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一切照旧,屋子虽然是破了点,但于辉还是喜欢这里的一砖一瓦,比起豪宅里的珠光琉璃来,破烂屋子里的东西似乎更亲切一些。
屋门口放着的那只巨大的石秤砣,是于辉用来锻炼臂力用的,刚开始的时候,自己根本搬不动,到了后来,一只手就能提起来了;
角落里的那些瓦片,是自己用来练拳的时候用的,大部分已经被于辉打碎了,只剩下几块,还孤零零的待在那里;
屋檐上悬着的那根铁棒,是于辉给掰弯的,于辉将它掰弯、又掰直,如此反复,最终铁棒变成了现在这副凹凸不平的样子;
……
触景生情,尤为伤感。
在古兰伊大师家里待的那十几天,罔如前世,再次回到家中,就如同从地狱回到人间。
从一名准魔能师,变成了一个废人……
痛苦和绝望的心情当然不可掩盖,但于辉不能让自己自暴自弃,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想要去保护的人,她是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你回来了?”
从屋里走出来的,正是林姗姗,她手里面抱着那只雪白的小狐狸,看来在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和小狐狸混熟了。
于辉看着林姗姗,没有说话,而林姗姗也同样如此看着于辉,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默契,感情的交流仅仅用眼神就可以了。
过了许久,林姗姗才问道:“你好些了吗?”
于辉一时间竟无法回答心爱之人的问题,身体上的伤,包括之前的内伤以及被魔能反噬所受的伤,已经在季生余的治疗下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负面的魔能却积压在胸口,这也是于辉心灵上的伤痛的源头,肉体之伤,比起再也无法成为魔能师的事实对于辉造成的打击,简直不值一提。
于辉也是想了很久之后才回答道:“痛!怎么会不痛呢?我一生最大的愿望,就如此付诸东流,我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前方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可是,在绝望的时候,我想到了你,我答应过要保护你,就算我不能成为魔能师,我也要履行我的诺言。”
林姗姗被言语所感动,一时竟不知所措,那句“我爱你”到了嘴边,却又被生生的咽了回去,挡在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终究没有被捅破。
但于辉遭此打击,林姗姗的心情比对方还要难过,她关切的说道:“辉辉,你不要气馁,一切都会更好的,等你的伤完全恢复了,我们可以再一次试试。”
于辉苦笑,连像季生余这样的魔医都无法治愈的伤,谁还会再有办法,不过于辉也不能逆了林姗姗的意思,他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伤可要拖一段时间了。”
林姗姗又说道:“你养了这么多天的伤,身子一定需要补补,屋里炖了鸡汤,你快进来吃吧。”
说来可笑,实际上林姗姗并不知道于辉什么时候会回来,她炖的鸡汤是给小狐狸喝的,小家伙在林姗姗的照顾下,都胖了一圈了,受的伤早已痊愈,今天的这锅鸡汤,小狐狸出人意料的只喝了一碗,剩下的都进了于辉的肚子,于辉喝完了鸡汤,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并非如想象中的那么冰冷。
自己虽然无法变得强大,但只要有姗姗在自己身边,那么也足够了。
林姗姗不打扰于辉休息,在收拾完屋子之后就回去了,于辉躺在床上,终抗不住疲劳,就这样睡去。
于辉一睡睡了三、四个时辰,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小狐狸……在干什么?”
于辉疑惑不解,因为他看见那只混身雪白的小狐狸就在自己的面前蹲着,摇着尾巴,嘴里面叼着一样东西,于辉起初没看清楚,待他挤了挤眼睛看清楚之后大吃一惊,小狐狸嘴里面叼的,不是自己家里最值钱的那只玉镯子吗?
倒不是怕玉镯子丢了,于辉怕小狐狸如此贪吃,会把玉镯子当面包圈一样给吃进肚子里面去,到时候可就糟糕了。
于辉伸出手去,想把小狐狸嘴里面叼的玉镯子拽出来,不过小狐狸早有察觉,向后一退,于辉扑了个空。
于辉索性起身,小狐狸见状转身就跑,于辉条件反射般的追了出去!
