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言听见龙婷以“侯爷”来称呼于辉,气得头都要炸了。
一名乳臭未干的少年,凭什么享受如此的尊称?
龙婷既然是于辉的代表,那么就代表着于辉并没有缺席,仲裁会议能够正常召开。
在历史上,的确出现过因为被告者没有即使出席仲裁会议,被强行判为黑魔能师的例子,但是日后却证明,那名被告是因为在前往魔都的途中,受到了原告一方的伏击,因此未能出席。
基于那次的教训,便有了被告一方可以请人代表自己参加仲裁会议的规定,但是这毕竟关乎着被告一生的命运,所以就算可以让人代替,也几乎没有人会这样做,绝大多数是亲自出席的。
可是没有想到,于辉却利用了这个规定,他才刚刚被封了侯,在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对他怎么样?
于辉派龙婷前来,分明是自己对此不感兴趣,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江南李家气愤不已了。
李少名见了龙婷,微一低头,打了声招呼。
龙婷向轩辕子做了自我介绍,而李善言也气呼呼的坐下,这下仲裁会议终于开始了!
坐在外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轩辕子宣布道:“各位,这是魔能师协会总部今年第一次召开对一名魔能师的仲裁会议,被告名叫于辉,李家镇人,十五岁引魔,一年之后成为魔能师,现为北村镇魔能师协会旗下的魔能师。”
于辉的来历当然不仅是这么一点,但是之后的那些事,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因此轩辕子不必一一介绍了,径直奔向了主题。
“而原告的一方,是江南李家,江南李家控告于辉,于霖帝十年三月二十一日夜,杀死了江南李家得二少爷李少游,如果这项控告在仲裁会议上被证明成立,那么于辉将会以其罪恶,被判定为黑魔能师!”
事情已经过了四年,现在才终于被搬上了仲裁会,不能不说,魔能师协会在处理一些急事时有些机械,因此便耽误了最佳的处理时机。
现在回想起来,四年前所发生的事,无论是当局者也好证人也好,都会多多少少有些遗忘的。
在将主题搬上了审判台,轩辕子便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审判者,他询问龙婷:“被告的代理,关于于辉是否杀死了李少游一事,你有什么说辞?”
龙婷从身上取出了一叠纸出来,虽然作为代理者,她自己也对魔能师协会的仲裁会议不太感兴趣,但是应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
“轩辕会长大人,侯爷在四年前的三月二十一日,并没有在李家镇,他那个时候正在深山中和自己师父修炼,负面的魔能淤积在胸口一带,重伤未愈,还没有成为一名真正的魔能师,他并不是李少游的对手,因此根本就不能杀死他!”
龙婷所说的,的确是事实,这也是于辉和雪枝透露给她的。
轩辕子又问:“关于这一点,你又没有证据?”
龙婷道:“没有。”
在断北山脉之中,就只有于辉和雪枝两人在,雪枝是于辉的师父,她所说的话并不能被当成证据,而且雪枝现在的模样,也不适合到这样的场合来申辩什么。
轩辕子便询问江南李家的人,道:“同样的,你们说于辉杀死了李少游,有证据没有?”
“有的。”江南李家的发言人,不再是急躁的李善言,而换为了心思更为慎密的李少名,“少游是死在了一门名叫‘缠丝劲’的魔武式之下,这门魔武式除了于辉之外,无人能会,因此杀害少游的凶手,除了于辉,没有第二人选。”
缠丝劲这门魔武式,的确除了于辉之外,很少有人会使用,因为这是银发魔女家乡的魔武式,在于辉之前,雪枝只传给过一个人,那人就是月影。
在座的所有人一听江南李家拿出了比较有利的证据,便都兴奋起来,如果被告一方无法反驳的话,那么就就麻烦了。
龙婷道:“缠丝劲这门魔武式,据说是侯爷的师父传授给侯爷的,既然他的师父都会,那么没有理由说这门魔武式只有侯爷一个人会使用。
据我所知,哪怕是在李家镇,侯爷与李少游的那场较量中,李少游也用卑鄙的方式盗取了那门魔武式,缠丝劲就连被害者李少游本人也会使用,那么李少游身边的人,也有会使用的可能性!”
“你这臭丫头,乱说些什么?难道你想说少游是用缠丝劲来自杀的吗?”
李善言坐不住了,出声训斥,不过他却被自己的儿子给制止住了。
在仲裁会议这样的大场合下,最忌讳其中一方情绪失控的,那么就对于最后的判决十分不利了。
龙婷言辞犀利,而且在来之前,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将于辉和雪枝的过去,了解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李少名真的不愿意和龙婷这样的女孩子正面为敌,但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也只好为之了……
江南李家所提出的证据倒是颇为有力的,但是龙婷的反驳也并无道理,这令轩辕子有些犯难了。
他环视左右的旁听者,他们除了是见证者之外,也是陪审人员,必要的时候,可以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轩辕子大声问道:“在座的诸位,有对缠丝劲这门魔武式特别熟悉的吗?”
