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
我国五千年风云变幻的历史长河中,有的帝王千古流芳,有的臭名昭彰。
以“成康、文景”为代表的“升平盛世,政通人和”常被后人称誉,以“秦皇、汉武”为代表的“雄才大略,文功武德”常被史家赞美,而西汉末年的汉桓帝、汉灵帝,已经成了“昏庸淫侈,政局倾颓”的同义语。所以撰写《后汉书》的班固提出,后代的人要想治国安邦,就应该“究其终始强弱之变,以明鉴戒焉。”
后世的志士仁人每当总结历史的兴衰,谈到东汉末的汉桓帝和汉灵帝时,无不痈心疾首。诸葛亮在他那千古名文《出师表》中说:“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於桓、灵也。”宋代的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说:“天下之主,宜得贤明。每念灵帝,令人愤毒!”
桓、灵二帝的劣迹太多,罄竹难书,但有两点十分突出,一是对历史遗害最大的“党锢之祸”,一是令人惊叹不已的标价卖官。
所谓“党锢之祸”,就是宦官集团对知识分子全国性请愿活动的镇压和屠杀。
汉桓帝刘志即位时才15岁,位卑庶出的小皇帝做不了主,朝政大权完全掌握在梁冀手中。粱冀本是一个缺德无才的纨绔子弟,长得耸肩竖目,说话结结巴巴,从小架鹰斗鸡,无恶不作。在汉顺帝年间,仗着姐姐梁皇后,世袭了其父梁商的大将军爵位。在刘志即位之前,两年之内死了三个皇帝(顺帝刘保11岁即位,在位19年;冲帝刘炳,2岁即位,仅仅做了5个月皇帝;质帝刘缵,8岁即位,不到一年就被梁冀毒杀)。汉王朝表面上挂的是刘记招牌,实际上却是梁冀的私人财产。梁冀生活上骄奢淫逸,各地进贡的珍奇,都要先送到梁府,选剩后才给皇宫。他修建的府第园林,象皇宫一样富丽堂皇。占田围猎,绵延千里。掌权二十多年,拥立三个皇帝,“穷极满盛,威行内外”,有史以来,外戚权势还没有超过他的。
刘志虽然是个只知吃喝玩乐,对什么事都不过问的儿皇帝,但到了3O岁那年,对梁冀的飞扬跋扈渐生不满,便与单超、左馆、徐璜、具瑗、唐衡5个宦官密谋,用御林军铲除了梁氏家族和他的私党。粱冀被没收家产时,财物达3O亿,相当于全国租税的一半。
桓帝出于对宦官的感激,单超5人都官封万户候,朝政由外戚之手转到了宦官之手。宦官势力迅速澎涨。人称左悺为“左回天”(权能回天);具及为“具独坐”(骄责无比);徐磺为“徐卧虎”(无人取碰);唐衡为“唐雨堕”(流毒遍天下。其时单超已死)。不但宦官本人虐遍天下,他们的义子。同宗及姻亲也被派到地方任大小官职,贪脏勒索,有如盗贼。如宦官候览,他本人霸占百姓住宅达381所,良田万亩,仿照皇宫修建16座府第。他的哥哥候参任益州刺史,专门诬陷富人入狱致死,没收其财产中饱私囊。徐璜的侄儿徐宣,求婚下邳李家不允,便设法出任下邳县令,率吏卒入李宅抢走其姑娘,践踏之后用箭活活射死,埋在官衙之内。不巧徐宣的上司黄浮是个清官,接到诉状,马上将徐宣收监。他深知徐家权势熏天,不顾僚属劝阻,毅然说道:“徐宣这样的国贼,非杀不可!即使我因此而死,也心甘情愿!”
