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曰:欲戰之地有九。李筌曰:勝敵之地有九,故决地形之下。王晳曰:用兵之地,利害有九也。張預曰:用兵之地,其勢有九。此論地勢,故次地形。
孫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
曹操曰:此九地之名也。張預曰:此九地之名。
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
曹操曰:士卒戀土,道近易散。李筌曰:卒恃土,懷妻子,急則散,是為散地也。杜牧曰:士卒近家,進無必死之心,退有歸投之處。杜佑曰:戰其境內之地,士卒意不專,有潰散之心,故曰散地。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晳同曹操註。何氏曰:散地,士卒恃之,懷戀妻子,急則散走,是為散地。一曰地無關鍵,士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可數戰。又曰地遠四平,更無要害,志意不堅而易離,故曰散地。吳王問孫武曰:散地,士卒顧家,不可與戰,則必固守不出。若敵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採,塞吾要道,待吾空虛而急來攻則如之何?武曰:敵人深入吾都,多背城邑士卒以軍為家,專志輕鬭;吾兵在國,安土懷生,以陳則不堅,以鬭則不勝。當集人各衆,聚穀蓄帛,保城備險遣輕兵絕其糧道;彼挑戰不得,轉輸不至,野無所掠,三軍困餒,因而誘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戰,則必因勢依險設伏,無險則隱於天氣陰晦昏霧其懈怠,出其不意,襲其懈怠,可以有功。張預曰:戰於境內,士卒顧家,是易散之地也。鄖人將伐楚師,楚鬭廉曰:鄭人軍其郊,必不誡;恃近其城,莫有鬬志。果為楚所敗是也。
入人之地而不深者,為輕地。
曹操曰:士卒皆輕返也。杜牧曰:師出越境,必焚舟梁,示民無返顧之心。李筌曰:輕於退也。梅堯臣曰:入敵未遠,道近輕返。王晳曰:初涉敵境勢輕,士未有鬬志也。何氏曰:輕地者,輕於退也。入敵境未深,往返輕易不可止息,將不得數動勞人。吳王問孫武曰:吾至輕地,始入敵境,士卒思還,難進易退;未背險阻,三軍恐懼;大將欲進,士卒欲退,上下異心。敵守其城壘,整其車騎,或當吾前,或擊吾後,則如之何?武曰:軍至輕地,士卒未專,以入為務,無以戰為。故無近其名城,無由其通路,設疑佯惑,示若將去;選驍騎,銜枚先入,掠其牛馬六畜。三軍見得,進乃不懼。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人若來,擊之勿疑;若其不至,捨之而去。又曰:軍入敵境,敵人固壘不戰,士卒思歸,欲退且難,謂之輕地。當選驍兵伏要路,我退敵追,來則擊之也。張預曰:始入敵境,士卒思還,是輕返之地也。尉繚子曰:征役分軍而歸,或臨戰自北,則逃傷甚焉。言民兵四集,分屯占地,使北來者當北道,則多逃,以其開之耳。
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
曹操曰:可以少勝衆,弱擊強。李筌曰:此阨喉守險地,先居者勝,是為爭地也。杜牧曰:必爭之地,乃險要也。前秦符堅先遣大將呂光討西域,堅敗績後,光自西域還,師至宜禾,堅凉州刺史梁熙謀拒之。高昌太守楊翰曰:呂光新定西國,兵強氣銳,其鋒不可當。若出流沙,其勢難測。高梧谷口險要,宜先守之,而奪其水;彼既困渴1,人自然投戈。如以為遠不可守,伊吾之關,亦可拒之。若廢此二要,難為計矣。地有所必爭,真此機也。熙不從,竟為光所滅也。陳皥曰:彼我若先得其地者,則可以少勝衆,弱勝強也。杜佑曰:謂山水阨口,有險固之利,兩敵所爭。梅堯臣曰:無我無彼,先得則利。王晳同陳皥註。何氏曰:爭地,便利之地,先居者勝,是以爭之。吳王問孫武曰:敵若先至,據要保利,簡兵練卒,或出或守,以備我奇,則如之何?武曰:爭地之法,先據為利,敵得其處,慎勿攻之。引而佯走,建旗嗚鼓,趣其所愛,曳柴揚塵,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必出救。人欲我與,人棄我取,此爭先之道也。若我先至而敵用此術,則選吾銳卒,固守其所,輕兵追之,分伏險阻,敵人還鬬,伏兵旁起,此全勝之道。張預曰:險固之利,彼我得之,皆可以少勝衆,弱勝強者,是必爭之地也。唐太宗以三千人守成臯之險,坐困竇建德十萬之衆是也。
我可以往,彼可以來者,為交地。
曹操曰:道正相交錯也。杜牧曰:川廣地平,可來可往,足以交戰對壘。陳皥曰:交錯是也。言其道路交橫,彼我可以來往。如此之地,則須兵士首尾不絕,切宜備之。故下文云:交地吾將謹其守。其義可見也。杜佑曰:交地有數道往來,交相無可絕。梅堯臣同陳皥註。何氏曰:交地,平原交通也。一曰:可以交結,不可杜絕之,絕之致隙。又曰:交通四遠,不可遏絕。吳王問孫武曰:交地,吾將絕敵,使不得來。必令吾邊城修其守備,深絕通路,固其隘塞。若不先圖之,敵人已備,彼可得而來,吾不得而往,衆寡又均,則如之何?武曰:既我不可以往,彼可以來,吾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敵人且至,設伏隱廬,出其不意,可以有功也。張預曰:地有數道,往來通達,而不可阻絕者,是交錯之地也。
諸侯之地三屬,
曹操曰:我與敵相當,而旁有他國也。孟氏曰:若鄭界於齊、楚、晉是也。
先至而得天下之衆者,為衢地。
曹操曰:先至得其國助也。李筌曰:對敵之傍,有一國為之屬,先往而通之,得其衆也。杜牧曰:衢地者,三屬之地,我須先至其衝,據其形勢,結其旁國也。天下,猶言諸侯也。梅堯臣曰:彼我相當,有旁國三面之會,先至則得諸侯之助也。王晳曰:曹公云:先至得其國助。晳謂先至者,結交先至也。言天下
先之者,謂能廣助則天下可從。何氏曰:衢地者,地要衝,控帶數道,先據此地,眾必從之,故得之則安,失之則危也。吳王問孫武曰:衢地必先,若吾道遠發後,雖馳車驟馬,至不能先,則如之何?武曰:諸侯參屬,其道四通,我與敵相當,而旁有他國。所謂先者,必先重幣輕使,約和旁國,交親結恩,兵雖後至,眾已屬矣。我有眾助,彼失其黨,諸國椅角,震鼓齊攻,敵人驚恐,莫知所當。張預曰:衢者,四通之地。我所敵者,當其一面,而旁有鄰國,三面相連屬,當往結之,以為己援。先至者,謂先遣使以重幣約和旁國也。兵雖後至,已得其國助矣。
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
