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莫不由之之謂道,道之在我之謂德,道德,人所固有也,昧者常失之。周衰之末,民迷日久,世道交喪,爰有博大真人,以本為精,以物為粗,著書二篇,言道德之意,以覺天下。後世之學者,復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皇混元之力也,聖人之愛人終無已,猶慮未足以盡妙,又為關尹言道之要,列為三十九章,目曰《西昇經》。觀其辭旨激切,勸戒諄複,以得一為要妙,以飛昇為餘事,其意蓋使天下後世徑趨妙本,逍遙自得之場故也。善救之功,於此可見。朕萬機之暇,遊神太清,於道德之旨,每著意焉,既取二篇為之訓解,於是書不可無述也,以意逆志,聊為之說。昔昊筠嘗云:深於道者,無如五千言,其餘徒費紙札爾。是書蓋與五千言相為表裹,不得不盡心焉。政和御制序。
西昇經卷上
西昇章第一
老君西昇,開道竺乾。
道無乎不在,雖蠻貊之邦,殊方異域,何莫由斯道也。以先覺覺後覺,惟聖人為可以開明,故雖竺乾遠夷,亦善救之而不棄也,昔仲尼欲居九夷,亦是意爾。
號古先生,
聖人無名,應時顯號,混元在伏羲時,號鬱華子,在神農時,號大成子,在黃帝時,號廣成子,至唐虞成周,代為帝師,雖名聲異號,皆時出而應之。故西入流沙,號古先生,其日古,以見信而妙古,執古道以御今有也。一本作有古,非是。
善入無為,不終不始,永存綿綿。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聖人體道,夫何為哉?我無為而民自化,示無為者,道之體也,道體混成,無為端倪,迎之不見其首,孰原其所始?隨之不見其後,孰要其所終?故自古以固存,亙萬世而不絕。綿綿者,不絕之謂。
是以升就,道經歷關。關令尹喜見氣,齋待遇賓。為說道德,列以二篇。
聖人之至,鈴有休祥,故自束祖西,道由函谷,望氣得以見之,禮恭然後可與言道之方,非虛心致一以尊事之,道將不傳。關尹先之以齋戒,又致恭盡禮以待遇焉,於是混元為著書上下二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且告以道之要也。
告以道要,云道自然。行者能得,聞者能言。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所以言者,以音相聞,是故談以言相然。
逆要不煩,一言該之日,自然而已,《道經》曰:道法自然。自然之道,行之為上,不行則不至也,道不可聞,聞之不若行之,聞之徒能言爾,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道無問,問無應,則弗知乃知,知乃不知也,故齧缺問於王倪,四問而四不知,道雖不可以言傳,然道非音聲可求,得之不離音聲,聖人不得已而言者,以物固有所然,非言無自而顯,叉因言以求理,則各然於然矣。一本作告子道要,非是。
不知道者,以言相煩。不聞不言,不知所由然。
公孫龍詭辭數萬,惠施其書五車,多言數窮,離道遠矣。玆無他,以不聞所謂終身不言之道,不知所謂天下有常然之理。一本作不問,非是。
譬如知音者,識音以絃。心知其音,口不能傳。道深微妙,知者不言。
子期善聽,志在高山流水,叉得之師文之鼓琴,內不得於心,不敢發手而動絃。故知音者,口不能言,有數存焉於其閒,至道之精,微妙玄通,深不可識,豈聲音之粗歟,默而識之斯可矣,奚以夫饒饒為哉。
識音聲悲,抑音內惟。心令口言,言者不知。
樂之音聲,安樂悲怨,其出不同,審音者叉外抑其音,內思其理,然後能造音聲之妙,識其所以為悲,所以為樂,奚所事言。蚓夫道深微妙,音之所不能該識無與者,焉可以容聲哉!夫言,心聲也,口之所言,心之所令也,心與道冥,湛然常寂,雖欲言之,有不可得,或動出一發於言,其分於道遠矣。
道深章第二
老君曰:道深甚奧,虛無之淵。
道者萬物之奧,其藏深矣,既日深,又日甚奧,以見至道之精,深之又深,不可測究者也。唯深也,故至虛,足以受韋實,至無,足以該眾有,淵乎其不可測,豈言之所能論哉!《道經》曰:淵兮似萬物之宗。
子雖聞道,心不微丹。所以然者,何書不盡言。
道不可聞,聞而非也,至道之精,學者不可以耳聽,教者不可以言傳,雖勉聞道,達耳而已,其能造微盡誠契之以心耶?蓋世之所貴道者書,書不過語,而語之所貴者意,自非忘言而會以意,未見其有得也一本作聞說,非是。
著經處文,學以相然。子當寶之,內念思惟。自然之道,不與子期。喜則稽首再拜,敢問學之奈何?