这只小狐狸跑得真快,不过于辉的速度也并不慢,遥遥的总是能看见一个浑身雪白的身影在前面,于辉追着它已经来到了镇上,此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街上没几个人,明亮的月光下,就只有一个人一只动物在奔跑。
于辉追了几条街,却始终没有追上,最后看见小狐狸拐进了一个胡同,于辉立马上前,也拐了进去,可是小狐狸的白色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条死胡同,那小家伙跑哪里去了?于辉不住的担心,低头一看,那只玉镯子正好在自己的脚边。
于辉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他将那只玉镯子捡了起来,却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里已经是李家镇的边缘了,四处的屋子都很简陋,围墙也很矮,于辉的耳朵也极其好使,所以听得很清楚。
“谢谢师父,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于辉一惊,这不是李少游的声音吗?堂堂的李家二少爷,在这个时候、跑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
于辉踮起脚来,以他的身高,正好可以越过围墙看见院子里的人和物,只见李少游摇着纸扇,而他的对面,一位长者岸然而坐,待看清那位长者的长相,于辉顿时错愕不已——那不正是古兰伊大师吗?
古兰伊喝了一口茶,漠然说道:“李少爷,我不是你的师父,你也不要叫我师父,免得流言蜚语滋生,我古兰伊曾经发过誓,今生不会收徒,哪怕你是李家的二少爷也不例外。”
碰了钉子,李少游的脸上却仍旧是笑眯眯的,轻言道:“虽然师父不认我,但我还是要感谢师父,要不是师父为于辉那小子引魔,那小子怎么会被魔能吞噬,终生沦为废人?”
于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险些叫出声来,但他还是努力的克制住了,继续偷听李少游和古兰伊大师的谈话。
古兰伊大师对李少游显得非常的不满,指责道:“李少爷,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答应为于辉小兄弟引魔,是被他的诚意所感动,事情的结果并非是我愿意看到的,虽然那是因为他受了内伤,但我也有失察的责任,我如此的后悔,你却在这里幸灾乐祸,是何居心?”
李少游又笑道:“师父,相处了这么多年了,您的为人和说话的方式我一清二楚,我知道师父您打死也不会承认的,不过师父还是帮我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改日我定会厚礼送上。”
“哼!”
古兰伊大师似乎对李少游还是非常的生气,板着一张脸,茶也没有喝完就离开了。
古兰伊大师走了之后,于辉呆呆的愣在原地,刚才李少游和古兰伊之间的对话如此的奇怪,于辉竟无法回过神来。
院子里,李少游慢慢的坐了下来,端起刚才古兰伊大师喝过的那只茶杯,细细的品了起来,喝过一口之后,他脸转了过来,朝着于辉所在的方向说道:“进来吧,于辉兄弟,我知道你在那儿!”
于辉大吃一惊,深夜里光线黯淡,人的目力是有限的,但李少游怎么会知道自己躲在一旁偷听?
见于辉不肯现身,李少游又说道:“于辉兄弟,你不是自诩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吗?怎么今天却藏头露尾,像个姑娘家一样?”
于辉性格急躁,最气不过别人言语相激,自己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却并不害怕李少游那个纨绔少爷,于是便翻墙而入,身手矫健,就好像是从没有受过伤一样。
见于辉跳了进来,李少游“啪、啪!”的鼓起掌来,赞美道:“果然不愧是于辉兄弟,外界都传你引魔失败,已经沦为了废人,但今日一见,只怕他们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于辉兄弟的身形如此敏捷,距离魔能师也不过是一步之遥罢了。”
对方连声讽刺,于辉并不气恼,他早已习惯了李少游的说话方式,当然他自愿现身,为的并不是和李少游争口舌长短,为的是确认一件事情!
于辉愤愤道:“你和古兰伊的谈话,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叫他师父,还感谢他将我变成了一个废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辉强压住心里面的怒火,李少游的眼睛锐利,早就看出来于辉的怒气已经让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只膨胀的气球,只要一扎就会爆发,不过李少游还从来没有怕过眼前这个人。
李少游轻描淡写的说道:“古兰伊大师,我叫他师父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就是我的师父!我十岁的时候就是他将魔能引入我体内的,而且像‘寸掌’、‘梅花步’这样的魔武式,也是他传授给我的!”