曹操曰:難返之地。李筌曰:堅志也。白起攻楚,樂毅伐齊皆為重地。杜牧曰:入人之境已深,過人之城已多,津梁皆為所恃,要衝皆為所據,還師返旆,不可得也。杜佑曰:難返還也。背,去也;背與倍同。多,道里也。遠去己城郭,深入敵地,心專意一,謂之重地也。梅堯臣曰:乘虛而入,涉地愈深,過城已多,津要絕塞,故曰重難之地。王晳曰:兵至此者,事勢重也。何氏曰:重地者,入敵已深,國糧難應資給,將士不掠何取?吳王問孫武曰:吾引兵深入重地,多所踰越,糧道絕塞,設欲歸還,勢不可過,欲食於敵,持兵不失,則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輕勇,轉輸不通,則掠以繼食,下得粟帛,皆貢於上,多者有賞,士卒無歸意。若欲還出,即為戒備,深溝高壘,示敵且久。敵疑通途,私除要害之道,乃令輕車銜枚而行,以牛馬為餌。敵人若出,鳴鼓隨之,陰伏吾士,與之中期,內外相應,其敗可知也。張預曰:深涉敵境,多過敵城,士卒心專,無有歸志,是難退之地也。司馬景王謂諸葛恪卷甲深入,其鋒不可當是也。
行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圯地。
曹操曰:少固也。賈林曰:經水所毀曰圯。沮洳圯地,不得久留,宜速去也。梅堯臣曰:水所毀圯,行則猶難,況戰守乎?何氏曰:圯地者,少固之地也,不可為城壘溝隍,宜速去之。吳王問孫武曰:吾入圯地,山川險阻,難從之道,行久卒勞;敵在吾前,而伏吾後,營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車驍騎,要吾隘道,則如之何?武曰:先進輕車,去軍十里,與敵相候,接期險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將四觀,擇空而取,皆會中道,倦而乃止。張預曰:險阻漸洳之地,進退艱難,而無所依。
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眾者,為圍地。
李筌曰:舉動難也。杜牧曰:出入艱難,易設奇伏覆勝也。杜佑曰:所從入阨險,歸道遠也,持久則糧乏,故敵可以少擊吾衆者,為圍地也。梅堯臣曰:山川圍繞,入則隘,歸則迂也。何氏曰:圍地入則隘險,歸則迂回,進退無從,雖衆何用?能為奇變,此地可由。吳王問孫武曰:吾入圍地,前有強敵,後有險難,敵絕我糧道,利我走勢,敵鼓譟不進,以觀吾能,則如之何?武曰:圍地之宜,必塞其闕,示無所往,則以軍為家,萬人同心,三軍齊力,并炊數日,無見火煙,故為毀亂寡弱之形。敵人見我,備之必輕,則告勵士卒,令其奮怒,陳伏良卒,左右險阻,擊鼓而出。敵人若當,疾擊務突,我則前鬬後拓,左右掎角也。又曰:敵在吾圍,伏而深謀,示我以利,縈我以旗,紛紜若亂,不知所之,奈何?武曰:千人操旌,分塞要道,輕兵進挑,陳而勿搏,交而勿去,此敗謀之法。張預曰:前狹後險之地,一人守之,千人莫向,則以奇伏勝。
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
曹操曰:前有高山,後有大水,進則不得,退則有礙。李筌曰:阻山背水食盡,利速不利緩也。杜牧曰:衛公李靖曰:或有進軍行師,不因鄉導,陷於危敗,為敵所制。左谷右山,束馬懸車之逕;前窮後絕,鴈行魚貫之巖。兵陳未整,而強敵忽臨,進無所憑2,退無所固,求戰不得,自守莫安。駐則日月稽留,動則首尾受敵。野無水草,軍乏資糧,馬困人疲,智窮力極。一人守隘,萬夫莫向。如彼要害,敵先據之,如此之利,我已失守,縱有驍兵利器,亦何以施其用乎?若此死地,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當須上下同心,併氣一力,抽腸濺血,一死於前,因敗為功,轉禍為福。此乃是也。陳皥曰:人在死地,如坐漏船,伏燒屋。賈林曰:左右高山,前後絕澗,外來則易,內出則難,誤居此地,速為死戰則生;若待士卒氣挫,糧儲又無而持久,不死何待?梅堯臣曰:前不得進,後不得退,旁不得走,不得不速戰也。何氏曰:死地力戰或生,守隅則死。吳王問孫武曰:吾師出境,軍於敵人之地;敵人大至,圍我數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勵士激衆,使之投命潰圍,則如之何?武曰:深溝高壘,示為守備;安靜勿動,以隱吾能;告令三軍,示不得已;殺牛燔車,以饗吾士;燒盡糧食,填夷井竈,割髮捐冠,絕去生慮,將無餘謀,士有死志。於是砥甲礪刃,并氣一力,或攻兩旁,震鼓疾譟,敵人亦懼,莫知所當。銳卒分行,疾攻其後,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謀者窮,窮而不戰者亡。吳王曰:若吾圍敵,則如之何?武曰:山峻谷險,難以踰越,謂之窮寇。擊之之法:伏卒隱廬,開其去道,示其走路;求生透出,必無鬬意,因而擊之,雖衆必破。兵法又曰:若敵人在死地,士卒勇氣,欲擊之法,順而勿抗,陰守其利,必開去道,以精騎分塞要路,輕兵進而誘之,陳而勿戰,敗謀之法也。張預曰:山川險隘,進退不能,糧絕於中,敵臨於外,當此之際,勵士決戰,而不可緩也。
是故散地則無戰
李筌曰:恐走散也。杜牧曰:已具其上。賈林曰:地無關闥,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可數戰。地形之說,一家之理,若號令嚴明,士卒愛服,死且不顧,何散之有?梅堯臣曰:我兵在國,安土懷生,陳則不堅,鬬則不勝,是不可以戰也。王晳曰:决於戰則懼散。張預曰:士卒懷生,不可輕戰。吳王問孫武曰:散地不可戰,則必固守不出。若敵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採,塞吾要道,待吾空虛而來急攻,則如之何?武曰:敵人深入,專志輕鬬,吾兵安土,陳則不堅,戰則不勝;當集人聚穀,保城備險,輕兵絕其糧道。彼挑戰不得,轉輸不至,野無所掠,三軍困餒,因而誘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戰,則必因勢依險設伏,無險則隱於陰晦,出其不意,襲其懈怠。
輕地則無止,我
李筌曰:恐逃。杜牧曰:兵法之所謂輕地者,出軍行師,始入敵境,未背險要,士卒思還,難進易退,以入為難,故曰輕地也。當必選精騎,密有所伏,敵人卒至,擊之勿疑,若是不至,踰之速去。杜佑曰:志未堅,不可通敵。梅堯臣曰:始入敵境,未背險阻,士心不專,無以戰為。勿近名城,勿由通路,以速進為利。王晳曰:無故不當止也。張預曰:士卒輕返,不可輒留。吳王曰:士卒思還,難進易退,未背險阻,三軍恐懼,則如之何?武曰:軍在輕地,士卒未專,以入為務,無以戰為。故無近其名城,無由其通路,設疑佯惑,示若將去。乃選精騎,銜枚先入,掠其六畜,三軍見得,進乃不懼。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人若來,擊之勿疑,若其不至,捨之而去。
