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将兵阵记
  十二将兵之阵,唐卫公李靖定边之所作也。以乘之阵外两层四十八阵,各四分之为十二小阵。四隅四阵为奇,四方八阵为正,奇兵用骑,正兵用步。兵一将各一人中。骑兵十有六阵为中军,大将主之。大将统乎四奇之将,四奇统乎八正之员。首尾有相因之势,行止有相随之分,奇正有同力之义,故名为十二将兵之阵。是时突厥寇掠,虏骑奔冲,复变六花而为此也。唐太宗盖用其法。太宗为秦王破刘武周,军中作破阵乐武舞,前出四表者非象四奇乎?后缀八幡者非象八正乎?用一百二十八人者,以六十四阵为总阵,八正之员各领八阵,别有六十四小阵以为中军,一人所以象一阵也。其原同出于武侯,而各随所变。杜佑推演孔明布列之序,直以太宗、李靖之法以为之法,夫岂无所本哉?
  十二辰阵记
  十二辰之阵,亦唐卫公李靖定边之所作也。唐太宗初,四夷内附,番汉之兵杂处而并用之。番长于骑,汉长于步,靖因其势,一变八阵而为六花。凡外营六军,各车步当前,骑兵当后;车步为拒,骑兵从背出:此一法也。再变六花为十二将兵。凡骑分为四,步分为八;骑居四维为奇为首,步居四方为正为尾。一奇各当二正,二正各向一奇;一面受敌,首尾相应:又一法也。三变十二将兵为十二辰,混步骑而为一。凡外营周围十二阵皆步,而骑各包步之中;一奇各当一正,一正不离一奇;一阵受敌,各自为战;奇正相混,无不是正,无不是奇。敌意兵正,则步开骑出而击之以奇,敌意其奇,则骑入步合而击之以正;敌不知吾正之所在,不测吾奇之所出。经所谓奇正之变,而循环之无端,至此而后见矣:是再又一法也。夫是时用兵既久,番将薛万彻、阿史那、执失思力之徒皆黠桀之资,苟骑兵别聚为一阵,教之知奇正之方,则谁可得而制者?靖以步而参之骑,以骑而隶之步,或分之使居四隅,或折之使随各阵,屡变其名,屡换其势,何莫而非颠倒驾驭之微权也哉?他日侯君集谓太宗曰:陛下使李靖教臣兵法,靖匿其精者,是李靖欲反也。靖曰:得臣之粗者,足以服四夷,更欲得臣之精,是君集欲反也。后君集果以逆诛。靖之远虑盖如此。
  李靖六花阵辩
  《太乙统宗宝鉴》李靖六花阵图一首,张烨之所演也。李靖因八阵为六花者,以中军变方而为圆,以外营变直而为方,中军如花心,外六阵如花瓣。张烨之图,八阵具在,但以轴地冲转居于外,以天冲天衡转居于内,谓之六花。何辩之:盖兵之有阵,犹棋之有画路也。阵之有方圆,所以记度量多寡之数,定远近之限制险短之节也。方计其步,圆计其奇。奇者径一围三之谓也。六花:中一厢,前二厢,后二厢,左右一厢。每一厢步骑相间而立成,相去十步,或三十步,或五十步,前奇后正,观敌何如再鼓之,前正后奇。其出以五十步为节,离而不绝,却而不散,皆由方圆度量而起数。是则外画之方,内环之圆者,节制之所在,非如裴绪、李筌五行生克之说矣。大抵李靖六花之制,步兵在前,马军在诸阵之后,得之于《左传》车战之法,先偏后伍是也。其变化出入不与孔明同,所谓天地轴风云龙虎鸟蛇之义,不惟无其阵,而且异其法。张烨拘以地轴天衡内外转移之末,而求六花之理,不亦迷且惑哉?