随即以法处死了徐宣。宦官徐璜岂肯甘休,找到桓帝大泄私忿。桓帝只信宦官的话,下令将黄浮革职判刑。这哪里还有是非和公理?在桓帝的纵容下,宦官的气焰更加嚣张了。
自从宦官专权后,除了以暴发户的贪残肆意掠夺外,还广树党羽,安插亲信,正常的选官和升迁被破坏了。子弟为官,拿钱买官,人情送官,卖官鬻爵,贿赂公行。读书人拿不出巨款行贿宦官,进身无门,个人前途和国家命运交织在一起,同样渺茫,同样凋蔽,这就成了他们反抗宦官势力的原动力。
无权无势的大学生,他们的武器就是口诛笔伐,依靠舆论抨击时弊,褒贬人物。宦官也不示弱:你说我是小人,我也不承认你是君子。孔子不是说“君子群而不党”吗?那你们就是“党人。”双方攻评,营垒分明,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宦官有桓帝撑腰,作恶如故,横行无忌。大将皇甫规平定羌人论功当封。
宦官徐磺乘机勒索贿赂,被断然拒绝。宦官便诬陷他不是打败羌人,而是拿钱让羌人投降,假冒军功,下狱论罪。皇甫规理直气壮:“说我拿钱诱羌人投降,如用私钱,我家中哪有那么多钱?如用公款,帐簿上哪一笔钱花在什么地方,就请查去!”结果查无实据,一些大巨和太学生三百多人跑到宫门前喊冤示威。闹得汉桓帝满肚子不高兴。
公元159年,一向敢与宦官硬斗的司隶校尉李膺转仕河南尹。一个叫羊元群的郡守回到家乡。李膺发现他贪脏尤甚,不但携回大批金银财宝,甚至连郡府厕所的花窗都被他卸下带回。李膺上书朝廷,认为应严加制裁。谁知此人向宫中宦官行路,不但安然无事,李膺反以诬陷之罪,给革了职,判了刑。由于陈蕃等大臣的营救,李膺才好歹官复原职,但此人梗直的脾气顽固得很,不久又依法处决了宦官张让的弟弟张朔和宦官的死党张成的儿子(张成从朝中得知要颁布大赦令,就教唆儿子趁机杀人,然后扬长而去。没想到李膺不管那一套,不顾一切地处死了犯人)。于是宦官看准了机会,候览叫张成的门徒上书皇帝,诬告李膺收买太学生,互相串连,结成死党,诽谤朝廷,制造动乱……
汉桓帝平时时这些动不动好指手划脚评议国是的学生们就看不顺眼,这下可让他有了把柄,于是下诏在全国各地通辑、追捕敢于反抗宦官的读书人。
恐怖气氛笼罩全国,官吏趁机瞎抓滥捕,一个州郡被捕“党人”多达百人。
李膺等人看到这种局面,在狱中谎供许多宦官也是同党。宦官们怕引火烧身,只好劝说桓帝赦免“党人”,不再治罪,但“禁锢”终身,永远不能当官。
历史上有名的“党锢之祸”是由桓帝开其端,灵帝时演变为大屠杀的。
汉灵帝即位时才12岁,由桓帝的皇后窦太后临朝称制。太后之父窦武为大将军,手执权柄。窦武虽以外戚掌权,但他为人清正,忌恨宦官浊乱朝延,值此新帝即位,他想有所作为,整顿朝纲。他的这一想法与陈否不谋而合。
于是两人设计铲除宦官势力,因谋事不慎,消息走露,反而被曹节、王甫、候览等号称“十常侍”的宦官集团逐一捕杀,同时被诛杀灭族的朝臣甚众,被罢官回家的遍布全国。宦官在宫廷斗争中大获全胜,一下子有17人封侯,他们眉飞色舞,弹冠相庆。可对回到地方上的官吏始终不放心,因为读书人把这些失败的官僚当做英雄、领袖,联合起来抨击宦官,互相激励,闹得沸沸扬扬,与朝中的宦官成了死对头。宦官们一方面让灵帝每次下诏重申“党人”之罪;另一方面加紧制造借口,对“党人”这狠心头之刺,必欲拔之而后快。
建宁二年(169年),被誉为“八及”(令人景仰的人)之一的张俭担任山阳郡(今山东巨野南)的东部督邮(郡守的辅佐官,掌督察所领县违法之事),宦官候览的家正在他的管区年。这一年候览丧母还家,不但为其母大起坟莹,而且预先为自己建造寿冢,规模宏大,殿堂高耸,因此毁人住宅,掘人坟园,夺人妻女,罪恶滔天。此外还先后建造住宅16处,雕梁画栋,搂阁相连,象皇宫一样富丽堂皇。这在当时也是为封建王法所不允许的。张俭依法上奏朝廷,请求严惩候览。候在宫中截扣了奏章。张俭一怒之下,派人平毁了候家的坟莹,没收了候家的资产,又把候家平日杀害百姓、夺人田宅之事写了一份奏章送往京城,不料奏章又落入候览手中。他把张俭恨透了,唆使一个与张俭有私仇的小人,上书诬告张与同乡24人结成朋党图谋不轨。