爭地則無攻,
曹操曰:不當攻,當先至為利也。李筌曰:敵先居地險,不可攻。杜牧曰:無攻者,言敵人若已先得其地,則不可攻也。梅堯臣曰:形勝之地,先據乎利;敵若已得其處,則不可攻。張預曰:不當攻而爭之,當後發先至也。吳王曰:敵若先至3,據要保利,簡兵練卒,或出或守,以備我奇,則如之何?武曰:爭地之法,讓之者得,求之者失。敵得其處,慎勿攻之,引而佯走,建旗嗚鼓,趣其所愛,焚柴揚塵,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必出救。人欲我與,人棄我取,此爭先之道也。若我先至,而敵用此術,則選吾銳卒,固守其所,輕兵追之,分伏險阻,敵人還鬬,伏兵旁起,此全勝之道也。
交地則無絕,
曹操曰:相及屬也。李筌曰:不可絕間也。杜牧曰:川廣地平,四面交戰,須車騎部伍,首尾聯屬,不可使之斷絕,恐敵人因而乘我。賈林曰:可以交結,不可杜絕,絕之致隙。杜佑曰:相及屬也。俱可進退,不可以兵絕之。梅堯臣曰:道既錯通,恐其邀截,當令部伍相及,不可斷也。王晳曰:利糧道也。交相往來之地,亦謂之通地。居高陽以待敵,宜無絕糧道。張預曰:往來交通,不可以兵阻絕其路,當以奇伏勝也。吳王曰:交地吾將絕敵,使不得來。必令吾邊城修其守備,深絕通道,固其隘塞。若不先圖之,敵人已備,彼可得而來,吾不得而往,衆寡又均,則如之何?武曰:既我不可以往,彼可以來,則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敵人且至,設伏阿廬,出其不意。
衢地則合交,
曹操曰:結諸侯也。李筌曰:結行也。杜牧曰:諸侯,即上文云旁國也。孟氏曰:得交則安,失交則危也。梅堯臣曰:地雖四通,何以得天下之助,當以重幣合。王晳曰:四通之境,非交援不強。張預曰:四通之地,先交結旁國也。吳王曰:衢地貴先。若吾道遠而發後,雖馳車驟馬,至不得先,則如之何?武曰:諸侯參屬,其道四通,我與敵相當,而旁有他國。所謂先者,必重幣輕使,約和旁國,交親結恩,兵雖後至,衆已屬矣。簡兵練卒,阻利而處,我有衆助,彼失其黨,諸國掎角,敵人莫當。
重地則掠,
曹操曰:畜積糧食也。李筌曰:深入敵境,不可非義失人心也。漢高祖入秦,無犯婦女,無取寶貨,得人心如此。筌以掠字為無掠字。杜牧曰:言居於重地,進未有利,退復不得,則須運糧為持久之計,以伺敵也。孟氏曰:因糧於敵也。梅堯臣曰:去國既遠,多背城邑,糧道必絕,則掠畜積以繼食。王晳曰:深入敵境,則掠其饒野以豐儲也。難地,食少則危。張預曰:深入敵境,饋餉不繼,當勵士掠食,以備其乏也。吳王曰:重地多逾城邑,糧道絕塞,設欲歸還,勢不可過,則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輕勇,轉輸不通,則掠以繼食,下得粟帛,皆貢於上,多者有賞。若欲還出,深溝高壘,示敵且久,敵疑通途,私除要害,乃令輕車銜枚而行,揚其塵,埃,餌以牛馬。敵人若出,嗚鼓隨之,陰伏吾士,與之中期,內外相應,其敗可知。
圮地則行,
曹操曰:無稽留也。李筌曰:不可為溝隍,宜急去之。梅堯臣曰:既毀圮不可依止,則當速行,勿稽留也。王晳曰:合聚軍衆,圮無合止。張預曰:難行之地,不可稽留也。吳王曰:山川險阻,難從之道,行久卒勞。敵在吾前,而伏吾後;營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車驍騎,要吾隘道,則如之何?武曰:先進輕車,去軍十里,與敵相候,接期險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將四觀,擇空而取,皆會中道,倦而乃止。
圍地則謀,
曹操曰:發奇謀也。李筌曰:智者不困。杜牧曰:難阻之地,與敵相持,須用奇險詭譎之計。杜佑曰:居此當權謀詐譎,可以免難。梅堯臣曰:前有隘,後有險,歸道又迂,則發謀慮以取勝。張預曰:難以力勝,易以謀取也。吳王曰:前有強敵,後有險難,敵絕我糧道,利我走勢,彼鼓譟不進,以觀吾能,則如之何?武曰:圍地必塞其闕,示無所往,則以軍為家,萬人同心,三軍齊力,并炊數日,無見火煙,故為毀亂寡弱之形。敵人見我,備之必輕,則告勵士卒,令其奮怒,陳練良卒,左右險阻,擊鼓而出。敵人若當,疾擊務突,則前鬬後拓,左右掎角。
死地則戰。
曹操曰:死地戰也。李筌曰:殊死戰,不求生矣4。陳皥曰:陷在死地,則軍中人人自戰,故曰: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賈林曰:力戰或生,守隅則死。梅堯臣曰:前後左右無所之,示必死,人人自戰也。張預曰:陷在死地,則人自為戰。吳王曰:敵人大至,圍我數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勵士激衆,使之投命,則如之何?武曰:深溝高壘,安靜勿動;告令三軍,示不得已;殺牛燔車,以饗吾士;燒盡糧食,填夷井竈;割髮捐冠,絕去生慮,砥甲礪刃,并氣一力。或攻兩旁,震鼓疾譟,敵人亦懼,莫知所當。銳卒分行,疾攻其後,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謀者窮,窮而不戰者亡。
所謂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敵人前後不相及,
梅堯臣曰:設奇衝掩。
衆寡不相恃,
梅堯臣曰:驚撓之也。
貴賤不相救,
梅堯臣曰:散亂也。
上下不相收,
梅堯臣曰:倉惶也。
卒離而不集,兵合而不齊。
李筌曰:設變以疑之,救左則擊其右,惶亂不暇計。杜牧曰:多設變詐以亂敵人。或衝前掩後,或驚東擊西,或立偽形,或張奇勢,我則無形以合戰,敵則必備而衆分。使其意懾離散,上下驚擾,不能和合,不得齊集,此善用兵也。孟氏曰:多設疑事,出東見西,攻南引北,使彼狂惑散擾,而集聚不得也。梅堯臣曰:或已離而不能集,或雖合而不能齊。王晳曰:將有優劣則然,要在於奇正相生,手足相應也。張預曰:出其不意,掩其無備,驍兵說卒,碎然突擊。彼救前則後虛,應左則右隙;使倉惶散亂,不知所禦,將吏士卒,不能相赴;其卒已散而不復聚,其兵雖合而不能一。
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
曹操曰:暴之使離,亂之使不齊,動兵而戰。李筌曰:撓之令見利乃動,不亂則止。梅堯臣曰:然能使敵若此,當須有利則動,無利則止。張預曰:彼雖驚擾,亦當有利則動,無利則止。
敢問:敵衆整而將來,待之若何?
曹操曰:或問也。梅堯臣曰:此設疑以自問。言敵人甚衆,將又嚴整,我何以待之耶?張預曰:前所陳者,須兵衆相敵,然後可為。故或人問武曰:彼兵5衆於我,而又整肅,則以何衍待之也?