  李靖五花阵变为六花阵辩
  杂兵书李靖六花阵图一首,作无名氏。以前后左右中五阵号为仁义礼智信,谓之曰五花;以一十七阵交五为六阵,谓之曰六花。何辩之:盖制军以伍法为要,列之五人为伍。自一乘言之,甲士居中,步卒分为四队,居前后左右。自一偏言之,二十五车也。大而列之,五偏为一阵也。然数起于五而终于八,然后奇正备焉。李靖六花阵自孔明八阵而变。孔明九军,中军十六阵,外营八军,每军六阵。李靖七军,中军一十六阵;外营六军,每军八阵。六阵居外,如六出之花,故以为名。李靖兵书未有五花之阵之说也。学兵不读《左传》不考《卫公问答》,譬如棋无画路而一步不可行也。为此图者,妄指为六花阵,盖于《左传》及《问答》平生未尝观也。行之于世,误杀将,不为毒且烈哉?
  平戎万全阵记
  平戎万全之阵,宋太宗皇帝备辽之所作也。车四千三百二十乘,骑三万六百匹,兵士一十四万九百三十人,布为前后左右中五军之大阵。前后左右各以二行相从为表里,中以三阵相从为辅弼,故五军而有七阵也。中阵以车一千四百四十乘方布如城郭,每乘卒二十二人为战备,阵中置拒马五千具别用。戎行之不修,则师律用爽;阴谋之不作,则凶器何恃?故天命圣者,以广战术,俾悬衡于未然,察变于倚数,握机制胜,作为阵图。夫八宫之位正,则数不亻替,神不忒。故八其阵,所以定其位也。衡抗于外,轴布于内,风云附其四维,所以备物也。虎张翼以进,蛇向敌而蟠,飞龙翔鸟,上下其势而致用也。至若疑兵以固其余地,游兵以按其后列,门具将发,然后合战。弛张则二广迭举,犄角则四奇皆出,必使陷坚阵,拔深垒,若星驰天旋,雷动山破。魏之观列,郑之鱼丽,成周之熊罴,昆阳之虎豹,出匪以律。我异于是,既而图成俎豆。帝用经略,北逐獯鬻,平蚩尤,戡黎于阪泉,省方于崆峒,底定万国,旁罗七曜。鼎成龙至,去而上迁,于是遗风冥冥,时亡而图存焉。于戏!圣迹长往,神机未昧,酌其流者,犹足以决胜三军,御侮万里。故项籍得之以霸西楚,黥布得之以奄有九江,汉孝武得之攘匈奴,服瓯越,东收灭貊,西拓大夏。然则圣图幽赞,未始有涯。天宝中,客为韬钤者,得其遗制于黄帝书之外篇,装素而图之。胜败之朕,在我股掌;天地之心,见于毫末。议欲献诸策府广武事,会天子以不战为师,无为为宝,则是图也,兴于多难,废于升平,湮沦不书,盛德其没。乃五千人守之;四角置望楼八座,别用八千人守之。凡中三阵,计用步兵一十一万二百八十人也,皆为正。前阵后阵之前行各三千一百骑,队五十人;前阵后阵之后行各一千九百骑,队三十人;东稍西稍之前行各二千六百五十骑,队五十人;东稍西稍之后行各三千七百五十骑,队三十人。馀六百五十骑,队三十人,分为各队探报之卒。凡前后左右等阵,计用骑兵三万五千人也,皆为奇。盖雍熙之时,契丹内侵,太宗制此阵以御虏骑奔突,故曰平戎万全之阵。夫宋不自征伐,有天下莫知古人制阵之法,务以轻锐为戒,持重为主,如此则其势之弱实由兹而起矣。
  宋神宗皇帝九军新阵辩