李少游十岁的时候引渡了魔能,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不过他的师父是谁,却无人知晓,现在他却说他的师父是堂堂的古兰伊大师,于辉怎么也不肯相信,大骂道:“你放屁!古兰伊大师一向淡薄名利,最耻于和名门世家子弟结交,而且他从来不收徒弟,怎么会传授给你魔武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少游笑得很狂,仿佛是在嘲笑于辉这个笨得没边没际的傻瓜,“淡薄名利?耻于和世家结交?……实在是太可笑了!古兰伊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初只要两箱黄金和一名美女就答应做我的师父了,居然还有人如此的崇拜他,于辉兄弟,我真为你的天真感到痛心啊,我想你如果被古兰伊那个家伙给卖了,都还是会帮他数钱的!”
李少游的话极大的侮辱了于辉,伪君子?古兰伊大师是这样的人吗?他贪财好色,奉承名门,这远远超出了李家镇的居民们以及于辉本人对他的印象!
于辉狠狠道:“你诬蔑古兰伊大师,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他帮助我引魔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尽了全力,如果不是我体内受伤,魔能很可能已经引渡进了我的体内了,他不可能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李少游摇着手里的纸扇,脸上露出极度同情和怜悯的表情,道:“于辉兄弟,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古兰伊虽然是我的师父,但我却从来没有尊敬过他,因为他的骨子里是一个卑鄙的小人。包括这一次也是一样,我给他黄金珠宝,让他帮我将你变成一个废人,没想到才半个月时间,他就完成了任务,黄金和珠宝到手了。”
“你胡说,是我自己去找古兰伊大师的,也是我跪下来求他帮助我引渡魔能的,如果我不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于辉仍旧坚持着。
“在整个李家镇,除了他这位将级魔能师拥有极好的口碑并且与名门保持距离之外,还有谁?你与我不睦,总不会找来李家的人为你引魔吧?”李少游答得很轻松。
“是我强行要求他在当日为我引魔的,如果我的内伤痊愈了,引魔是不会失败的!”
李少游仍然自信的笑着,用手指向于辉的小腹处,说道:“于辉兄弟,这个地方,应该很痛吧?”
于辉诧异,他怎么会知道?其实于辉的小腹原本是不会痛的,可是刚才一路上追着小狐狸,使痊愈不久的内伤又有点死灰复燃的迹象,小腹隐隐作痛。
见于辉的表情,李少游知道自己说对了,讥笑道:“不要小看我,我也是在体内聚集了魔能的人,所以能够知道气脉的流动,你体内的内伤复发,想必是与你今晚的剧烈运动有关,不过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指出你体内的内伤是为了告诉你,像我这种程度的准魔能师都能够看出人体内的伤,像古兰伊这样的高等级魔能师怎么会看不出来?内伤是引魔的第一大忌,只要你内伤未愈,引渡魔能都只会落得现在这副下场,更何况引魔成功的概率也并非是百分之百,你就算不受伤,只要古兰伊在引魔的过程中稍动手脚,你也会成为一个废人——于辉兄弟,从你迈进古兰伊所住的宅子开始,你就已经落入了我的圈套了!”
“啊!!”
心里面最后残存的那一点希望,也被李少游的话给摧毁了,于辉被气得急火攻心,一口鲜血从嘴里面喷了出来。
“我和你拼了!”
于辉朝李少游扑了过去,可是他根本无法对李少游造成伤害,李少游连魔能都没有使用,就一只手抓住了于辉的拳头。
“于辉兄弟,以前的你我都不怕,还会怕现在的你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废人,你永远也成为不了魔能师,你的下半辈子,连那些普通人都及不上,更不用说我了!……永远的、卑微的生活下去吧,你的人生已经毁了!”
李少游抓住于辉的手腕,于辉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在气力上,自己已经及不上这样一个纨绔子弟了,自己还怎么去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我不配做男人!
我不配做男人!!
我不配做男人!!!
我不配做男人!!!!
我不配做男人!!!!!
……
于辉的心中,懊悔不已,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无能为力。
李少游几乎将于辉的手腕给掰断了,不过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松开手,于辉软软的倒在地上。
“我不杀你,因为你根本就不配被我杀,但是,于辉兄弟啊,你今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知道了吗?”
冷冷的甩下了这句话,李少游就带着他的满足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