曰:先奪其所愛,則聽矣。
曹操曰:奪其所恃之利。若先據利地,則我所欲必得也。李筌曰:孫子故立此問者,以此為祕要也。所愛,謂敵所便愛也,或財帛子女,吾先困辱之,則敵進退皆聽也。杜牧曰:據我便地,略我田野,利其糧道,斯三者,敵人之所愛惜倚恃者也。若能俱奪之,則敵人雖強,進退勝敗,皆須聽我也。陳皥曰:愛者不止所恃利,但敵人所顧之事,皆可奪也。梅堯臣曰:當先奪其所顧愛,則我志得行,然後使其驚撓散亂,無所不至也。王晳曰:先據利地,以奇兵絕其糧道,則如我之謀也。張預曰:武曰:敵所愛者,便地與糧食耳;我先奪之,則無不從我之計。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曹操曰:孫子應難以覆陳兵情也。李筌曰:不虞不戒,破敵之速。杜牧曰:此統言兵之情狀,以乘敵間隙。由不虞之道,攻其不戒之處,此乃兵之深情,將之至事也。陳皥曰:此言乘敵人有不及、不虞、不戒之便,則須速進,不可遲疑也。蓋孫子之旨,言用兵貴疾速也。梅堯臣曰:兵機貴速,當乘人之不備。乘人之不備者,行不虞之道,攻不戒之所也。王晳曰:兵上神速,奪愛尤當然也。何氏曰:如蜀將孟6達之降魏,魏朝以達領新城太守。達復連吳固蜀,潛圖中國。謀洩,司馬宣王秉政,恐達速發,以書給達以安之。達得書,猶與不决。宣王乃潛軍進討,諸將皆言達與二賊交構,宜審察而後動。宣王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往討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蜀各遣其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宣王分諸將拒之。初,達與諸葛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一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達於城下為木柵以自固。宣王渡水,破其柵,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達甥鄧賢、將李輔等開門出降,遂斬達。李靖征蕭銑,集兵於夔州。銑以時屬秋潦,江水泛漲,三峽路陷,必謂靖不能進,遂休兵不設備。九月,靖乃率師而進,將下峽,諸將皆請停兵待水退。靖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今兵始集,銑尚未知。若乘水漲之勢,倏忽至城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此兵家上策。縱彼知我,倉卒徵兵,無以應敵,此必成擒也。遂降蕭銑。衛公兵法曰:兵用上神,戰貴其速。簡練士卒,申明號令,曉其目以麾幟,習其耳以鼓金,嚴賞罰以誡之,重芻豢以養之,浚溝塹以防之,指山川以導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如此,則雖敵人有雷電之疾,而我則有所待也。若兵無先備,則不應卒,卒不應則失於機,失於機則後於事,後於事則不制勝,而軍覆矣。故呂氏春秋云: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决取勝,不可久而用之矣。故曰:兵之情雖主速,乘人之不及。然敵將多謀,戎卒輯睦,令行禁止,兵利甲堅,氣銳而嚴,力全而勁,豈可速而犯之邪?答曰:若此則當巷迹藏聲,蓄盈待竭,避其鋒勢,與其持久,安可犯之哉?廉頗之拒白起,守而不戰;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進是也。張預曰:復謂或人曰:用兵之理,惟尚神速。所貴乎速者,乘人之倉卒,使不及為備也。出兵於不虞之徑,以掩其不戒,故敵驚擾散亂,而前後不相及,衆寡不相待也。
凡為客之道:深入則專,主人不克;
李筌曰:夫為客,深入則志堅,主人不能禦也。杜牧曰:言大凡為攻伐之道,若深入敵人之境,士卒有必死之志,其心專一,主人不能勝我也。克者,勝也。梅堯臣曰:為客者,入人之地深,則士卒專精,主人不能克我。張預曰:深涉敵境,士卒心專,則為主者不能勝也。客在重地、主在輕地故耳。趙廣武君謂韓信去國遠鬬,其鋒不可當是也。
掠於饒野,三軍足食;
王晳曰:饒野多稼穡。
謹養而勿勞,併氣積力;運兵計謀,為不可測。
曹操曰:養士併氣運兵,為不可測度之計。李筌曰:氣盛力積,加之以謀慮,則非敵之可測。杜牧曰:斯言深入敵人之境,須掠田野,使我足食,然後閉壁養之,勿使勞苦。氣全力盛,一發取勝,動用變化,使敵人不能測我也。陳皥曰:所處之野,須水草便近,積蓄不乏,謹其來往,善撫士卒。王翦伐楚,楚人挑戰,翦不出。勤於撫御,并兵一力。聞士卒投石為戲,知其養勇思戰,然後用之,一舉遂滅楚。但深入敵境,未見可勝之利,則須為此計。梅堯臣曰:掠其富饒,以足軍食,息人之力,并兵為不可測之計。王晳曰:謹養,謂撫循飲食周謹之也。并銳氣,積餘力,形藏謀密,使敵不測,俟其有可勝之隙,則進之。張預曰:兵在重地,須掠糧於富饒之野,以豐吾食;乃堅壁自守,勤撫士卒,勿任以勞苦。令氣盛而力全,常為不可測度之計。伺敵可擊,則一舉而克。王翦伐荊,常用此術。
投之無所往,死且不北,
李筌曰:能得其力者,投之無往之地。杜牧曰:投之無所往,謂前後進退,皆無所之,士以此皆求力戰,雖死不北也。梅堯臣曰:置在必戰之地,知死而不退走。張預曰:置之危地,左右前後,皆無所往,則守戰至死,而不奔北矣。
死焉不得,
曹操曰:士死安不得也。杜牧曰:言士必死,安有不得勝之理?孟氏曰:士死無不得也。梅堯臣曰:兵焉得不用命?張預曰:士卒死戰,安不得志?尉繚子曰:一賊仗劍擊於市,萬人無不避之者,非一人之獨勇,萬人皆不肖也,必死與必生不侔也。
士人盡力。
曹操曰:在難地心并也。梅堯臣曰:士安得不竭力以赴戰?王晳曰:人在死地,豈不盡力?何氏曰:獸困猶鬬,烏窮則啄,況靈萬物者人乎?張預曰:同在難地,安得不共竭其力?
兵士甚陷則不懼,
杜牧曰:陷於危險,勢不獨死,三軍同心,故不懼也。梅堯臣伺杜牧註。王晳曰:陷之難地則不懼,不懼則鬬志堅也。張預曰:陷在危亡之地,人持必死之志,豈復畏敵也?
無所往則固,深入則拘,
曹操曰:拘,縛也。李筌曰:固,堅也。杜牧曰:往,走也。言深入敵境,走無生路,則人心堅固如拘縛者也。梅堯臣曰:投無所往,則自然心固,入深,則自然志專也。張預曰:動無所之,人心堅固;兵在重地,走無所適,則如拘係也。
不得已則鬬。
曹操曰:人窮則死戰也。李筌曰:决命。杜牧曰:不得已者,皆疑陷在死地,必不生;以死救死,盡不得已也,則人皆悉力而鬭也。梅堯臣、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勢不獲已,須力鬬也。
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約而親,不令而信,
曹操曰:不求索其意,自得力也。李筌曰:投之必死,不令而得其用也。杜牧曰:此言兵在死地,上下伺志,不待修整而自戒懼,不待收索而自得心,不待約令而自親信也。孟氏曰:不求其勝,而勝自得也。梅堯臣曰:不修而兵自戒,不索而情自得,不約而衆自親,不令而人自信,皆所以陷於危難,故三軍同心也。王晳曰:謂死難之地,人心自然故也。張預曰:危難之地,人自同力,不修整而自戒慎,不求索而得情意,不約束而親上,不號令而信命,所謂同舟而濟,則胡越何患乎異心也。
禁祥去疑,至死無所之。
曹操曰:禁妖祥之言,去疑惑之計。一本作至死無所災。李筌曰:妖祥之言,疑惑之事而禁之,故無所災。杜牧曰:黃石公曰:禁巫祝,不得為史士卜問軍之吉凶,恐亂軍士之心。言既去疑惑之路,則士卒至死無有異志也。梅堯臣曰:妖祥之事不作,疑惑之言不入,則軍必不亂,死而後已。王晳曰:災祥神異,有以惑人,故禁止之。張預曰:欲士死戰,則禁止軍吏,不得言妖祥之事,恐惑衆也;去疑惑之計,則至死無他慮。司馬法曰:滅厲祥。此之謂也。儻士卒未有必戰之心,則亦有假妖祥以使衆者,田單守即墨,命一卒為神,每出入約束必稱神,遂破燕是也。
吾士無餘財,非惡貨也;無餘命,非惡壽也。
曹操曰:皆燒焚財物,非惡貨之多也;棄財致死者,不得已也。杜牧曰:若有財貨,恐士卒顧戀,有苟生
之意,無必死之心也。梅堯臣曰:不得已竭財貨,不得已盡死戰。王晳曰:足用而已,士顧財富則媮生;死戰而已,士顧生路則無死志矣。張預曰:貨與壽,人之所愛也,所以燒擲財寶、割棄性命者,非憎惡之也,不得已也。
令發之,士卒坐者涕霑襟,偃臥者涕交頤。
曹操曰:皆持必死之計。李筌曰:棄財與命,有必死之志,故割而流涕也。杜牧曰:士皆以死為約,未戰之,先令曰:今之事,在此一舉;若不用命,身膏草野,為禽獸所食也。梅堯臣曰:决以死力,牧說是也。王晳曰:感勵之使然。張預曰:感激之,故涕泣也。未戰之,先令曰:今之事,在此一舉;若不用命,身膏草野,為禽獸所食。或曰:凡行軍饗士使酒,拔劍起舞,作朋角抵,伐鼓叫呼,所以增其氣。若令涕泣,無乃挫其壯心乎?答曰:先决其死力,後激其說氣,則無不勝。儻無必死之心,其氣雖盛,何由克之?若荊軻於易水,士皆垂淚涕泣;及復為羽聲忼慷,則皆瞋目、髮上指冠是也。
投之無所往者,諸、劇之勇也。
李筌曰:夫獸窮則搏,烏窮則啄,令急迫,則專諸、曹劌之勇也。杜牧曰:言所投之處,皆為專諸、曹劌之勇。梅堯臣曰:既令以必死,則所往皆有專諸、曹創之勇。張預曰:人懷必死,則所向皆有專諸、曹劌之勇也。專諸,吳公子光使刺殺吳王僚者;劌當為沬,曹沬以勇力事魯莊公,嘗執匕7首,劫齊桓公。
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
梅堯臣曰:相應之容易也。
率然者,常山之蛇也。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
梅堯臣曰:蛇之為物也,不可擊;擊之,則率然相應。張預曰:率,猶速也;擊之則速然相應。此喻陳法也。八陳圖曰:以後為前,以前為後,四頭八尾,觸處為首,敵衝其中,首尾俱救。
敢問:兵可使如率然乎?
