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所料,校长果真是有比我和尤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和尤侥幸躲过一劫。三班的一名女生越轨并被查出怀孕。校长差不多快要疯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他一面要对上和对外封锁消息,一面做出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对那名犯下“滔天罪行”的男生进行抓捕和审讯。我和尤感到终于可以歇会儿喘口气了,并且瞪大眼睛静观事态的变化和后续发展。这件事足以将校长的目光拴在上面,无暇顾及其它。细数一下校长这些年所干的事情,似乎与自己职业并不相称。他一直在这条线上像一只蚂蚱一样被捆住手脚,做垂死挣扎,从未顺利过。曾经也是青春清纯的少年,如今腿、手、眼、嘴,再也不是当初的腿、手、眼、嘴了。尤其是那已经明显骆起来的背,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如骆驼一般气吞山河了。从未读过刑侦学的校长,要将侦破进行到底。但这一次的问题性质非常之恶劣,足以将他从校长的宝座上赶下去。
校长每天天不亮像赶集似的,脸不洗,牙不刷,匆匆走上校园大道,突然又想起什么,快速往回跑去。饱受摧残校长的那张脸,像一朵向日葵一般,在恶风险雨中飘摇不定,让人十分同情。此刻没有人再想着把他丢井里丢粪坑了。如果有杯热茶,我很愿意端上去献给他。
很快,全校师生大会在操场上召开。校长依旧高调地仰起脖子,只是多了几分不安与悲愤:“书是开启心灵的钥匙,它让我们走出愚昧。不读书,蒙昧无知,心灵空虚扭曲变形”他像过去某位革命领袖,为拯救人民于水火奔走呼号,在唤醒他们业已麻木的灵魂,情到深处,热泪盈眶,“你们这一代人,长大后将是国家的栋梁,不要放弃你们读书的权力,想想你们的父辈你们的祖辈,守着穷山沟沟读不起书,受苦受累一辈子。再想想更偏远山区里的孩子,一辈子种地放羊——他们难道不想读书么?不是的,他们没有机会像你们一样坐在这里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
突然有人晕倒了,有人惊呼。但校长并不打算就此罢手,在学校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他突然感到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他可以再降低高度,再把腰弯曲一些,学校不能垮。
“总有你玩得不想玩的时候,玩厌的时候,到那时想回头已经无力回天了。别人都功成名就,想想你除了吃与喝,为这个社会创造了什么,为自己留下了什么,为这个世界留下什么。不要总以为有许多无形的手在掐着你的脖子,让你喘不过气。你是一派朝霞,才刚刚开始就想放弃灿烂的人生了吗?如果不,那么从现在开始,面对厚厚的课本不要皱眉,不要恐惧,它们不会吃了你,更不会涨破你的大脑!”
说到最后,校长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这绝地反击的一幕令众师徒看得目瞪口呆。好一曲千古绝唱!
校长的演讲过去不到十分钟,尤手里握着着一片秋天的西瓜啃得津津有味。尤嘴上留下一道道西瓜汁液,被风吹干了像一朵花儿盛开。她让我感到她的无可救药。哦,秋天已经很重了。
周教育在埋头苦读,就着月夜不顾风冷,如一尊菩提一般,忘记归程。周教育从后山绕道回学校途经教工宿舍时,冷不丁和一个人撞上。原来是历史老师,二人的眼神都不好使,都戴着超厚镜片的眼镜。历史老师先发制人:“谁?”
周教育受到惊吓,去地上寻找眼镜时,摸到一束花,没敢吭声。
那束花是历史老师弄丢的,直到第二天还躺在地上,一副遭人蹂躏的模样。历史老师的鲜花究竟要送给谁?这或许又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每天早晨校长两只生风的腿驼着他的身子风驰电撤般地从校园大道上飘过,据说他是在为那名越轨的女生寻找医院堕胎。我看着校长匆匆离去的背影,想到他这辈子可能在这件事上玩完。尤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对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是唯一知道我很多秘密的人。通常知道太多事情的人死得很难看。尤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