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声
  汉王遣韩信,破陈余后,信募致广武君李左军,师事之。韩信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若何而有功?”对曰:“今将军涉西河,虏魏王豹,一举而下井陉,不旬朝破赵二十万众,名闻海内,威振天下。此将军之所长也。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用。今将军欲举倦弊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欲战恐久,力不能拔,情见势屈,旷日粮竭。而弱燕不服,齐必拒境以自强。燕齐相持而不下,则项之权未有所分也。若此者,将军之所短也。臣闻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为将军计,莫如案甲休兵,镇抚其孤,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醳兵。北首燕路,而后遣辨士奉咫尺之书,暴所长于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已从,使者东告齐,齐必从风而服,虽有智者,亦难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可图也。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韩信并从之。燕齐从风。
  魏邓艾既平蜀,言于司马昭曰:“兵有先声后实者,今因平蜀以乘吴,吴人震恐,席卷之时也。然大举之后,将士疲劳,不可便用,且徐缓之。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然后发使告以利害,吴必归化,可不征而定也。”会艾诛,不果行。
  声
  春秋,晋侯伐齐,齐侯御诸平阴,堑防门而守之广里。晋将范宣子告齐大夫析文子曰:“吾知子,敢匿情乎?鲁人莒人皆请以车千乘自其乡入,既许之矣。若入,君必失国,子盍图之?”子家以告公,公恐。晏婴闻之,曰:“君固无勇,而又闻是,弗能久矣!”齐师夜遁。
  赵石勒荆州监军郭敬寇晋襄阳,勒驿令敬退屯樊城,戒之使偃藏旗帜,寂若无人;彼若使人观察,则告之曰自爱坚守。后七八日,大军将至,相禁不复得走。敬使人浴马于津,周而复始,昼夜不绝。侦谍还,晋南中郎将周抚以为勒大军至,惧而奔于武昌,敬遂入襄阳。
  梁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虽称沈于西魏,而尚有二心。西魏将杨忠自樊城观兵于汉宾,阳旗递进,实骑二千。詧登楼睹,以为三万,惧而服焉。
  后唐将李存审初为都指挥使,梁太祖北伐至枣强,存审以骑兵三千屯于赵州。初,梁君声言五十万,存审以兵少不敌,必颇忧之。谓裨将赵行实曰:“但得老贼在东,别将西来,尚可从容画策。”不旬日杨师厚攻枣强,贺德伦寇蓚县,攻城甚急。存审谓赵行实曰:“吾王方事北面,南鄙之事付我等数人。今西道无兵,蓚县危急,我等坐视其弊,何以自安?老贼既不下蓚城,必西寇深冀,不预为方略,则滋蔓难图。与公等轻骑而行,观其所向。”乃选精骑八百急趣信都,扼下搏桥道。存审令史建塘、李嗣肱分兵拒守,建塘分麾下五百骑为五军:一军之衡水,一军之南宫,一军之信都,一军之阜城,自将一军深入。各命俘赋,讨刍粮者十人而会于下搏桥,期曰:“诸军所至,遇梁军之樵刍者,数百人皆杀之。留数人断臂纵去,曰:为我语朱公,晋王大军至矣。”时梁祖引师厚兵就德伦,共攻蓚县。始至县西,未及置营。嗣肱建塘各领百馀骑为贼旗帜服色,与刍粮者相杂而行,至暮及贺德伦营门,杀其门者,纵火大呼,俘斩而旋。其刍荛者断手臂,得归,皆言唐兵大至。梁祖大骇,遂命夜遁。
  后汉末,刘备遣将吴兰屯下邳,曹公遣曹洪征之。备遣张飞屯固山,欲断军后。众议狐疑,洪曰:“贼实断道,当伏兵潜行。今反张虚声,此其不能也。宜及其未集,纵击兰,兰破,则飞必走。”乃集兵击兰,大破之,飞果走。