  《武经总要》九军新阵图七首,宋神宗皇帝之所演也。宋有契丹、西夏之祸,太宗制平戎万全阵,真宗制常阵,皆不胜。元丰五年,神宗更大稽古制,别为九军阵,用李靖阵为七将,用裴绪新令为牝牡冲方罘羜车轮雁行之形。牝取其广,牡取其锐,车轮取其圆,罘羜取其包络,雁翼取其张舒。以形相制,治而为法,出于神宗之宸断者。何辩之:盖黄帝、孔明之阵,四奇四正并中军而为九。大将之将得四之一,八阵之众得四之三,谓之握奇。开阖出入,千变万化,其道无穷,何形势之有?神宗为九军似矣,惜乎中外无等,奇正不分,泥于形势,知为九军而不知所以用之。况李靖六花阵军七,故将亦七;九军置四将,可知操纵开阖进退出入,决善政也。积弱累败,至于丧亡,宜哉!或曰:孰与平戎常阵为优劣耶?曰:阵起于五而终于八。起于五者,前后左右中五正也,不及四奇。终于八者,四奇四正也,而不及中。此万世不易之法。平戎常阵虽知五军而布,其所失过于固守,怯于进取,均为败阵。惟不泥于形势,庶几不类于儿戏耳。
  元四阵图辩
  《虎钤经》阵图四首,元许洞之所演也。例十万卒,以七为步为正,三为骑为奇。曰:飞鹗者搏击势,重霞者氤氲势,长虹者弯抱势,八卦者四应势;递相变化以为法。何辩之:盖握奇五法二者,制阵之大要:握奇所以立阵之体也,体立则四支为之用而守固;伍法所以定布置之所也,布置有方则进退出入开阖奇立整而不乱,寡可以为众,弱可以为强。兹洞四阵皆以一面为势,中校平列一字为中军,是无握奇矣;四隅无兵,以首项身尾为次序,是无伍法矣。苟处军平旷之地,敌出以奇,惊其左右,则中军自扰,前后不相救。夹而攻之,则断而为二为三,聚攻其一处,其背可透。小挫大遂大乱,其患殆非止一端也,乌得为节制之理哉?虽著论纷然,要人必信,稍识虚实者皆笑其为谬戾。夫厌李筌形势之偏卒不能自既,于形势之累一弊流源,千万载而不悟,至于如此也耶?
  第一,分阵队者,冲兵未布于阵中,无事于冲突,故以奇哨相错综而蔽护中军。此屯营时也,即入阵游兵置后图之意。
  第二,阵分将校以统之。
  第三,发行则以次而不乱结阵,即抬营之意。行时亦成营阵,敌伏兵不得冲之,所以冲尽在四面也。
  第四,营栅。
  第五,初布阵,始以冲兵分属于各队,此则列于阵外矣。盖每一队奇哨,该有一队冲兵。奇哨各为方阵而不为前之错综者,正以利于冲兵之出入也。
  第六,敛冲待敌,不驻冲于各队之外者,示之弱也。而驻冲切近于各队之内者,暗防敌之冲也。此所□不为第十六阵之藏于奇哨队中也,是时尚未定贼之来路也。
  第七,严阵挑战。盖因示之以弱而敌不至,则必出以挑之。是时贼在前,故于四奇之中各撤一队以归之前右哨,止留一队冲兵以防后。前右二哨既借四奇,而又各驻冲兵一队于旁以自固者,正所谓严阵也。使贼见二哨兵之多,必由挑战之处而来。若贼来,又不以冲兵与战,而以前奇与战,冲兵似宜闪开两边,将以前奇诱之使入,则伏兵起而攻其左右,前校与所驻中军冲兵当其前,挑战之兵要其后。然前后皆有重兵,恐两旁之一队冲兵不足以当之,故以左右奇听招,将视其势之强弱以进止也。
  第八,先锋应敌,则全军皆动,独左后二哨不动,前右二哨自固如前。然前以冲兵驻于二哨之傍,今以之驻于二哨之前者,盖以初有三队冲兵在前挑战与扬兵,今止一队故也。以当先一队与之战,而以两队冲兵藏于傍以为两翼,伏二队于后,盖敌至则如前之夹攻,不则亦可以随冲而出也。初以左右奇听招,今即以之备伏,故以后奇听招而向前后奇。既向前则疑于后之疏也,故以冲兵一队分驻之于后。盖此进兵时也,故两腋亦须防贼之伏兵,是以不以两奇之兵听招而以之备伏。又驻冲兵二队以为备,盖左右有急则应左右,前有急则应前,此其驻冲兵之妙也。