梅堯臣曰:可使兵首尾率然相應如一體乎?
曰:可。夫吳人與越人相惡也,當其同舟而濟,遇風,其相救也如左右手。
梅堯臣曰:勢使之然。張預曰:吳、越,仇讎也,同處危難,則相救如兩手。況非仇讎者,豈不猶率然之相應乎?
是故方馬埋輪,未足恃也;
曹操曰:方,縛馬也。埋輪,示不動也。此言專難不如權巧。故曰:雖8方馬埋輪,不足恃也。李筌曰:投兵無所往之地,人自鬬,如蛇之首尾,故吳越之人,同舟相救,雖縛馬埋輪,未足恃也。杜牧曰:縛馬使為方陳,埋輪使不動,雖如此,亦未足稱為專固而足為恃。須任權變,置士於必死之地,使人自為戰,相救如兩手,此乃守固必勝之道而足為恃也。陳皥曰:人之相惡,莫甚吳越,同舟遇風,而猶相救。何則?勢使之然也。夫用兵之道,若陷在必戰之地,使懷俱死之憂,則首尾前後,不得不相救也。有吳越之惡,猶如兩手相救,況無吳越之惡乎?蓋言貴於設變使之,則勇怯之心一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晳曰:此謂在難地自相救耳。蛇之首尾,人之左右手,皆喻相救之敏也。同舟而濟,在險難也,吳越猶無異心,況三軍乎?故其足恃,甚於方馬埋輪。曹公說是也。張預曰:上文歷言置兵於死地,使人心專固。然此未足為善也。雖置之危地,亦須用權智,使人令相救如左右手,則勝矣。故曰:雖縛馬埋輪,未足恃固以取勝;所可必恃者,要使士卒相應如一體也。
齊勇若一,政之道也;
李筌曰:齊勇者,將之道。杜牧曰:齊正勇敢,三軍如一,此皆在於為政者也。陳皥曰:政令嚴明,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三軍之士如一也。梅克臣曰:使人齊勇如一心而無怯者,得軍政之道也。王晳同梅堯臣註。張預曰:既置之危地,又使之相救,則三軍之衆,齊力同勇如一夫,是軍政得其道也。
剛柔皆得,地之理也。
曹操曰:強弱一勢也。李筌曰:剛柔得者,因地之勢也。杜牧曰:強弱之勢,須因地形而制之也。梅堯臣曰:兵無強弱,皆得用者,是因地之勢也。王晳曰:剛柔,猶強弱也。言三軍之士,強弱皆得其用者,地利使之然也。曹公曰強弱一勢是也。張預曰:得地利,則柔弱之卒亦可以克敵,況剛強之兵乎?剛柔俱獲其用者,地勢使之然也。
故善用兵者,攜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曹操曰:齊一貌也。李筌曰:理衆如理寡也。杜牧曰:言使三軍之士,如牽一夫之手,不得已皆須9從我之命,喻易也。賈林曰:攜手,翻迭之貌,便於回運。以前為後,以後為前,以左為右,以右為左,故百萬之衆如一人也。梅堯臣曰:用三軍如攜手使一人者,勢不得已,自然皆從我所揮也。王晳曰:攜使左右前後,率從我也。張預曰:三軍雖衆,如提一人之手而使之,言齊一也。故曰:將之所揮,莫不從移;將之所指,莫不前死。
將軍之事:靜以幽,正以治。
曹操曰:謂清淨幽深平正。杜牧曰:清凈簡易,幽深難測,平正無偏,故能政治。梅堯臣曰:靜而幽邃,人不能測;正而自治,人不能撓。王晳曰:靜則不撓,幽則不測,正則不媮,治則不亂。張預曰:其謀事,則安靜而幽深,人不能測;其御下,則公正而整治,人不敢慢。
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
曹操曰:愚,誤也。民可與樂成,不可與慮始。李筌曰:為謀未熟,不欲令士卒知之,可以樂成,不可與謀始。是以先愚其耳目,使無見知。杜牧曰:言使軍士非將軍之令,其他皆不知,如聾如瞽也。梅堯臣曰:凡軍之權謀,使由之,而不使知之。王晳曰:杜其見聞。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士卒懵然無所聞見,但從命而已。
易其事,革其謀,使人無識;
李筌曰:謀事或變,而不識其原。杜牧曰:所為之事,有所之謀,不使知其造意之端,識其所緣之本也。梅堯臣曰:改其所行之事,變其所為之謀,無使人能識也。王晳曰:已行之事,已施之謀,當革易之,不可再也。何氏曰:將術以不窮為奇也。張預曰:前所行之事,舊所發之謀,皆變易之,使人不可知也。若裴行儉令軍士下營訖,忽使移就崇岡。初,將吏皆不悅,是夜風雨暴至,前設營所,水深丈餘,將士驚服。因問曰:何以知風雨也?行儉笑曰:自今但依吾節制,何須問我所由知也。
易其居,迂其途,使人不得慮。
李筌曰:行路之便,衆人不得知其情。杜牧曰:易其居,去安從危;迂其途,捨近即遠,士卒有必死之心。陳皥曰:將帥凡舉一事,切委曲而致之,無使人得計慮者。賈林曰:居我要害,能使自移;途近於我,能使迂之;發機微,路人不能知也。梅堯臣曰:更其所安之居,迂其所趨之途,無使人能慮也。王晳曰:處易者,將致敵以求戰也;迂途者,示遠而密襲也。張預曰:其居則去險而就易,其途則捨近而從遠,人初不曉其旨,及勝乃服。太白山人曰:兵貴詭道者,非止詭敵也,抑詭我士卒,使由之而不使知之也。
帥與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
梅堯臣曰:可進而不可退也。
帥與之深入諸侯之地,而發其機;
杜牧曰:使無退心,孟明焚舟是也。一本帥與之登高。陳皥曰:發其心機。賈林曰:動我機權,隨事應變。梅堯臣曰:發其危機,使人盡命。王晳曰:皆勵决戰之志也。機之發,無復迴也。賈翎勸曹公曰,必决其機是也。張預曰:去其梯,可進而不可退;發其機,可往而不可返。項羽濟河沈舟之類也。
焚舟破釜,若驅羣羊,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
曹操曰:一其心也。李筌曰:還師者,皆焚舟梁,堅其志,既不知謀,又無返顧之心,是以如驅羊也。杜牧曰:三軍但知進退之命,不知攻取之端也。梅堯臣曰:但馴然從驅,莫知其他也。何氏曰:士之往來,唯將之令,如羊之從牧者。張預曰:羣羊往來,牧者之隨;三軍進退,惟將之揮。
聚三軍之衆,投之於險,此謂將軍之事也。
曹操曰:險,難也。梅堯臣曰:措三軍於險難而取勝者,為將之所務也。張預曰:去梯發機,置兵於危險以取勝者。此將軍之所務也。
九地之變,屈伸之利,人情之理,不可不察。
曹操曰:人情見利而進,見害而退。杜牧曰:言屈伸之利害,人情之常理,皆因九地以變化。今欲下文重舉九地,故於此重言,發端張本也。梅堯臣曰:九地之變,有可屈可伸之利,人情之常理,須審察之。王晳曰:明九地之利害,亦當極其變耳。言屈伸之利者,未見便則屈,見便則伸。言人情之理者,深專、淺散、圍禦之謂也。張預曰:九地之法,不可拘泥,須識變通,可屈則屈,可伸則伸,審所利而已。此乃人情之常理,不可不察。