  刘裕率兵伐南燕,慕容超走广固,且乞师于秦裕,筑围守之。秦王姚兴遣使告裕云:“慕容氏相与邻好,又以穷告急,今当遣铁骑十万径据洛阳。晋军若不退者,便当长驱而进。”裕乃呼兴使者谓曰:“语汝姚兴,我灭燕之后,息甲三年,当平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刘穆之后闻兴使,驰入见裕,而秦使已去。裕以兴所送并答语示穆之,穆之尤之曰:“常日事,无大小必同与谋,此宜善详,云何率尔便答此语?未能威敌,适从彼怒耳。若燕未可拔,兴救奄至,不审何以待之?”裕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遣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此是其见我伐燕,内已怀惧,自强之辞耳。”兴果不出师,广固终拔,擒慕容超,平齐地。
  宋雍州刺史袁顗举兵反,沿流入鹊尾,与官军相持既久。军主张兴世越鹊尾,上据钱溪。顗党刘胡攻之不下,遣人传唱,钱溪已下,官军并惧。沈攸之曰:“不然。若钱溪实败,万人中要应有逃亡得还者。必是彼战失利,唱空声而以惑众心耳。”勒军中不得辄动。钱溪捷报寻至,果大破贼。攸之悉以钱溪所送胡军耳鼻示之,顗骇惧,急追胡还,遂败之。
  降
  战国燕军大破齐国。齐将田单守即墨,知士卒可用,乃身操板插与士卒分功,妻妾编行伍之间,尽散饮食飨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约降于燕。燕军皆呼万岁。田单又收民金得千镒,令即墨富豪遣使遗燕将书曰:“即墨即降,愿无掠虏吾族家妻妾,令安堵。”燕将大喜,许之,燕军由此益懈。田单出军击,大败之。
  项羽围荥阳,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以东者为楚。亚父劝项王急攻荥阳,汉王患之。纪信曰:“事急矣!臣请诳楚,可以间出。”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楚因击之。纪信乃乘王车,黄屋左纛,曰:“食尽,汉王降楚。”军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逃遁。
  曹操入荆州,刘琮降,得水军步兵十万。孙权与操遇于赤壁,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观操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先书报欲降。曹军吏士皆引颈相望,指言盖降。盖放诸船,同时发火,时风猛,烟焰涨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
  晋将李矩守荣阳城。前赵刘聪将刘畅步骑三万讨矩,屯于韩王故垒,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时畅卒至,矩末暇为备,遣使奉牛酒诈降于畅,潜匿精勇,见其老弱。畅不以为虞,大飨染师人皆醉饱。矩谋夜袭之,畅仅以身免。
  周鲂为鄱阳太守,被命密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敌所闻知者,令诡挑魏扬州牧曹休。鲂答:恐民帅小丑,不足仗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乞遣亲人,赍笺七条以诱休。且曰:“今使君若从皖道进住江上,鲸当从南对羊历口为应。未到江岸可住百里土。令此间民知北军在彼,即自善也。此间民非苦饥寒而甘兵寇,苦于征讨,乐得北属。但穷困举事不时见应,寻受其祸耳。如使清徐诸军首尾相衔,牵缀彼兵,使不得速退者,则善之善也。鲂生于江淮,长于时事,见其便利,百举百捷。时不再来,敢布腹心。”休果信鲂,帅步骑十万,辎重满道,径来入皖。鲂亦合众随陆逊横截休,休幅裂瓦解,所护万计。鲂初建密计时,频有郎奉诏谘问诸事,鲂乃诣部郡门下,因下发谢,故休闻之不复疑虑。事捷振旅,帝大会诸将欢饮。酒酣,谓鲂曰:“君下发载义,成孤大事,君之功名,当书之竹帛。”加裨将军,赐爵关内侯。
  后魏崔延伯既破秦贼,乃与萧宝寅率众会于安定,甲卒十二万,铁马八千匹,军威甚盛。时万侯丑奴置营泾州,西北七里当元城。时或轻骑暂来挑战,大兵未交,便尔奔北。延伯矜功负胜,遂唱议先驱,伐木别造大排,内为锁柱,教习强兵负而趋走,号为排城。战士在外,辎重居中,自泾州缘原北上。众军将出未战之间,有贼数百骑诈持文书,云是降簿,乞且缓师。宝寅延伯谓其事实,逡巡未斗,俄而宿勒明达率众自东北而至,乞降之贼从西竞下,诸军前后受敌。延伯兵力疲怠,贼乃乘间得入排城,延伯军大败。