奏章这次很快就到了灵帝那里,宦官曹节也趁机把上次禁锢的党人李膺、杜密等人牵连进去请求灵帝惩治天下所有的“钩党。”汉灵帝这时才14岁,什么也不懂,仰着脸问曹节:“什么是钩党啊?”曹节说:“钩党就是党人。”
“党人做了什么事一定要杀啊?”曹节回答:“他们聚在一起想图谋不轨。”
灵帝又问:“什么是不轨呀?”曹节说:“不轨就是要把皇帝推翻。”灵帝想了想,就胡里胡涂同意了。
逮捕党人的诏书一下,各地的宦官死党就闻风而动,监狱为之暴满。李膺的朋友劝他快逃,李膺坦然地说:“我已经6O多岁了,生死有命,还逃到哪儿去呢?”自己昂头走进了监狱,被拷打致死,全家被流放。凡是天下有名气的官员和儒士,统统被宦官说咸是党人,杀的杀,关的关。有些人趁机公报私仇,陷害对方;有的官吏为邀功,故意搞扩大化……被流放,处死,免官禁锢的又有六七百,太学生被捕的也有一千多人,整个国家成了豺狼横行的恐怖世界。
赶走了“不识趣”的官僚士大夫,汉灵帝感到耳根清静了,他可以纵情享乐,恣意敛财了。宦官们不但不会劝阻,还会帮他出主意,想办法,声色犬马,花样翻新,一门心思让他玩得舒舒服服。
奴才们也喜欢这样的主子,只要你让他享乐,你任人唯亲也好,贪污受贿也好,草菅人命也好,他一概不管。万一被人揪住了尾巴,他还会护着你呢。主纵奴恶,宦官及其党徒可把天下害苦了。宦官王甫的养子王吉29岁就出任沛国相,判案标新立异,要是穷人生了子女无力抚养,就把父母双双杀掉。凡被他处死的人,都分裂尸体陈列车上,标明“罪状”,巡游各县示众。
夏天即使尸体腐烂了,也要用绳子把尸骨穿起来,不游遍沛国全境不罢休。
他当了5年官,就杀了一万多人。
汉灵帝使国家彻底毁灭的最“杰出”的一招就是明码标价卖官敛财。
汉灵帝出身于亭侯之家,与富有天下的皇帝相比,也曾经过了一段“穷苦”生活,所以怕穷之余,就对金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嗜好。放在国库里的钱他觉得不牢靠,非要攥在自己手心里不可。他的母亲董太后也是出名的财迷,自从儿子咸了皇帝,她不放过任何发财的机会。她让汉灵帝派出大批宦官到各地去搜括金银财宝,直接用车给她运回宫中。后来看油水榨得差不多了,又给灵帝出了一个主意:公开标价卖官。
光和元年(178年),官职交易所在西邸开张了。价码是郡守级卖二千万,县令级四百万。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买卖做得还很灵活,有钱交现款,无钱可赊欠,到任后再加倍偿还。肥瘦不同的官职,还可讨价还价。开市大吉,生意兴隆,汉灵帝母子俩笑逐颜开。买官的人也不会吃亏,到任之后,只要狠狠搜括即可,只是苦了老百姓。汉灵帝他们才不管呢,他见买卖适销对路,急忙扩大经营:朝中三公,一千万一个,九卿五百万,如果属于按资历本该提升的,出半价即可。后来连禁卫军也上了市。除了皇帝之外,什么官都可以买到。
卖官的“国策”后来发展到官员调动、秀才授职,都得到西邸讲价交钱后,才能走马上任。有些正直清廉的,请求不再当官,却被强迫派遣。新任巨鹿郡太守司马直,因清廉有名,特别减价三百万。接到诏书后,司马直愤然说:“当官是为民作主,现在反而要盘剥百姓以满足上司的私欲,于心何忍?”他请病假,不准。上任途中写了一篇批评时政的奏章,然后服毒自杀。
汉灵帝用这种办法搞来的钱财怕得而复失,把一部分存放在宦官亲信的家里,一部分拿回老家变成不动产。这些亡国昏君,总以为国亡之后家尚可保,总要移国就家,准备亡国后回家好好享受去也。
国家到了这步田地,神仙也回天乏为了。当时有一首民谣曰:“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这已经直言不讳的表达了天下苍生“与日同亡”的誓死决心。
席卷全国的黄巾大起义终于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