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元主人名裕兴,为人忠厚,不免童呆气。爱习拳勇,酒量极宏,其与客饮,辄夜以继日,醉后往往咬人,尤为奇绝。后与瑶华、汲修,皆以事革为庶人。见《诗话补遗,卷九第一条
  檀樽主人御下残忍,殆无人理。见《诗话补遗,卷九第三条
  松园是如皋人,子才以为同乡,可笑。张短而多髯,绰号“张三毛”,专为达官置办姬妾,和坤妾蕊香,即张托刘二秃所进。刘二秃名全儿,是和坤未贵时旧仆。后和坤子丰绅殷德尚十公主为驸马,刘二秃为管家,三品翎顶,与和坤门下马八,皆声势赫弈。见《诗话补遗,卷九第七条
  叶姬曾送至福康安家。福康安云:“色并不佳,我误听人言矣。”见《诗话补遗,卷九第七条
  留保,满洲厢黄旗人。见《诗话补遗,卷九第一O条
  和希斋大司空和坤,是满洲正红旗人,钮古鲁氏。此氏以厢黄旗爱都巴图鲁开国元勋为大族。其正红厢红两旗之钮古鲁氏,皆小户不同宗者也。和坤起自寒微,其家虽有轻车都尉世职,其父长保,曾为福建副都统,累世武秩,皆无蓄产。和坤袭职后,充当上虞备用处侍卫。家贫而貌美,性淫,为同人所不齿。侍卫例有帮御轿左捍之差。一日,纯皇帝因官事,自诵《论语》云:“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问之随从大臣,皆不能对。和坤率尔而奏曰:“典守者不得辞其责。”上大悦,立挑入御前侍卫。此乾隆四十三年事也。未半载,即用为御前大臣、户部侍郎、九门提督。五年之内,赐伯爵,官至大学士,掌翰林院。其子丰绅殷德,且尚主矣:其声势之大,虽福康安不能过也。睿皇柄政五日,而和坤赐死,家产籍没,子孙绝嗣,一败涂地。和坤为人,身材停妥,粉面朱唇,声音诡亮,不矜威仪,喜诙谐,内外如一,无一毫妆模作样之处。其侍上左右,记性极好,应对如流,虽在天威咫尺之前,而举止自在,上视之亦如婴儿,不甚拘束之也。福康安则身材细长,白面微麻,心术较和坤为稍纯,而才具远逊。十八岁即为川督,天下总督除直隶两江外,皆作遍。福康安为人,穷奢极欲,挥金如土,以冰糖和灰堆假山,以白蜡和灰涂院墙,以白绫缎裱糊墙壁。其出兵也,私带侍女,皆为男妆。每日所食,用银至二百。每站所赏轿夫银至二千。生民涂炭。七省教匪之乱,皆福康安酿成。见《诗话补遗,卷九第二四条
  此伶貌极佳,而毫无温柔静雅之态。见《诗话补遗,卷九第三三条
  刘云房名权之,湖南人,官至大学士。见《诗话补遗,卷九第四三条
  子才壮年所交者,止尹文端一人。其余如奇丽川、孙补山,则相交皆在六、七十岁后,不能十分得力。若福敬斋、和希斋,则更后之后者。不及半年,福、和均死军中。若早十年,子才自有无限好机会也。福康安之结交子才,是孙补山为作走狗,和琳则黄小松为作走狗。哭福康安诗,无味应酬。一生骄奢淫佚,无才无能,七省教匪之乱,荼毒天下二十余年,可恨极矣。幸而早死,不然,亦与和坤之获罪无异。福之历任总督,俾昼作夜,每日四鼓,同道及文武各员上院禀见,候至下午,则巡捕传语云:“中堂分付,各官皆散,明日再见。”于是始上巡抚衙门。其州县等官,自巡抚衙门散后,尚须以次谒见藩、臬、道、府,则已燃烛起更矣。以此为恒,有经月不得见中堂一面者。见《诗话补遗,卷一O第一九条
  礼、豫两王,学问不及瑶华,而好名与之同。瑶华品行不端,所以终不免于祸。礼邸记性极好,好昆腔,革任后,迁居西直门大街路北,所有使役男女,皆苏州人。日日出南城,非戏馆,即戏班下处。终于宗人府主事。脑后生一疮,甫四月而卒。为人却无奸诈取巧恶习,但一味纨挎,其最取祸,则坐“使骄且吝”四字耳。礼邸与余颇契,年四十一而革任,五十四而卒,可惜也。天下之事,过犹不及。礼王失于驭下过严,豫王失于驭下过宽。然礼王亦并未治死家奴也,不过凌辱稍甚,遂革王爵。豫王则因家人私藏逆匪,毫无知觉,亦遂革王爵。豫王比之礼王,忠厚和平,亦无骄吝之气,惟性喜酒,酒后咬人,纨挎奇事。见诗话补遗,卷一O第三O条
  芸台极好名,名山宝刹,到处立碑,及铸钟鼎之属,以留姓氏,又爱搜罗古钱。见《诗话补遗,卷一O第三三条
  此江宁驻防也。见《诗话补遗,卷一O第四O条
  石公名启樽,见《诗话补遗,卷一O第四五条
  冒广生《批本随园诗话》跋
  往年见满洲某侍郎家有《批本随园诗话》一部,不知出何人手。其第十六卷后,有跋语。引崇尔龄恩为其父所作墓志,证为伍拉纳之子,但不知为舒某云云。余按伍拉纳官闽督,以事伏法,诸子照王直望例,悉戍伊犁。伍拉纳及王宣望之狱,余别有记。今批语中,言其父曾为闽督,又屡言其在伊犁,又言己未十月,与浦、钱两家兄弟,自塞外归。浦、钱兄弟,即浦霖、钱受椿之子,与伍拉纳同案获罪,则其为伍拉纳之子,当可信。伍诛在乾隆六十年十月。和坤方当国,与伍拉纳为戚畹。当槛解入京时,故缓其行,以解上怒。上计不至,则命乾清门侍卫某,飞骑召入,于丰泽园庭讯。伏法之日,天气和暖,人以为刑中云。今批语中于和坤乃多丑词,不可解。其人笔下亦不甚通顺,且满纸别字。以其所书多遗闻轶事,为删润之,入吾《草间记》。疚斋冒广生。
  邓之诚批云:明明行述,而曰墓志,子有志其父之理乎?