  西魏宇文泰与东魏高欢战于卬山,泰军不利。裨将于谨卒,其麾下伪降,立于路左。欢乘胜逐北,不以为虞。追骑过尽,谨乃自后击之,敌人大骇。独孤信又收集兵士,于后突击,欢军乱。以此西魏得全而退。
  唐史思明陷洛阳,贼锋甚盛。副元帅李光弼守河阳,谓李抱玉曰:“将军能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过期若何?”光弼曰:“过期而救不至,任弃城也。”贼师周挚先攻南城,将陷之,抱玉乃绐之曰:“吾粮尽,明日当降。”贼众大喜,敛军以候之。抱玉因得缮完设备,明日坚壁请战。贼怒欺绐,急攻之。抱玉出奇兵,表里夹攻,杀伤甚众,挚军退。光弼自将于中潬城,挚舍南城攻中潬,不胜,乃整军将攻北城。光弼以兵出战,大败之。
  宋夏州李继迁遁在斤泽,都巡检曹光实选精骑袭之,继迁仅以身免,获其母妻。于是继迁复结婚于豪酋,转徙伏匿,浸以强盛,使人绐光实曰:“我数奔北,势窘不能自存矣。公许我降乎?”因陈舅甥之礼,期某日于葭芦州降。光实信之,且欲擅其功,故不与人谋。至期,继迁设伏,止领十数人近城迎。光实从百骑赴之。继迁前导北行,至其地,忽举手挥鞭,伏兵尽起,光实被害。
  秦末,天下兵起,沛公西入武关,欲以二万人击秦峣关下军。张良曰:“秦兵尚强,未可轻也。臣闻其将屠者子,贾竖易动以利。愿且留壁,使人先行,为五万人具食,益张旗帜诸山之上为疑兵。令郦食其持重宝啖秦将。”秦将果欲连和,俱西袭咸阳。沛公欲听之,良曰:“此独其将欲叛,士卒恐不从;不从,必危。不如因其懈击之。”沛公乃引兵击之,秦军大败。
  隋末,宇文化及弑炀帝后,率兵来攻李密于黎阳。密知化及粮且尽,为与和以弊其众。化及弗之悟,大喜,恣其兵食,冀密馈之。会密下有人获罪,亡投化及,具以密情告。化及大怒,其食又尽,乃渡永济渠,与密战于童山之下,自辰达酉。密为流矢所中,顿于汲县。化及掠汲郡北趣魏县,其将王智略等率部众归于密者前后相继。
  唐贞元三年,吐蕃结赞入寇,为李晟邀击之,又袭破其摧沙堡,深恨晟及浑瑊马遂,欲阴计图之。乃卑词厚礼,告马燧,请重立盟誓,则蕃军引去。德宗不许。燧自入朝言之,上令崔翰入蕃报结赞,言还我盐夏二州,则同盟。结赞曰:“清水之会,同盟人少,是以和好轻慢不成。今蕃相及,元帅已下凡二十一人赴盟。灵州节度杜希全、泾原李观,皆和善守信,境外重之,此时须令预盟。”翰约盟于清水。结赞曰:“清水非吾地,请盟于原州土梨树。盟毕,则归二州。”翰归,备奏其事。神策将马有麟奏曰:“土梨树地多险阻,恐蕃有军隐伏,不利,不如平凉,其地坦平,且尔泾州为便。”帝从之,诏报以希全只在灵州,李观又已改官,今遣侍中浑瑊充盟会,使崔汉衡副之,郑叔矩为判官,瑊统兵二万。又诏华州节度骆元光以本镇兵从瑊。瑊与结赞初约以兵三千列于坛之东西。是时蕃军精骑数万列坛西,结赞又请瑊以下具衣冠佩剑。瑊等入幕次坦无他虑。结赞伐鼓三通。其众呼噪而进。瑊遽出自幕后,偶得他马,跨而奔驰。追骑云合,流矢雨集,崔汉衡已下六十馀人皆陷于贼。
  退
  汉刘表遣刘备北侵,至邺,曹操遣夏侯惇李典拒之。一朝备烧屯去,惇遣诸军追击之。典曰:“贼无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狭,草木深,不可追也。”不听,惇等果入贼伏,里战不利。典往救,备见救至,乃退。
  魏太和三年,孙权杨声欲向合肥,征东将军满宠御之,兖豫诸军皆集。权等退,诏罢兵。宠以为今贼大举而还,非本意也,此必欲伪退以罢吾兵,而倒还乘虚掩不备也,表不罢兵。后十馀日,权果再到合肥城下,不克而还。
  东晋末,妖贼孙恩北出海盐,时刘裕拒之,筑城于海盐。贼日来攻城,城内兵力甚弱,裕深虑之,乃一夜偃旗匿众,若已遁者。明早开门,使羸疾数人登城。贼遥问刘裕所在,曰:“夜已走矣!”贼信之,乃率兵众大入城。裕乘其懈怠,奋击,大破之。
  后凉吕光遣将吕延伐西秦,大破之。乞伏乾归泣叹曰:“死中求生,正在今日。”乃纵反间,称乾归东奔成纪。吕延信之,引师轻进。司马耿稚谏曰:“乾归雄勇过人,权略难测,破王广,克杨定,皆羸师以诱之。虽蕞尔小国,不可轻也。困兽犹斗,况乾归乎?今宜布阵而前,步骑相接,徐侯诸军大集,可一举灭之。”延不从而战败。
