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艾臻去检查二子的功课。
  “前些天,本王让你们回去读的《**本纪》,都读完了吗?”艾臻坐于上座,问道二人。
  《**本纪》,是记录平朝开国皇帝起家至称帝全过程的书。
  “读完了!”艾殿泱马上回答道。
  “孩儿也读完了。”艾殿澄也应道。
  “是吗,那读完之后,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吗?”
  “没有!”艾殿泱回答得很快且信誓旦旦,艾臻点了点头,比较满意,又把目光投向了艾殿澄。
  “孩儿也没有。”艾殿澄轻轻笑道,眸中带着几分坚定之色。
  艾臻此时站起来,踱步到二人面前,“既然没有疑问,那么有何感悟啊?”
  艾殿泱依旧是抢在前面,“孩儿觉得,只要兵马够多,踏平天下,不成问题!”
  艾臻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艾殿泱,“可是**出身贫寒,身边没有一兵一卒,最终却能挥师百万,踏平天下,这是为何?”
  “这……”艾殿泱*着的*脯渐渐弯下去了,没了底气,低下了头。
  “人心。”刚刚一直在旁边静听的艾殿澄轻飘飘地冒出了这俩个字,艾臻有些惊喜地看向他。
  “呵呵。”艾臻走到艾殿澄身边,“得谁人的心?”
  “欲为大夫,可得诸侯心;欲为诸侯,可得天子心;欲为天子,可得民心。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是而已。”艾殿澄双眼如炬,表情如刚才无异,笑语以答。
  艾殿泱听着一愣一愣的,歪着脑袋在那寻思寻思,艾臻不语,却见得他慈眉善目,拍了拍艾殿澄的肩膀。
  “你们回去,再读读《太宗本纪》一书,过段时间,我再来考你们。”
  “是。”
  艾殿泱灰心落落地就走了,艾殿澄却还在原地站着。
  “还有事?”拿起书本准备翻看的艾臻回身才发现艾殿澄并未离开,他奇怪地问道。
  “孩儿读《**本纪》一书,有一事未解,还望父王赐教。”
  “你刚才不是并无问题么?”艾臻很是奇怪。
  “刚才……”艾殿澄的视线低垂,转而又注视到艾臻,略带调皮地笑了一下,“刚才二弟在。”
  艾臻见艾殿澄这副言语,不禁失笑,也揣测出了其中意思,遂把手头书本合上,“那你说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还未取得帝位前,曾与宿敌张桓在岐城有一战,张桓足下多谋士,于是大战之前,他的谋士给他献计,谋士又分为两派,一主战,二主防,都说得有理有据,让张桓不知道该听哪方的,最后竟然听了一小人之言,落得大败。孩儿不知,若遇到了和他相同的情况,又该听谁的话?”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遇事多听听几个人的意见,不要偏执一隅,刚愎自用。”艾臻悉心教导他道。
  “那……张桓到底是应该听主战方的话,还是应该听主防方的话,两方说得都很正确,孩儿不知哪方才是正道。”
  “既然两方都没有错,那就当机立断好了,随便采纳一方,坚定不移地贯彻下去,便是正道。切忌半信半疑,优柔寡断。”艾臻语气温和,循循善诱。
  艾殿澄似乎明白了,他弯腰行礼,“谢父王教诲,儿臣告退。”
  艾臻点头,意味深长的眼神,目送着艾殿澄的远去。
  王府,前院。
  “哟,二王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艾殿泱从书房出来之后,就越想越不服气,噘着嘴在府中溜达,正巧碰上了刚刚进门的陆彧。
  “方才,父王考我们俩,问我们读了《**本纪》有何感想,我说有兵马者壮之,父王又问,**出身贫寒,后来又怎么得了这许多兵马,大哥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父王就很满意地问了他许多话,倒把我晾在了一边,我又没说错话,你说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陆彧听完,*了*胡须,遂大笑。
  “你笑什么啊?”
  “二王子,下次王爷若再考您,您就光往仁义上说,往如何收买人心上说,保证不错。”
  “哦?”
  “臣先行一步,告辞。”陆彧说完就往里走了,艾殿泱见陆彧自信满满的样子,半信半疑。
  皇宫,宣室。
  “哼!朕一定要拔了艾臻的筋,抽了他的皮!”皇帝显然还没有从御花园的那幕中走出来,“敢这么欺负朕,太放肆了!”
  “你们都下去,快,快点。”崔施生怕隔墙有耳,赶紧把殿里的太监都赶出去了。
  皇帝一屁股坐了下来,还喘着粗气,“难道……难道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除掉艾臻了么!”