凡為客之道:深則專,淺則散。
梅堯臣曰:深則專固,淺則散歸。此而下重言九地者,孫子勤勤於九變也。張預曰:先舉兵者為客,入深則專固,入淺則士散。此而下言九地之變。
去國越境而師者,絕地也;
梅堯臣曰:進不及輕,退不及散,在二地之間也。王晳曰:此越鄰國之境也,是謂孤絕之地,當速决其事,若吳王伐齊近之也。如此者鮮,故不同九地之例。張預曰:去己國,越人境而用師者,危絕之地也。若秦師過周而襲鄭是也。此在九地之外而言之者,戰國時間有之也。
四達者,衢地也;
梅堯臣曰:馳道四出,敵當一面。張預曰:敵當一面,旁國四屬。
入深者,重地也;
梅堯臣曰:士卒以軍為家,故心無散亂。
入淺者,輕地也;
梅堯臣曰:歸國尚近,心不能專。
背固前隘者,圍地也;
梅堯臣曰:背負險固,前當阨塞。張預曰:前狹後險,進退受制於人也。
無所往者,死地也。
梅堯臣曰:窮無所之。張預曰:左右前後窮無所之地。
是故散地,吾將一其志;
李筌曰:一卒之心。杜牧曰:守則志一,戰則易散。梅堯臣曰:保城備險,一志堅守;候其虛懈,出而襲之。張預曰:集人聚穀,一志固
守;依險設伏,攻敵不意。
輕地,吾將使之屬;
曹操、李筌曰:使相及屬。杜牧曰:部伍營壘,密近聯屬,蓋以輕散之地,一者備其逃逸,二者恐其敵至,使易相救。杜佑曰:使,相仍也。輕地還師,當安道促行,然令相屬續,以備不虞也。梅堯臣曰:行則隊校相繼,止則營壘聯屬,脫有敵至,不有散逸也。王晳曰:絕則人不相恃。張預曰:密營促隊,使相屬續,以備不虞,以防逃遁。
爭地,吾將趨其後;
曹操曰:利地在前,當速進其後也。李筌曰:利地必爭,益其備也。此筌以趨字為多字。杜牧曰:必爭之地,我若已後,當疾趨而爭,況其不後哉。陳皥曰:二說皆非也。若敵據地利,我後爭之。不亦後據戰地而趨戰之勞乎?所謂爭地必趨其後者,若地利在前,先分精銳以據之;彼若恃衆來爭,我以大衆趨其後,無不尅者,趙奢所以破秦軍也。杜佑曰:利地在前,當進其後,爭地,先據者勝,不得者負。故從其後,使相及也。梅堯臣曰:敵未至其地,我若在後,則當疾趨以爭之。張預曰:爭地貴速,若前驅至而後不及,則未可。故當疾進其後,使首尾俱至。或曰:趨其後,謂後發先至也。
交地,吾將謹其守;
杜牧曰:嚴壁壘也。梅堯臣曰:謹守壁壘,斷其通道。王晳曰:懼襲我也。張預曰:不當阻絕其路,但嚴壁固守,侯其來,則設伏擊之。
衢地,吾將固其結;
杜牧曰:結交諸侯,使之牢固。梅堯臣曰:結諸侯,使之堅固,勿令敵先。王晳曰:固以德禮威信,且示以利害之計。張預曰:財幣以利之,盟誓以要之,堅固不渝,則必為我助。
重地,吾將繼其食;
曹操曰:掠彼也。李筌曰:館穀於敵也。繼,一作掠。賈林曰:使糧相繼而不絕也。杜佑曰:深入,當繼其糧餉。梅堯臣曰:道既遐絕,不可歸國取糧,當掠彼以食軍。張預曰:兵在重地,轉輸不通,不可乏糧,當掠彼以續食。
圮地,吾將進其塗;
曹操曰:疾過去也。李筌曰:不可留也。杜佑曰:疾行無舍此地。梅堯臣曰:無所依,當速過。張預曰:遇圮塗之地,宜引兵速過。
圍地,吾將塞其闕;
曹操、李筌曰:以一士心也。杜牧曰:兵法圍師必闕,示以生路,令無死志,因而擊之。今若我在圍地,敵開生路以誘我卒,我返自塞之,令士卒有必死之心。後魏末,齊神武起義兵於河北,為爾朱兆、天光、度律、仲遠等四將會於鄴南,士馬精強,號二十萬,圍神武於南陵山。時神武馬二千,步軍不滿三萬。兆等設圍不合,神武連繫牛驢自塞之。於是將士死戰,四面奮擊,大破兆等四將也。孟氏曰:意欲突圍,示以守固。杜佑曰:塞其闕,不欲走之意。梅堯臣曰:自塞其旁道,使士卒必死戰也。王晳曰:懼人有走心。張預曰:吾在敵圍,敵開生路,當自塞之,以一士心。齊神武繫牛馬以塞路,而士卒死戰是也。
死地,吾將示之以不活。
曹操李筌曰:勵志也。杜牧曰:示之必死,令其自奮以求生也。賈林曰:禁財棄糧,塞井破竈,示必死也。杜佑曰:勵士也。焚輜重,棄糧食,塞井夷竈,示無生意,必殊死戰也。梅堯臣曰:必死可生,人盡力也。王哲同梅堯臣註。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焚輜重,棄糧食,塞井夷竈,示以無活,勵之使死戰也。
故兵之情:圍則禦,
曹操曰:相持禦也。李筌曰:敵圍我則禦之。杜牧曰:言兵在圍地,始乃人人有禦敵持勝之心,相禦持也。窮則同心守禦。梅堯臣同杜牧註。張預曰:在圍則自然持禦。
不得已則鬬,
曹操曰:勢有不得已也。李筌曰:有不得已則戰。梅堯臣曰:勢無所往必鬬。王晳曰:脫死難者,唯鬬而已。張預曰:勢不可已,須悉力而鬬。
過則從。
曹操曰:陷之甚過,則從計也。李筌曰:過則審躡。又云:胎之於過,則謀從之。孟氏曰:甚胎則無所不從。梅堯臣同孟氏註。張預曰:深陷於危難之地,則無不從計。若班超在鄯善,欲與麾下數十人殺虜使,乃諄諭之。其士卒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是也。
是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預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
曹操曰:上已陳此三事,而復云者,力惡不能用兵,故復言之。李筌曰:三事,軍之要也。梅堯臣曰:已解軍爭篇中。重陳此三者,蓋言敵之情狀,地之利害,當預知焉。王晳曰:再陳者,動戒之也。張預曰:知此三事,然後能審九地之利害,故再陳於此也。
四五者不知一,非霸王之兵也。
曹操曰:謂九地之利害。或曰:上四五事也。張預曰:四五,謂九地之利害,有一不知,未能全勝。
夫霸王之兵,伐大國,則其衆不得聚;威加於敵,則其交不得合。
李筌曰:夫并兵震威,則諸侯自顧,不敢預交。杜牧曰:權力有餘也,能分散敵也。孟氏曰:以義制人,人誰敢拒?陳皥曰:雖有霸王之勢,伐大國,則我衆不得聚,要在結交外援。若不如此,但以威加於敵,逞己之強,則必敗也。梅堯臣曰:伐大國,能分其衆,則權力有餘也。權力有餘,則威加敵;威加敵,則旁國懼;旁國懼,則敵交不得合也。王晳曰:能知敵謀,能得地利,又能形之,使其不相救,不相恃,則雖大國,豈能聚衆而拒我哉?威之所加者大,則敵交不得合。張預曰:恃富強之勢,而亟伐大國,則己之民衆,將怨苦而不得聚也。甲兵之威,倍勝於敵國,則諸侯懼而不敢與我合交也。或曰:侵伐大國,若大國一敗,則小國離而不聚矣。若晉楚爭鄭,晉勝則鄭附,晉敗則鄭叛也。小國既離,則敵國之權力分而弱矣;或我之兵威,得以增勝於彼,是則諸侯豈敢與敵人交合乎?
