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李公假意发怒,要将陆钟氏用大刑拷问。你想,钟氏是个不出闺门的妇女,哪里经得起惊吓,早已目瞪口呆,软瘫做一堆。官媒赶紧上前搀扶,忽见他腰肢儿一挺,两个小脚儿一蹬,竟是魂飞窍外,魄散九霄。
  李公见此光景,甚过意不去,连忙叫官媒扶向一旁,设法灌救。命传奸夫李瞎子即李本华上堂。不想那李瞎子早听得李公是个清官,怕将此事彻底根究,便有些大大的不妙,因就了三十六着的上着。他本来是散押的人,并未带刑具,趁个眼错,一溜烟的跑出衙门,没命的赶出城,逃向他方别处去了。这边堂上传他,那该管班头始觉这李瞎子不见了,还想不到他逃跑,只当他回班房过瘾去了。赶到班房传唤,哪里有李瞎子的踪影?这班头方才着忙,着人四处找寻,不知去向。问大门口的人,始知有个瞎子飞跑望西去了有两刻多工夫了。急忙派个快腿追赶。无奈堂上已经叠次的催传李瞎子即李本华上堂,班头急得满头出汗,只得上去回李瞎子趁空脱逃的话。李公大怒,将惊堂连拍,说道:“该死的奴才,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能放未过堂的要犯偷跑,这还成个事么?”当堂重责二百,限当日将该犯追回。一面再传陆大荣问话。
  陆大荣在阶下,听得李公要刑陆钟氏,心中十分得意。倒想不到李瞎子偷跑,心中甚是诧异,甚是着急。正在出神,忽听堂上传他,只得勉强上堂跪下。李公问道:“奸夫脱逃,显见得是情虚畏罪。奈陆钟氏有孕在身,又不便刑讯,但此事的虚实及罪名的轻重,全在尸身的有伤无伤。今尸棺停在哪里?”大荣道:“现停在本家厅上。”李公道:“本县的意思,须先验尸,方能讯问。你且具上结来。”大荣道:“职员已具结在此。”说罢,从袖中取出甘结,双手奉上。值堂的接过,呈在公案。李公拿起看时,见上写着:具甘结候选县丞陆大荣,依奉结得亡兄陆进财实系因伤身死,求请开棺相验。如验系无伤,情愿反坐开棺之罪。所具甘结是实。
  李公看罢问道:“陆大荣,这不是儿戏的事,倘开棺后验得无伤,这罪名你须知道,那时你不要翻悔。”大荣道:“职员知道。职员既具甘结,决不翻悔。若要无伤,情愿领罪。”李公道:“情愿?”大荣道:“职员情愿。”李公道:“既如此,暂且退下,明日午正二刻,听候本县临验。”陆大荣磕了个头,说道:“谢老父台恩断。”便退了下去。这边官媒已将陆钟氏救醒。李公恐他短见,重叫到案前,宽慰了他几句,又吩咐官媒领他一同下去,好生与他将息。
  刚要退堂,忽见前天拦舆呼冤的那个女人又哭叫着进来,到案前跪下。李公道:“你既有侄儿,何不叫他报告,你又自来?”那妇人道:“我侄儿年轻,不敢见官。小妇人没法,只得亲自到堂,求青天大老爷恩典。”李公道:“你女儿平日与许国桢有来往没有?”妇人道:“我女儿从小跟我一炕上睡的。许国桢常到家来,却想不到有旁的缘故。”李公道:“好糊涂的婆子。你且回去,待本县与你拿到许国桢,找回你女儿就是。”那妇人磕了个头,爬起来,眼泪汪汪的去了。李公便掣了一枝签,添差快班王福、张勇立拿许国桢到堂,限两日销差。王福、张勇领签下堂去了。李公吩咐掩门,退堂歇息不题。
  且说陆大荣从堂上下来,回到家里。想:“李公今天的堂口,分明都是为顾我这边的意思,我不要不知好歹,须尽个意儿才好。”又想道:“明日午刻便要相验,我这份儿须赶今晚送去方能见效。”左思右想,越想越有兴头,便走到老婆房里,开了箱子,取了四个元宝,又取了两个元丝锭子。忽想道:“这白晃晃的银子怎么个送进去?须得有个过付方才妥当。这宅门外的朋友是不济事的,就是那位张荣张二爷是本官最相信的,必得见通了他方能办事。”主意已定,便收拾了箱子,将银子拿块手巾包上,揣在怀里,到县衙前,想找个朋友引见张荣。来回走了几遍,不想朋友倒没有寻见,迎面来了个朋友的女人,你知道是谁?就是李瞎子即李本华的老婆,听见他丈夫逃跑,不知去向,又有县差到他家拿人,闹得他不得安身。他便想:“都是陆大荣闹出来的事。”就要寻他拼命,并着他要男人的下落。哪知道刚转过一条街,就碰见那该死的陆大荣揣着一大包银子在那里找主人。那妇人一眼瞧见,就赶上几步,将陆大荣一把揪住。大荣吓了一跳,仔细看时,才知是李瞎子的女人。说着:“李大嫂,因什么,有话好说。且到我家坐下,慢慢讲罢。”那妇人没由他说完,便啐了他一脸的唾沫,说道:“放你祖奶奶的屁!你不怀好心,要谋你哥哥的家产,要害你嫂子的性命,与别人什么相干?你这狗畜生,花言巧语的,哄姓李的去替你顶缸,弄得性命都没了。今官差衙役挤破了我的屋子,你这狗攮的倒在这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