  崔施关上门,疾走到皇帝身边,眼珠一转,轻轻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皇帝一听这话,马上来劲,迫不及待地盯着崔施问。
  “就不知皇上敢不敢做。”
  “不管什么办法,只要可以除掉艾臻,朕一定照做!”皇帝急得揪住了崔施的衣领。
  “派刺客。”
  “啊……”皇帝的眉宇间闪过一抹犹疑之色,他缓缓松开了艾臻的衣领。
  “陛下,不能再犹豫了啊!艾臻不可能一直让您坐在龙椅上的,你出去看看,天下的百姓早就对艾臻俯首称臣,说不定他明日就要废掉您啊……”崔施跪下来,乞求道。
  晴天霹雳之下,皇帝顿时惊醒了不少,一咬牙,一拍桌,“好,你去张罗这事,一定要找一个敢死且忠于朕的人去做这事!”
  “是!”
  夜晚,迅林军军营。
  “侯爷,别打了!侯爷,别打了!”
  “侯爷手下留情啊!”
  艾瞻军帐内,酒坛子滚得满地都是,见艾瞻手举着马鞭,鞭笞着一名士卒,那士卒不敢还手,滚爬在地上。
  原来,艾瞻喝多了酒,又逢这士卒进帐不小心踢翻了酒坛,本来心情就不好的艾瞻勃然大怒,于是就发生了这一幕。
  听闻军帐动静*大,外面的士兵都挤着在门口探头观望,职位高一点的便出来劝劝,然而艾瞻根本不领情,双眼怒瞪,像是把积蓄已久的怒火一股脑都撒了出来,越打越有力,完全不解恨,可怜那小小士卒,被打得皮开肉绽,最后竟昏死了过去。
  次日,艾瞻鞭挞士卒之事,竟弄得满朝皆知,李文殷将此事禀告给艾臻。
  “什么?”艾臻正在书写,听完报告后,猛然抬起头,一脸的匪夷所思。
  “现在迅林军想必是人心惶惶了,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李文殷静静等待着艾臻的命令。
  艾臻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有些生气,自叹了一口气,咬牙自语道,“这个没出息的,尽给我惹事。”
  “这样,你先去以我的名义慰问一下那名士卒,艾瞻的话,立刻把他押来见我!”艾臻越说越生气,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
  “是。”
  然而不幸的是,没多久,那名士卒便重伤去世了。
  “啪。”
  “啪。”
  书房内,听得好几声清脆的耳光声,艾臻眉头紧皱,眸子尽带失望之色,打着他**。
  艾臻酒刚醒,一脸无精打采,低着头,毕竟是自己做错了事,任由艾臻打。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艾臻厉声问道。
  “没有。”艾瞻弱弱地回答,看他的样子,好像还觉得自己是委屈的。
  “没有?!”艾臻倒是被这一回答激怒了,“你身为将军,应该体恤士兵,怎么会如此酗酒行凶?!”
  艾瞻不说话了。
  艾臻继续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若果士卒发生哗变的话又怎么办?要是别人还好,你是本王的亲**啊!”
  “那你有重用过我么?”艾瞻突然反驳道,他的眼中再无愧疚,反而逼问道艾臻,“我是迅林军将军,但是你什么时候让我去冲锋陷阵过,你宁可用一马奴!像文枢,不过和我年纪一般大,你宁可用外人也不用我,由着别人贬低我!”几近怒吼的声音,倒让艾瞻红了眼眶,几年来的不满,终于得到了倾斜,不用再借酒消愁。
  艾臻傻傻地愣了一会,眼前这个人,感觉不是他的**,倒像是一个讨价还价的恶魔,艾臻听着,感觉到的都是莫名其妙。
  “你这是在怨恨么?”
  “是又如何!”
  “好,好啊。”艾臻一个劲地点头,缓缓背过身去,试图将泪忍下,“你先停职吧。”
  “你就会这几招,你杀过的人何尝是一个士卒?”
  “滚,给我滚。”
  “呵!”
  艾臻毫不服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摔门而去,只留下艾臻一个人的背影沉思。
  这日夜晚,艾臻一个人在书房里,凭空想着一些事,他的眼珠直白,右手拖着下巴,修长的食指在嘴唇上来回*着胡须,烛光在灯罩中跳动,隐隐不安,许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顿时冷风袭来。
  “王爷,臣李文殷,有要是求见。”
  “进来。”
  艾臻恢复神情,李文殷进门,又将门关好。
  李文殷走近艾臻,低首轻语道:“王爷,今日下午迅林军军营有几个士兵口中不服,说什么侯爷是京王的**,我等死了的兄弟就白死了等等,副统帅丁成教训了那几个小子。”
  “现在不宜大动干戈,丁成做得对。”
  “再有一事,是宫里的王公公传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
  “他说皇上的贴身太监崔施好像去寻访了一个死士。”
  “恩?”
  艾臻望着李文殷,略有所思,忽然,嘴间一抹杀意浓重的微笑,顿时愁思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