  第九,前哨受敌,则右哨之自固如前,而前奇驻以冲兵二队,以其近于贼之来处,亦当自固也。然左奇有三旗两冲,处置与三面不同,正以待战也。前奇自固,冲在后;左哨自固,冲在傍。在后二哨则冲亦无之,皆与左奇制阵不同,此待战与自守之别也。然后右亦未尝不分冲兵以驻之,又移中军以向前哨。他阵前奇交战,则有冲兵在前而此无之者,以前奇止是五队,前哨是八队,故即以本队兵与之战也。八队内原借前奇一队在内,今还之而又借右奇一队补之,盖以右远而前近也。右哨受敌可知矣。
  第十,前右二哨俱受敌,则前奇左奇右奇俱逼近贼矣。故本奇自有五队,而又各驻以冲兵,因两处受敌,而冲兵不足,故不得已撤中军左右校以备之。中军左右校既撤,仍惧左右腋之势孤,故扬冲兵于外以张其势。前奇驻以冲兵两队而左右只是一队者,以前奇夹在二哨中,则两面须备敌,而左右奇只是一面也。
  第十一,迭右奇者,以前奇战乏,故以右奇迭之,又以左奇听招以待右奇之乏。然两腋疑于疏矣,故以冲兵一队待之。复移前右二哨之冲兵于两旁者,正以近左右二腋而便于策应也。
  第十二,迭左奇意亦如前。然以右奇整于前而以前奇列于右者,以其从后而退便抽换也。
  第十三,迭前校意亦如前。然不用后奇而用前校者,盖以渐次向前,便于进也。他阵以一队冲兵助奇兵战,而此以两队助之者,以各奇有五队而前校止是四队也。分左奇于两腋者,以当前队出敌之时,则左奇从中分自两旁而退,且欲收前右二奇于中也。所以收前右二奇于中者,以他阵俱有冲兵在内,今冲兵向外,故以奇代之。又二奇休息已久,将可再出;冲兵交战已久,将欲收入。故列于此,待冲入而直出也。藏二冲兵于二哨之中者,欲示之弱以分其势,使不专于前也。
  第十四,三军大战,以他阵奇校相更,而冲兵则未尝更。至此,则冲兵亦欲更矣。故收冲兵以待逐敌之用,既无冲兵于外,则不得不合三奇之兵以对敌。左右奇既出而兵又乏,故暂移左后二哨以为腋,以前阵在腋之冲兵补其空。
  第十五,战胜追逐,则奇校俱入阵,而以轻兵追贼,一得以更迭休息,一则按其行伍,胜而不至于乱。
  第十六,收阵整兵,故分布冲兵于各队,常以冲兵护奇哨。此以奇哨护冲兵人马解鞍卸甲,俱在营中矣。追逐归后疲倦之余。
  第十七,据险阻敌他处皆十二队冲兵,而此独倍之者,盖于险处则设疑兵之似冲兵者,以惧敌也。
  第十八,回军转战则敌在我后,故冲兵皆驻于后,盖冲兵原以随处御敌也。
  此阵于受敌处,固驻以重兵而子细防之;而不受敌处,亦未尝疏,则敌之声东击西者无患矣。四面固有冲兵来往以防守,而中军亦未尝无冲兵,一则以固本根,一则以随时应用。屯营则奇哨在外,行营则冲兵在外。或虚而张其威,则冲兵在外;或实而示之弱,则冲兵居中。细观其作用,冲兵最劲,奇校兵次之,哨兵又次之。其阵常定,而随敌可以应之,以驻冲兵之得宜也。不言三迭阵,而迭阵在其中矣。合来则十八阵总是一阵,分之则变化无穷。此其所以为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