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艾臻大军抵达归南山附近,正好遇到李文殷的一小股军队在山下砍伐树木,见艾臻大军过来,个个面露惊慌之色,顾不上柴火,一扔便散,乱哄哄一团,齐刷刷往山上奔去,引得艾臻大军哈哈大笑,艾臻亦笑言:“李文殷之军,不过是群乌合之众。”
  之后,艾臻军队驻扎下来,团团围住归南山,不放过一只蚂蚁。
  归南山,山上。
  江凯有些着急地问李文殷:“大人,京王……不,艾臻的军队气势如虹,已将这座山死死围住,我们……我们岂不是坐以待毙嘛!”
  李文殷不慌不忙:“急什么,骄兵必败,你们听从我的命令就是了。”
  “是……”
  夜晚,艾臻帐内,陆彧见艾臻在观舞饮酒,心有余悸,欠身劝言:“京王,何忠将军还在等您过去商讨军机呢。”
  艾臻摆手道:“有何可商讨的?李文殷凭他那点兵力,断不敢下山决一死战,本王只需困到他粮草接不上,叛军军心自然涣散,下山归翔者自然不计其数!”
  尽管艾臻说得在理,陆彧仍旧是有一点点放心不下,深知不好再多言,便默默离去。
  犹如时间静止一般,艾军不攻,李军亦不下山,双方对峙直至次年暮春。
  天气日渐炎热,有时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刀拔不出来,亮得让人心慌,然而山上的李文殷军队却是高处不胜寒,悠然自得,该吃吃该睡睡。
  一天又过去了,李文殷望着西归的夕阳,心中略喜。
  夜晚,驻扎在山下的艾臻军队,燥热不已,取水艰难,士兵们一个个扇衣纳凉,吃饭的时候,一个个嘴唇破皮,发白难堪,加之食物又是干粮,唾沫不及,更是难以下咽。他们背靠背,倒头就睡,痛苦不堪。
  而艾臻作为统帅,自然吃好喝好,陆彧报与艾臻军情,艾臻自然只能是劝言等水过来。
  是夜,山*骤然响起一片鼓声,浩浩荡荡传至山下,犹如轰隆隆雷鸣之声,艾军大惊,将士从梦中惊醒,急忙穿好盔甲,乱糟糟拿起武器,集好队后,鼓声又停了下来,便观前方,竟无一个敌军下来,这才知被戏耍了一番,艾臻大怒,但也并无他法,只好命令士兵继续睡觉,这一回合,倒把艾军折腾得够呛。
  次日天方亮,艾臻大军仍就是活在梦里,一个个疲惫得不行,眼都睁不开。
  山上,李文殷集队,拔出剑来,歃血为盟,义正言辞道:“我不管你们以前吃的是谁的粮,我只告诉你们,我们的粮草已尽!今日,你们若不冲下山去,你们就得饿死,山下艾军帐内,有酒有肉,还有数不尽的珍宝,杀了他们,我们就可以坐拥天下!”
  李文殷说着,已有不少士兵眼睛发亮,垂涎三尺。
  “你们,都听到了么?!”
  “我等听令,愿为大人效命!”士兵们举戈呐喊,气势不凡。
  正当艾军睡得正酣时,山上已狼烟四起,浩浩荡荡几万人马,如豺狼下山般,气势汹汹,举着武器就冲了过来,艾臻大军如梦初醒,拿有力气再举刀戈,被打得措手不及,一哄而散。
  陆彧跑进艾臻帐内,呼唤艾臻赶紧撤退。
  艾臻双拳紧握,愤愤不平,怒吼道:“李文殷安敢如此?!身为将帅,为何不决一死战!”
  陆彧跪下,泣言:“京王,您赶紧走吧,天下没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您啊!三万士兵,如今死的死,逃的逃,早已无心作战,您要再不走,李文殷就该攻进来了!”
  不甘心,满满的不甘心,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看走了眼,望着帐外的烽火连天,令他眼花缭乱;听着杂乱的喊杀声,令他刺耳难奈。霸业,只差这最后一步啊。
  “京王!”
  随着陆彧的疾呼,艾臻晕厥。
  兴统二十九年,春,归南山一战,叛军首领李文殷出奇制胜,打败了不可一世的艾臻,令艾臻三万军队全军覆没,艾臻在何忠等的掩护下,狼狈逃跑,而何忠,则战死沙场,一颗将星,就此陨落。
  李文殷大军凯旋回城。
  “李文殷!我父王怎么样了!你把我父王怎么样了你说啊!”一回府,听到消息的瑈君就揪着李文殷的衣领,望眼欲穿地质问他。
  “郡主,注意您的言行。”李文殷无情地将瑈君的手推开。
  “你到是说啊!你把我父王怎么样了!”