聖人著書立言,豈好辯哉,開明道妙,以待後之學者,使各審其是而已。誠能寶之珍之,思索以通之,殆見超然頓悟,一息而神,道將為汝居矣,夫何久近之期。
善為章第三
老君曰:善為書術者,必綏其文。善論達其事者,必通其言。勉而勤之,得道矣。
書之作也,所以明道,唯屬辭不悖於理,道衍於是乎明。誦其書者,欲達於理,非通其言,理何自而顯哉。二者在強勉而已,強勉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強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德經》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為正無處,正自歸之。不受於邪,邪氣自去。所謂無為,道自然助。
道二,正與邪而已,邪正不相入,如薰諳不同器也,或正或邪,在為與不為,受與不受之問爾。道之至正,無有齊限,非方所之可拘,一或執方泥述,不該不遍,則正復為奇,欲邪氣不能襲難矣,豈無為之道哉。《傳》曰:唯無為幾存。
不善於祠,鬼自避之。
至德之世,絕地天通,罔有降格,故其鬼不神,而無出靈響,豈淫祀以繳福哉!後世典祀無禁,非其鬼而祭之者有之,欲各守其幽,不可得也,孔子曰:丘之禱久矣。
不勞於神,受命無期。
形全者神全,神全者,聖人之道也,善攝生者,體性抱神,其心閑而無事,故神將守形,形乃長生。《傳》曰:神太勞則竭,形太勞則敝。神形騷動,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一本作壽。
無進無退,誰與為謀。
出於道而不謀,故無出而陽,無入而藏,傑立乎其中央。
為是致是,非自然哉。喜則稽首,今聞命矣。
榮辱之來,各象其德,無毫釐之差,有影響之應,豈人為或使之偽哉。《孟子》所謂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
慎行章第四
老君曰:慎而行之,寶而懷之。吾將遠逝,不期自會。
知之非艱,行之惟艱,故行道不可不慎,聖人懷之,眾人辯之,其懷之也,在於寶之珍之焉。苟能此道,雖與聖人居之,相去異天壤,而共處曾何交臂失哉。
尹喜受言誠深,則於關稱疾棄位,獨處空閑之室。
弈,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之,況進道者哉,宜乎棄位而獨處也。蓋棄位則不為緒,使獨處則不與物交,以是為道,可謂知所先務矣。
恬淡思道,歸志守一。極虛本無,剖析乙密。
思作睿,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惟以恬養智,而不與物交,則出於不思,道積于厥躬矣。然其要在於葆神嗇精。蓋志者,心之所之,而神之所寓也,一者,腎水之數,而精之所藏也,於斯二者,能歸而守之,故致虛以要其極,造無而守其本,道之玄微深妙,殆將迎刃而解矣。《素問》所謂虛無恬淡,精神內守,正與此合。
觀縷妙言,內意不出。誦文萬過,精誠思徹。行真歸身,能通其玄。論無極之原,故能致神仙。
有妙道斯有妙言,言之妙者,曲而中,微而顯,惟極深研,幾用志不分,則言之要可得而知。然其始在於誦,數以貫之,思索以通之,故能饉修其身,真在於內,蓋致一之謂精,自成之謂誠,真者精誠之至也。夫日可見之行不離於真,則受於天者,物不能易,天下之至妙,將無不通也,玆無他,知道大原出於無極,不特體之,又能論之,故入於不死不生,與天地相為長久,視羽化飛昇蓋餘事爾。
道象章第五
老君曰:道象無形端,恍惚亡若存。
《易》曰:見乃謂之象。道不可見,豈形象端倪之能窮哉!經所謂大象無形是已。恍者有光而無象,意其有而非有,惚者有一而未形,意其無而非無,僭然若亡而存,不可以有無求也,經所謂無物之象是已。
譬如種木未生,不見枝葉根。合會地水火風,四時氣往綠。
草木有生而無知,其無知與人異,其有生與人同。方其未生,猶人之胚胎未兆,在太易時也,不見枝葉根,猶人之氣形質具未相離也,及其萌蘗之生,散為枝葉,旁達為根,猶人會四者之氣,以時而往,循綠以成其身也。雖然生者生矣,而生生者果何物哉,故日道象無形端,恍惚亡若存。
氣為生者地,聚合凝稍堅。
氣來入身謂之生,人之生,氣之聚也,其始則氣化而凝,既久則形立而堅,陰陽之運,其理則然。
味異行不等,甘苦辛鹹酸。
道判而為陰陽,散而為五行,別而為五味。五味之所以異,以五行之不等故也。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此味之所以異也。火煥水潤,木撓金堅,土均而布,稼穡出焉,此五行之不等也。味則五行也,而味味者道也。
氣行有多少,強弱果不均。同出異名色,各自生意因。
通天下一氣傘,萬物化作萌區,有狀盛衰之殺,變化之流也,氣之多寡,隨量而受,故物之強弱,因受而稟,猶之大塊。噫,氣而萬竅怒號,吹萬不同,而使之自己。聲雖異,同出於風,形雖異,同出於道。
從是異性行,而有受形身。含養陰陽道,隨所倚為親。生道非一類,一切人非人。
性有剛柔緩急不同,故形有羽毛鱗介之異,稟偏于陽者,本乎天而親上,毗于陰者,本乎地而親下。雖類聚韋分之殊情,飛走動植之異狀,自有情以至於無情,自有形以至於無形,塗雖殊而歸則同,慮雖百而致則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