是故不爭天下之交,不養天下之權,信音伸己之私,威加於敵,故其城可拔,其國可尊。
曹操曰:霸者,不結成天下諸侯之權也。絕天下之交,奪天下之權,故已威得伸而自私。李筌曰:能絕天下之交,惟得伸己之私志,威而無外交者。杜牧曰:信,伸也。言不結鄰援,不蓄養機權之計,但逞兵威加於敵國,貴伸已之私欲,若此者則其城可拔,其國可隳。齊桓公問於管仲曰:必先頓甲兵、修文德、正封疆而親四鄰,則可矣。於是復魯衛燕所侵地,而以好成,四鄰大親。乃南伐楚,北伐山戎,東制令支,折孤竹,西服流沙,兵車之會六,乘車之會三,乃率諸侯而朝天子。吳夫差破越於會稽,敗齊於艾陵,闕溝於商魯,會晉於黃池,爭長而反,威加諸侯,諸侯不敢與爭。句踐伐之。乞師齊楚,齊楚不應。民疲兵頓,為越所滅。越王句踐問戰於申包胥曰:越國南則楚,西則晉,北則齊,春秋皮幣玉帛子女以賓服焉,未嘗敢絕,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哉,蔑以加焉。遂伐吳,滅之。賈林曰:諸侯既懼,不得附聚,不敢合從,我之智謀威力有餘,諸侯自歸,何用養交之也。不養一作不事。陳皥曰:智力既全,威權在我,但自養士卒,為不可勝之謀,天下諸侯無權可事也。仁智義謀,己之私有,用以濟衆,故曰:伸私威振天下,德光四海,恩沾品物,信及豚魚,百姓歸心,無思不服。故攻城必拔,伐國必隳也。梅堯臣曰:敵既不得與諸侯合交,則我亦不爭其交,不養其權,用己力而已爾。威亦增勝於敵矣,故可拔其城,可隳其國。此謂霸王之兵也。王晳曰:結交養權,則天下可從;申私損威,則國城不保。張預曰:不爭交援,則勢孤而助寡;不養權力,則人離而國弱;伸一己之私忿,暴兵威於敵國,則終取敗亡也。或曰:敵國衆既不得聚,交又不得合,則我當絕其交,奪其權,得伸己所欲,而威倍於敵國,故人城可得而拔,人國可得而隳之。
施無法之賞,懸無政之令,
賈林曰:欲拔城隳國之時,故懸國外之賞罰,行政外之威令,故不守常法常政。故曰:無法無政。梅堯臣曰:瞻功行賞,法不預設;臨敵作誓,政不先懸。王晳曰:杜姦隃也。曹公曰:軍法令不預施懸之。司馬法曰:見敵作誓,瞻功行賞此之謂也。張預曰:法不先施,政不預告,皆臨事立制,以勵士心。司馬法曰:見敵作誓,瞻功行賞。
犯三軍之衆,若使一人。
曹操曰:犯,用也。言明賞罰,雖用衆,若使一人也。李筌曰:善用兵者,為法作攻,而人不知;懸事無令,而人從之。是以犯衆如一人也。梅堯臣曰:犯,用也。賞犯嚴明,用多若用寡也。張預曰:賞功不逾時,罰罪不遷列;賞罰之典既明且速,則用衆如寡也。
犯之以事,勿告以言;
梅堯臣曰:但用以戰,不告以謀。王皙曰:情泄則謀乖。張預曰:任用之於戰鬭,勿諭之以權謀,人知謀則疑也。若裴行儉不告士卒以徙營之由是也。
犯之以利,勿告以害。
曹操曰:勿使知害。李筌曰:犯,用也。卒知言與害,則生疑難。梅堯臣曰:用令知利,不令知害。王晳曰:慮疑懼也。張預曰:人情見利則進,知害則避,故勿告以害也。
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
曹操曰:必殊死戰,在亡地無敗者。孫臏曰:兵恐不投之死地也。李筌曰:兵居死地,必決命而鬬以求生。韓信水上軍,則其義也。梅堯臣曰:地雖曰亡,力戰不亡;地雖曰死,死戰不死。故亡者存之基,死者生之本也。何氏曰:如漢王遣將韓信擊趙,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合。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草山而觀趙軍。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汝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幟。令其裨將傳養曰:今日破趙會食。信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陳。趙軍遙見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將軍之旗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走水上軍。趙空壁逐信,信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奇兵二千騎,馳入趙壁,皆拔趙幟,立漢赤幟。趙軍攻信既不得,還壁,見漢幟,大驚,遂亂,遁走。於是漢兵夾擊,大破盧趙軍,斬陳餘泜水上,擒趙王。諸將因問信曰: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陳?曰:破趙會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乎?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謂驅市人而戰,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與之生地,皆走,事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服,曰:非所及也。梁將陳慶之守渦陽城,與後魏軍相持,自春至冬,數十百戰,師老氣衰。魏之援兵復飲築壘於軍後,褚將恐腹背受敵,議退師。慶之曰:共來至此,涉歷一歲,麋費糧仗,其數極多。諸軍並無鬬心,皆謀退縮,豈是欲立功名,直聚為鈔暴耳。蓋聞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須膚大合,然後與戰必捷。諸將壯其計,從之。魏人掎角作十三城,慶之銜枚夜出,陪其四壘。所餘九城,兵甲猶盛。乃陳其俘馘,鼓噪而攻,遂大奔潰,斬獲略盡。後魏末,齊神武興義兵於河北。時爾朱兆等四將,兵馬號二十萬,夾洹水而軍。時神武士馬不滿三萬,以衆寡不敵,遂於韓陵山為圓陳,繫牛驢以塞道。於是將士皆死戰,四面奮擊,大破之。齊神武兵少天光等兵十倍,圍而缺之,神武乃自塞其缺,士皆有必死之志,是以破敵也。高齊北豫州刺史司馬消難請條後周,周將楊忠與柱國達奚武援之。於是共率騎士五千人,各乘馬一匹,從間道馳入齊境五百里,前後遣三使報消難,而皆不反命。去豫州三十里,武疑有變,欲還。忠曰:有進死,無退生。獨以千騎,夜趣城下,四面峭絕,徒聞擊柝之聲。武親來,麾數百騎以西,忠勒餘騎不動,候門開而入。乃馳遣召武。時齊鎮城將伏敬遠勒甲士二千人據東陣,舉烽嚴警;武憚之,不欲保城,乃多取財帛,以消難及其屬先歸。忠以三千騎為殿。到洛南,皆解鞍而臥,齊衆來追,至於洛北。忠謂將士曰:但飽食。今在死地,賊必不敢渡水以當吾鋒。食畢,齊兵佯若渡水,忠馳將擊之,齊兵不敢逼,遂徐引而退。張預曰:置之死亡之地,則人自為戰,乃可存活也。項將救趙,破釜焚廬,示以必死;諸侯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當十,遂虜秦將是也。