  李文殷坐下,喝了口茶,“什么怎么样了,我又没有抓到他。”
  听到这话,瑈君悬着的心,终于掉了下来,整个人像是没了精神,瘫在了一边。
  三日后,梁州城内。
  “京王,您醒啦?”
  “这是哪儿?”艾臻睁开眼,警惕地四处张望,他的声音浑而无力,像个垂死的老人。
  陆彧回答道:“京王,这里是梁州长史府,这是梁州长史崔文元大人。”
  崔文元笑着上前行一礼:“拜见京王。”
  艾臻很是奇怪,心中又如火焚,“本王怎么会在这里?李文殷呢!”
  陆彧与崔文元面面相觑,最后,陆彧轻声道:“京王,回京的原路已被叛军堵了,我等只好往西南方向绕道,看您病得这么严重,只好先在梁州安下脚来。”
  “我军还有多少人?”
  “不足百人了……”
  “何忠呢?我要见他。”
  陆彧勉为其难,始终不怎么想把真相告诉艾臻,在艾臻的再三询问下,吞吞吐吐道:“何将军……他,他战死了,我军只剩下二十人。”
  “什么!咳咳咳……”
  “京王,京王莫急。”崔文元帮艾臻顺了顺气,接着说道,“梁州有精兵悍马五万,足够护送您回京,请王爷安心便是。”
  满脸病态的艾臻,凶神恶煞地看了崔文元一眼,倒把崔文元吓得不轻,突然就跪下了,陆彧见状,劝道:“王爷,我们回京再做打算吧,李文殷之兵,不过那么几人,回师之后再率大军前来,定能一举荡平。”
  “你们都给我滚!”艾臻听到李文殷三字,陡然发怒,陆彧等无法,只好先退下。
  “咳咳。”艾臻躺下来,奈何外头的阳光如此刺眼,拦不住的窗帘,还是映入了眼帘,艾臻将手臂盖住双眼,慢慢的,脸庞上流下了一行行热泪。
  艾臻整个人抽泣不止,硬是忍住了嚎啕大哭,整个战役,始于自己的女婿背叛,终于自己的轻敌,整个过程,艾臻被李文殷玩弄于鼓掌之中。
  傍晚,夕阳西下,艾臻想去梁州城外看一看,在陆彧的搀扶下,艾臻来到了‘顺风海’,这是条通往南境的海,想当年,十二岁的艾臻也是顺着这条河海来到了中境,开始了他非凡的一生。
  和风徐徐,凉意不感,令人心旷神怡,艾臻伫立于海崖之上,闭目养神,任风吹起他苍老的鬓发。余晖点点,撒得大海金黄一片,巨浪滔天,海鸥飞鸣,千秋血泪,此时,再回首,看一次这片海,竟是如此感慨良多,他饱含热泪的眼眶,盈出了多少对过往的不舍,对时事的迁就。
  “滔天擎云浪,美哉吾艾郎,云海成一色,孤舟已度洋……”
  艾臻缓缓*道这些,转身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不住的流泪。
  与此同时,艾臻战败的消息传至京城。
  宰辅——周端找到艾殿澄,“殿下,如今京王逃至梁州,京城之中群龙无首,您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已防皇室有什么非分之想。”
  艾殿澄点头,“周大人说的极是,依您之见,我应该怎么做?”
  “首先,皇宫的兵力得加上一倍,重重看守,宫中的眼线更是要吩咐他们盯紧点,以防皇帝想传送密诏,其次太子府上,也要如此,另外请您召集在京的京王心腹,让他们安心。”
  “好,那就按您说的去做。”
  “是!”
  皇宫中,皇帝听闻艾臻战败,大喜,但碍于王渊在场,只好装出一副猫哭耗子的样儿,心中却窃喜。
  王渊,始终摆出一副硬邦邦的表情,监视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次日,艾臻旧疾复发,陆彧与长史崔文元商议,决定派五千兵马,护送艾臻回朝。此时,盘踞荆楚的李文殷再一次扩大地盘,将荆楚已北的小郡——春风郡给占领了,犒赏全军,自称‘楚王’,割地自立,定国号‘楚’。
  消息传至艾臻处,陆彧担心艾臻身体,故意不报与他听,只写信一封,送于京城艾殿澄,让他以艾臻名义下达荆楚北部的大城市——淮璋,令其都督整齐兵马,严阵以待,防止李文殷突袭,其次让艾殿澄借皇帝之手褒奖崔文元护驾有功,准以赐其爵位,赏其金钱,艾殿澄知道后,都一一照做。
  大战将去,硝烟暂息,刀枪无情多少战士尸沉沙场。成也好,败也好,更何况胜败本就乃兵家常事,艾臻断不可能因此一蹶不振,令他怀恨在心的不是李文殷的背叛,而是儿女情长,一切的一切,使得他再也没有亲手征服李文殷的机会。
  天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