在大华国的文献中,对于银发魔女所带来的这门奇妙的魔武式的记载本就不是很多,就连魔能师协会的总会长轩辕子也对此不甚了解,尤其是这门魔武式在大华国的范围内有多少人会使,这更是无从调查了。
在座的几乎都是魔能师协会的分会长,但是对于轩辕子的提问,他们却无法回答。
正气堂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一人慢慢说话。
“这门叫做缠丝劲的魔武式,是当年的银发魔女带到大华国的,而银发魔女很可能将这门魔武式传授给了魔之源的心腹之人,据我所知,她座下的月影就会使用这门魔武式。”
说话的,正是大华国的四王爷萧雷,他对缠丝劲这门魔武式,比大多数人要了解一些。
“当年给这门魔武式定级的时候,我恰巧也在,知道这门魔武式虽然其妙,但是要学会它并不复杂,只要有修炼的口诀和方法,普通的魔能师只需要花上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学会三成。”
缠丝劲并不难,不然的话,雪枝也不会将它当成是传授给于辉的第一门魔武式。
而于辉的资质在中人之上,因此学会缠丝劲并没有耗费多长的时间。
轩辕子听了萧雷的证言,思索了一番,又问萧雷道:“四王爷,依你看,这门魔武式要修炼到能够杀人的程度,需要多久?”
如果李少游并非死于缠丝劲之下,而是死于其它的魔武式,然后凶手又故意用缠丝劲在李少游的身上造成伤口,那样事情就复杂了。
魔能师协会的验尸结果通常是不会有误的,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轩辕子这样询问,是为了向萧雷这样的大魔能师确认自己的观点。
但是大华国的四王爷并不想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轩辕会长,不管修炼缠丝劲的难易如何,单单以魔武式来断定凶手,是否有些太过武断了?给当年的通天罗汉定罪,也并非是以腐尸功,而是以他确实做过的坏事来的。”
轩辕子道:“四王爷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我自然也是考虑到的。”
虽然以所使用的魔武式,的确可以作为一名魔能师是否杀人的证据,但是魔武式在所有的证据中,却是最无足轻重的一环。
就算萧雷不说出分明是偏袒于辉的话,轩辕子也不可能因为于辉会使用缠丝劲这门魔武式为由给他定罪的,还必须听听其它的证据。
见四王爷已经不再发表言论,轩辕子又对李少名和龙婷说道:“以魔武式来定罪,只是仲裁的一环而已,既然你们双方都无定论,那么就请江南李家拿出新的证据出来。”
李少名道:“在整个大华国内,会那门奇怪的魔武式的人其实不多,只要魔能师协会能够一一排查,实际上要确定凶手并不难办,如果除了于辉之外,还有其他人会使用缠丝劲,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关于这一点,还请轩辕会长大人能够小心求证。”
己方拿出的证据被变相的否决了,如果换作是李善言,他早就发作了,但是李少名比起他的父亲来城府要深得多,因此不但不生气,还拐弯抹角的提出了一些假设。
实际上李少名自己也有种感觉,弟弟并非是于辉所杀,但是即便如此,那个凶手也一定和于辉有某种联系,这是李少名的直觉。
轩辕子将李少名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道:“李少侠不必担心,魔能师协会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杀害你弟弟凶手一事,缠丝劲这门魔武式有几个人会使用一事,我们都在尽力调查,务必给你们李家一个交代。”
李少名道:“既然那样,就请轩辕会长多多费心了。”
轩辕子看了一下坐在外围的诸位分会长们,见北村镇魔能师协会的会长秦歌也坐在前排,便问道:“秦会长,于辉是你们北村镇旗下的魔能师,他的品行如何?”
一般来说,考察一名魔能师的品行,只能作为仲裁的一个依据而已,绝不能当成是证据,轩辕子之所以询问秦歌,是想缓和一下现场的气氛。
秦歌立即起身,向轩辕子深深作揖,道:“总会长大人,我与于辉有一定的交情,他为人光明磊落,如果真要杀人,是绝不会背地里暗杀的。”
秦歌泛泛之言,却立即遭来了痛骂。
“杀了人不敢承认,光明磊落个屁啊!秦歌,你这分明是包庇!”
出声痛骂的,正是情绪激动的李善言,但是秦歌却并不当一回事,在说完之后,就缓缓了坐了下来,对方指着鼻子骂,他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轩辕子道:“一名魔能师真正的品行,旁人的话只能做一个参考,不能以此来定案的,善言兄,你们李家还能拿出什么证据出来吗?”
李善言骂道:“就算真是证据,照你们这样审下去,也顶个屁用!”
