?”
文枢靠着枕头坐在*上,摆了摆手:“这几日天气不定,臣只是偶染小恙而已。”
“当年楚王之病,他也是说偶染小恙,结果呢?墨舞要注意才是啊。”艾臻愁眉不展,担心地对文枢说道。
文枢拿起一块手帕,省了省鼻涕,“其余安好,只是这泗流不止,晕了头脑,感冒而已。”
“总之要保重才是啊。”
文枢点头,转而问道:“今日早朝,可有事情发生?”
“豹师军统帅辞职,人选,还未想好。”
文枢闻言,眉间略蹙,“豹师战力虽不及虎狼、迅林,但其数量,不可小觑,犹如鸡肋,不过臣劝诺王,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墨舞所言,正合我意,只是近来身边缺少得力能臣,不知以谁为继。”
文枢叹气言:“与其选能人,不如信忠臣,只要统帅是心腹,那么就不会掀起大浪。”
“我思来思去,不如封徐和为统帅,一来他是我亲自提拔之人,自然对我感恩戴德,二来,他也跟随我多年,才智亦不在话下。你看如何?”
“还是再找找吧。”文枢微微摇头,“徐和毕竟是个文人,其在朝堂之上,不帮皇上说话,亦不见其附和我等,此人不妥啊。”
“那本王回去再想想吧。”艾臻作罢道。
文枢看着艾臻,想起一事,问道:“张思远可见踪迹?”
“未曾。”艾臻与文枢对视,正色道,“狡兔三窟,跑得*快。”
“秀才造反,十年不晚,是不晚啊……屈指算算,够他准备的了。”文枢朝窗外看去。
“墨舞是说……”艾臻诧异道。
“臣只是怕鱼儿得水、放虎归山啊,毕竟这些人在暗处,而现在是白天啊。”
艾臻笑道:“平室现在岌岌可危,都是些碌碌无为的小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有办法,量他们也不敢。”
文枢将目光回洒到艾臻身上,坦然道:“像诺王这样的人,如果遭受挫折,会从中爬出来么?”
艾臻并没有马上回答文枢,他依旧露出浅浅的笑意,“我不会失败的。”
正在这时,艾臻府里有个仆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王爷,世子又病了。”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艾臻告别文枢,便马上离开了。
文枢目送艾臻远去,待艾臻背影消失后,他猛然一阵咳嗽,像是憋忍已久,这一咳不要紧,竟咳出了一滩血,“大人!”那随从惊呼道。
文枢赶忙摇手,喃喃道:“不要声张……”
王府中,从宫里赶来的太医已经忙成了一团,朵珏被禁足,也只能在屋里干着急。
艾臻一进艾殿澄的房间,就看到郑心很细心地在为艾殿澄换洗毛巾,艾臻见状,轻轻地走到*边,先是看了看在不断地出虚汗的艾殿澄,然后小声对郑心说道:“辛苦你了。”
郑心温柔一笑,低下头去。
大大小小的疾病不断地折磨着体质羸弱的艾殿澄,使这孩子刚有笑颜又马上转瞬即逝,他可以自由出入母亲的房间,却没有注意到母亲再没有踏出房门一步,这样对待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是否太过残忍。艾臻垂下眼,心疼地望着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
待到太医如往常一样,给艾殿澄治疗完准备离去的时候,艾臻叫住了领头的那位,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询问他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世子的病不再复发?”
御医回道:“世子的心脏跳动与一般孩子的不一样,病发时会像银针一般刺痛着;加之世子体质极差,稍微不慎就会染上风寒,这天生的病啊,得平时注意才是,请恕卑职无能。”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艾臻的头一直微微低着,也许是不愿让他人看到自己欲哭的样子。
回到艾殿澄的房间,却见瑈君与艾殿泱也在了。
“父王。”二人齐声轻轻说道。
艾臻对二人微笑了一下,瑈君奇怪道:“怎么不见朵珏姨母来?”
艾臻一时无法回答,愣了一下,只好圆谎道:“她也生病了。”
“哦。”瑈君有些失望。
艾臻松了口气,见郑心伏在*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艾殿澄,艾臻上前轻抚了她的背,“你带泱儿先去休息吧。”
郑心回首,认真说道:“澄儿没有人照顾,我身为王爷的家室,也算澄儿半个娘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艾臻听郑心此话,有些小小的感动,这时艾殿泱朝艾臻走来,嫩嫩地问道:“哥哥什么时候醒来啊,我还要和哥哥一起玩呢。”
艾臻低头看着步履蹒跚的艾殿泱,笑了,一把将他抱起来,“哥哥生病了,这几天父王陪泱儿玩,好么?”
“好啊,好啊。”刚刚还沉闷的艾殿泱一下子就高兴了。
在一旁的郑心欣慰地看着艾殿泱,细长的眼线如狐媚般妖娆,笑意盈盈。
待到傍晚,艾臻回到自己房间,却听见朵珏房间一直吵吵闹闹,看守的侍卫跑来跟艾臻汇报,说是朵珏听闻艾殿澄病发后,一直嚷着要见艾殿澄,要死要活的。此时的艾臻顾及孩子,听侍卫所言,他点了点头,并让侍卫转告朵珏,说自己晚些时候会去看望她。
背叛是相互的,夕阳西下,让人分不清是旭日还是斜阳。此时的艾臻想与朵珏破镜重圆,想好好地生活下去,特别是看到艾殿澄这副病态之后。如果朵珏能安安稳稳地当一个平凡妇人的话,艾臻对于过往,是可以不予追究的。
然而这些仅仅是站在艾臻的角度上所说的,朵珏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知道,自从她被软禁后,心理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不得而知。
一脸坦然地看着这三个儿女,艾臻心情舒畅,他负手远望天际,觉得一片美好,他认为软禁朵珏,已经驯服了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让她锐气顿减,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一场狂风暴雨将出人意料地吞噬着这个看似美好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