  又云;按伍拉纳子舒石舫所著《适斋居士集》,称其兄梦亭、沁香,又称沁香为仲山。此批不知出梦亭抑沁香也?唯行述有云;生妣索佳氏,以伯父仲山公官侍卫班领,诰封太恭人。批中自言为三等侍卫,或者即为仲山,亦未可知。
  又云:一经删润便失真矣!冒失可哂。
  张尔田《批本随园诗话》跋
  有清三百年廉隅风纪,至乾隆中叶极盛而弛。高宗暮年,大狱屡兴,果于杀戮,而贪婪结纳之风,终不可止。此书所载,一语一言,偶尔涉笔,而上自天潢,下至士夫,庸琐无耻,宛然如绘,虽负盛名者不免,可以观见乾隆一朝风会。批者本罪孥,亦其中之一流,耳濡目染,故能言之凿凿。虽尖薄之笔,有伤忠厚,要未始非实录也。文如居士出以见示,感慨书之。
  又曰:袁子才本无行文人,《随园诗话》亦非上品书,此批穷形尽相,可称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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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楼诗会考(关于袁枚)
  湖楼诗会考
  ―袁枚晚年在杭州社会威信伸展的意义―
  一袁枚在杭州的社会基盘
  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三月二日,袁枚生于杭州钱塘県艮山门内大树巷的文人家庭。袁枚祖籍原是浙江慈溪,后来迁徙到钱塘。他的曾祖袁茂英作过明朝的布政使。但是到了袁枚的祖父袁锜这一代,家道中落,袁锜的两个儿子袁滨(袁枚之父)和袁鸿(袁树之父)都靠游幕为生。袁枚后来在回忆母亲章氏的文章中写道:“当是时,寒家甚贫。先君幕游滇粤,寄馆谷赡其家,万里路遥,家书屡断”(注1),一家生活十分拮拠。袁枚后来还回忆了当年贫賎屈辱的借债生活,“我少也贫賎,所志在梨枣。阿母鬻钗裙,市之得半饱。敲门闻索逋,啼呼藏匿早。推出阿母去,卑词解烦悩”(注2)。而且,袁氏宗族在当地的势力也不强,袁枚曾哀叹“私念袁氏族党,零落难收”(注3)。
  袁枚七岁的时候,正式入私塾,受业于史中(玉瓉)先生。十二岁通过了科举考试的第一道门槛,考中秀才,进入県学。十五岁,补增广生。十八岁,受浙江总督程元章赏识,被推荐到万松书院学习。十九岁,受浙江学政帅念祖(兰皋)先生知,提拔为优等生,食饩。二十岁,即雍正十三年(1735年)春,袁枚在浙江总督府参加博学鸿词预考(注4),“雍正乙卯春,余年二十,与周兰坡先生同试博学鸿词于杭州制府。其时主试者,总督程公元章、学使帅公念祖,诗题是春雪十二韵,因试日下雪故也”(注6)。由于袁枚対八股文不感兴趣,所以其间四次参加乡试都名落孙山。不过,由于袁枚的天才卓越,颇受当地主管学校的官员的器重。但也由于他的天才卓越,锋芒毕露,而受到当地名儒的排斥和攻击(注6)。他后来在诗中回忆了当时的状况,“意气欲摩天,落笔尤嘐嘐。树无大根本,水有狂波涛。竖旗不书降,逢战必欲鏖。武林老名宿,憎其年少佻。飞言如雨攻,赤舌将城烧”(注7),其中“树无大根本”就是指自己没有坚实的社会基盘。另外的一个原因也可能和他在当地没有投入哪个名宿门下有关。帅念祖任浙江学政时,“一时名宿,都入网罗”,其中有一半是儒学教谕苏耕余的门生。苏是康熙五十二年进士,擅长月旦人物,“吾乡名宿,多出其门”,但是惟独袁枚因为年幼没有前往拜师(或者是因为年幼,没有入门资格)(注8)。可是,帅念祖却偏偏看中了袁枚,将他提拔为优等生,可能令那些“名宿”们有些吃惊和悩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