李少名一把拉住了自己的父亲坐下,非常有礼貌的说道:“轩辕会长,我这里还有一个证据,那正是在差不多一年以前,于辉重返李家镇,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一句话,说李少游虽然不是他杀的,但是他却愿意承担全部的责任。”
轩辕子奇怪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于辉承担起李少游之死的责任,个中缘由,就连雪枝和龙婷这样身边的人也无从知晓,更不用说是江南李家的人了。
但是李少名却将于辉所说的这句话记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于辉和弟弟的死脱不了干系。
轩辕子问:“李少侠,你说于辉说过这句话的,可有证人?”
李少名道:“十数名家丁,过往的路人,都可以作证。”
既然江南李家说有证人,那么要想取证并不难,轩辕子便又问龙婷:“龙姑娘,关于江南李家所说,你可承认?”
龙婷也不推脱,径直道:“这句话的确是他所说,当时我就在侯爷的身边,因此听得很清楚。”
原本说过的话之类的证据,取证是要耗费相当的时间的,没想到龙婷竟然一口就承认了,这倒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坐在下面的旁听者们面面相觑,这名小姑娘何必要承认,如果她装作不知道,这场仲裁会议恐怕就会不了了之了。
轩辕子一脸严肃,道:“龙姑娘,你知道于辉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龙婷坦然道:“那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侯爷是个敢作敢当之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是绝不会不承认的,我想就算是侯爷亲自来,他也会承认当天说过的话的。”
轩辕子纳闷了,道:“那么他说会承担责任,是何用意?”
龙婷道:“侯爷所说的话,用意已经很明确了,首先,李少游并非他所杀,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鉴于李家的丧子之痛,侯爷愿意李家冲着自己来报仇,或者是给予李家一定的补偿。”
李善言怒了,道:“于辉这个臭小子,他是在可怜我们李家吗?他要我们去找他报仇,这分明就是少游的死和他有关的意思,还有,他说给我们李家一定的补偿,少游的命,他赔得起吗?”
面对勃然大怒的对手,龙婷却显得非常的平静,从她朱红的嘴唇下,缓缓的,又吐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出来——
“侯爷并非好斗之人,就算是对于往日里不可一世的江南李家,他也无特别的恨意,为了化解和李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侯爷也是有一定的诚意的,对于李少游的死,侯爷愿意将受封赏的江东之地拿一半出来划给江南李家,希望对于李少游之死一事,李家可以绝口不提!”
正气堂开始沸腾了,竟然说将自己的封地拿一半出来送人,她知道皇族所赐予的永驻封地是什么意思吗?
这名小姑娘的惊天发言将魔能师协会的总会长轩辕子也给震住了,良久,轩辕子才又问道:“龙姑娘,你所说的话,能代表于辉的意思吗?”
龙婷道:“我来之前,侯爷说让我全权代理今日仲裁一事,因此我所说的话,和侯爷自己说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
这句话,将一心想至于辉于死地的李家的代表也开始犹豫了,李少名寻思着,据说于辉所受封的江东之地甚为肥沃,方圆百里,良田千亩,而且距离魔能师的圣地魔都也不远,如果真借助于辉的封地来发展江南李家的河海贸易,那么李家所得到的实际收益,将是无法估量的。
现在,虽然江南李家还是大华国的名门,但是由于家族里近百年来都没有出过大魔能师了,因此隐隐有些衰败的迹象,如果真能以一名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的性命,换来富饶的封地,以及一名前途不可限量的平原侯的支持,这笔交易,应该来说是非常划算的。
但是即便如此,李少名也不能对龙婷的话表示出太大的兴趣,不然的话,在座的魔能师协会的分会长会将江南李家看扁了的!
李少名对着龙婷不慌不忙的说道:“龙姑娘,于辉既然肯为了少游之死付出那样大的代价,那么他一定对此有所了解吧?就算少游真不是他所杀,但少游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的,我希望于辉能够给全天下的人一个交代。”
龙婷道:“很遗憾,关于这些,我无可奉告。”
龙婷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的确不知道,但是隐隐约约间,她能够感觉到于辉在极力维护那个凶手,如果真的以一半的封地来换取那个人的平安,于辉也一定是愿意的!
由于龙婷的惊天发言,使得仲裁会议的议题不知不觉的偏向了奇怪的方向,轩辕子也不由得看了一眼冷眼旁观的四王爷萧雷,只见他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显然是有些生气。
如果再这样进行下去,只怕会闹得对皇族不敬的罪名,于是轩辕子当机立断,说道:“既然你们双方都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出来,那么此次的仲裁会议就暂且作罢,待你们哪一方能够重新拿出证据来,再举行下一次的仲裁会议。”
轩辕子半强迫的中断了此次的仲裁会议,底下的观众一片哗然,唯有大华国的四王爷萧雷,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只有他对于轩辕子的决定感到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