夫衆陷於害,然後能為勝敗。
梅堯臣曰:未陷難地,則士卒心不專;既陪危難,然後勝敗在人為之爾。張預曰:士卒用命,則勝敗之事在我所為。
故為兵之事,在於順詳敵之意,
曹操曰:佯,愚也。或曰:彼欲進,設伏而退;欲去,開而擊之。李筌曰:敵欲攻,我以守待之;敵欲戰,我以奇待之。退伏利誘,皆順其所欲。杜牧曰:夫順敵之意,蓋言我欲擊敵,未見其隙,則藏形閉跡,敵人之所為,順之勿驚。假如強以陵我,我則示怯而伏,且順其強,以驕其意,侯其懈怠而攻之。假如欲退而歸,則開圍使去,以順其退,使無鬭心,遂因而擊之。皆順敵之旨也。陳皥曰:順敵之旨,不假多說,但強示之弱,進示之退,使敵心不戒,然後攻而破之必矣。梅堯臣曰:佯怯、佯弱、佯亂、佯北,敵人輕來,我志乃得。張預曰:彼欲進則誘之令進,彼欲退則緩之令退,奉順其旨,設奇伏以取之。或曰:敵有所欲,當順其意以驕之,留為後圖。若東胡遣使謂冒頓曰:欲得頭曼千里馬。冒頓與之。復遣使來曰:願得單于一閼氏。冒頓又與之。及其驕怠而擊之,遂滅東胡是也。
并敵一何,千里殺將,
曹操曰:并兵向敵,雖千里能擒其將也。杜牧曰:上文言為兵之事,在順敵人之意,此乃未見敵人之隙耳。若已見其隙,有可攻之勢,則須並兵專力,以向敵人,雖千里之遠,亦可以殺其將也。賈林曰:能以利誘敵人,使一向趨之,則我雖遠千里,亦可擒殺其將。梅堯臣曰:隨敵一向,然後發伏出奇,則能遠擒其將。王晳曰:順敵意,隨敵形,及其空虛不虞,并兵一力以向之,乘勢可千里而覆軍殺將也。張預曰:敵既驕惰,則并兵力以向之,可以覆其軍,殺其將,則明如冒頓滅東胡之事是也。
此謂巧能成事者也。
曹操曰:是成事巧者也。一作是謂巧攻成事。梅堯臣曰:能順敵而取勝,機巧者也。何氏曰:能如此者,是巧攻之成事也。張預曰:始順其意,後殺其將,成事之巧也。
是故政舉之日,夷關折符,無通其使,
曹操曰:謀定,則閉關以絕其符信,勿通其使。李筌曰:政令既行,閉關折符,無得有所沮議,恐惑衆士心也。杜牧曰:其所不通,豈敵人之使乎?若敵人之使不受,則何必夷關折符,然後為不通乎?答曰:夷關折符者,不令國人出入。蓋恐敵人有間使潛來,或藏形隱跡,由危歷險,或竊符盜信,假託姓名,而來窺我也。無通其使者,敵人若有使來聘,亦不可受之,恐有智能之士,如張孟談、婁敬之屬,見其微而知著,測我虛實也。此乃兵形未成,恐敵人先事以制我也。兵形已成,出境之後,則使在其間,古之道也。梅堯臣曰:夷,滅也;折,斷也。舉政之日,滅塞關梁,斷毀符節,使不通也。使不通者,恐泄我事也。張預曰:廟筭已定,軍謀已成,則夷塞關粱,殷折符信,勿通使命,恐泄我事也。彼有使來,則當納之。故下文云:敵之開闔,必亟入之。
厲於廊廟之上,以誅其事。
曹操曰:誅,治也。杜牧曰:厲,揣厲也。言廊廟之上,株治其事,成敗先定,然後興師。一本作以謀其事。梅堯臣曰:嚴整於廊廟之上,以計其事,言其密也。何氏曰:磨厲廟勝之策,以責成其事。張預曰:兵者大事,不可輕議,當惕厲於廟堂之上,密治其事,貴謀不外泄也。
敵人開闔,必亟入之。
曹操曰:敵有間隙,當急入之也。李筌曰:敵開闔未定,必急來也。孟氏曰:開闔,間者也。有間來,則疾內之。梅堯臣同孟氏註。張預曰:開闔,間謂使也。敵有間來,當急受之。或曰:謂敵人或開或闔,出入無常,進退未次,則宜速乘之。
先其所愛,
曹操曰:據利便也。李筌曰:先攻其積聚及妻子,利不擇其用也。杜牧曰:凡是敵人所愛惜倚恃以為軍者,則先奪之也。梅堯臣曰:先察其便利愛惜之所也。何氏同杜牧註。
微與之期。
曹操曰:後人發,先人至。杜牧曰:微者,潛也。言以敵人所愛利便之處為期,將歌謀奪之,故潛往赴期,不令敵人知也。陳皥曰:我若先奪便地,而敵不至,雖有其利,亦奚用之?是以欲取其愛惜之處,必先微與敵人相期,誤之使必至。梅堯臣曰:微露之期,使間歸告,然後我後人發,先人至也。後發者,欲其必赴也;先至者,奪其所愛也。王晳曰:權,譎也。微者,所以示密。曹公曰:先敵至也。張預曰:兵所愛者便利之地,我欲先據,當微露其意,與之相期;敵方趨之,我乃後發而先至也。所以使敵先趨者,恐我至而敵不來也。故曰:爭地,吾將趨其後。
踐墨隨敵,以決戰事。
曹操曰:行踐規矩,無常也。李筌曰:墨者,出道也。出遲道而從之恐不及。杜牧曰:墨,規矩也。言我常須踐履規矩,深守法制,隨敵人之形;若有可乘之勢,則出而决戰也。陳皥曰:兵雖要在迅速,以決戰事,然自始及末,須守法制,縱獲勝捷,亦不可爭競擾亂也。城濮之戰,晉文公登有莘之墟以望其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踐墨一作剗墨。賈林曰:剗,除也;墨,繩墨也。隨敵計以決戰事,惟勝是利,不可守以繩墨而為。梅堯臣曰:舉動必踐法度,而隨敵屈伸,因利以次戰也。王晳曰:踐兵法如繩墨,然後可以順敵決勝。張預曰:循守法度,踐履規矩,隨敵變化,形勢無常,乃可以決戰取勝。墨,繩墨也。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是也。
是故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
曹操、李筌曰:處女示弱,脫兔往疾也。杜牧曰:言敵人初時謂我無所能為,如處女之弱;我因急去攻之,險迅疾速,如兔之脫走,不可捍拒也。或曰:我避敵走如脫兔。曰:非也。梅堯臣曰:始若處女,踐規矩之謂也;後若脫兔,應敵決戰之速也。王晳曰:處女,隨敵也;開戶,不虞也;脫兔,疾也。若田單守即墨而破燕軍是也。張預曰:守則如處女之弱,令敵懈怠,是以啟隙;攻則猶脫兔之疾,乘敵倉卒,是以莫禦。太史公謂田單守即墨攻騎劫,正如此語,不其然乎?
1『渴』原作『竭』,據宋本改。
2『憑』原作『息』,據宋本改。
3據郭化若譯《十一家注孫子》補『言敵人若已先得其地,則不可攻也。梅堯臣曰:形勝之地,先據乎利;敵若已得其處,則不可攻。張預曰:不當攻而爭之,當後發先至也。吳王曰:敵若先至』。
4『生矣』原脫,據宋本補。
5『武曰彼兵』原脫,據宋本補。
6『孟』原作『初』,據宋本改。
7『匕』原作『上』,據宋本改。
8『雖』原作『設』,據宋本改。
9『皆須』原作『故順』,據宋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