  北凉主沮渠蒙逊伐西凉李歆于酒泉,先攻浩亹。蛇盘于帐前,蒙逊笑曰:“前一为螣蛇,今盘在吾帐,天意欲吾回师,先定酒泉。”乃烧攻具而还,次于川岩。闻歆集兵欲攻张掖,蒙逊曰:“入吾计矣。但恐闻吾回军,不敢前也。”兵事尚权,乃露布西境,称得浩亹,将进军黄谷。歆闻而大悦,进入都渎涧。蒙逊潜军逆之,败歆于怀城,遂进克酒泉。
  后魏将慕容白曜南征宋,以郦范为副师。以无盐宋将申纂凭城拒守,议者佥以攻具未周,不宜便进。范曰:“轻军远袭,深入敌境,无宜淹留以失机候。且纂必以我军来速,不在攻守,谓方城可凭,弱卒可恃。今若外潜威形,内整戎旅,密励将士,出其不意,可以攻而克之。”白曜遂潜军伪退,示以不攻,纂果不设备。于是即夜部分,晨便腾城,崇朝而克。
  后魏末,幽州刺史刘灵助以庄帝被尔朱兆所弑,遂举兵唱义,诸州豪右咸相通结。灵助进屯于定州之安国,魏遣将叱列延庆讨之。诸将谓延庆曰:“灵助善卜筮,百姓信惑,所在响应,未易可图。若万一战有利钝,则大事去矣。未若还师,西入据关,拒险以待其变。”延庆曰:“刘灵助,庸人也,天道深远,岂其所识,大兵一临,且彼皆恃其妖术,坐看符厌,宁肯戮力致死,与吾争胜负哉?如吾计者,正欲出营城外,说言西归,灵助闻之,必信而自宽。潜军往袭,可一举而擒。”乃出顿城西,扬声将还,简精骑一千夜发。诘朝,造灵助垒,战于北城,遂破擒之。
  西魏末,大将军史宁与突厥木杆可汗同伐吐谷浑,遂至树敦。树敦即吐谷浑之旧都,多诸珍藏,而其主先已奔,贺真诚留其征南王及数千人固守。宁进攻之,伪退。吐谷浑人果开门逐之。因回兵夺门,门未及阖,宁兵遂得入,生擒其征南王。俘虏男女财宝,尽归诸突厥。
  西魏宕昌羌獠甘作乱,逐其王弥定,魏将史宁讨破之。甘将百骑走投生羌巩廉王,弥定遂得复位。宁以未获獠甘,密欲图之,乃杨声欲还。甘闻之,复招引叛羌,依山起栅,欲攻弥定。宁谓诸将曰:“此羌入吾术中,当进兵擒之耳。”遂进,獠甘众至,与战,大破之,并获巩廉王。
  隋隽州乌蛮反,遣周法尚讨之。军将至,贼弃州城走散,出谷间。法尚捕不能得。于是遣使慰谕,假以官号,伪班师,日行二十里,军在舍。谮遣人觇之,知其首领尽归栅,聚饮相欢。法尚遣步骑数千人袭击破之。
  海都犯边,伯颜留拒之。廷臣有谮伯颜久居北边,与海都通好、无尺寸之功者,诏以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代之,居伯颜于大同,以俟后命。玉昔帖木儿未至三驿,会海都兵复至,伯颜遣人语昔帖木儿曰:“公姑止,待我剪此寇而来,未晚也。”伯颜与海都交兵,且战且却,凡七日,诸将以为怯,愤曰:“果惧战,何不授军于大夫!”伯颜曰:“海都悬军涉吾地,邀之则遁,诱其深入,一战可擒也。诸将必欲速战,若失海都,谁任其咎?”诸将曰:“请任之。”即还军击败之,海都果脱去。乃召玉昔帖木儿至军,授以印而行。
  诡声
  春秋时,华登帅吴师以败宋师。公欲出,厨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君请待之。”乃徇曰:“杨徽者,公徒也。”众从之。公自杨门见之,下而巡之,曰:“国亡君死,二三子之耻也,岂专孤之罪也?”齐鸟枝鸣曰:“用少莫如齐致死,齐致死莫如去备。彼多兵矣,请皆用剑。”从之。华氏北,复即之。厨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华登矣!”遂败华氏于新里。
  隋末,杨玄感反,攻东都。刑部尚书卫文升与玄感战,兵始会,玄感诈令人大呼曰:“官军已得玄感矣!”官军稍怠,玄感与数千骑乘之,文升于是大败。
  诡形
  东汉,袁绍将许攸降曹操,因说曰:“袁氏辎重有万馀骑,屯军无严备。今以轻兵袭之,不虞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矣。”操大喜,选锐步骑皆用袁氏旗帜,衔枚,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应曰:“袁公恐曹操掠钞后军,还兵以益备。”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大破之,尽燔其粮谷及宝货。
  后周,宋,杨坚辅政,周大将尉迟迥在河北拒命,河南州县多从迥。坚遣将于仲文讨之。迥将檀让屯成武,别将高士儒以万人屯永昌。仲文诈移书州县曰:“大军将至,可多积粟。”让谓仲文未能卒至,方槌牛享士。仲文知其怠,选精骑袭之,一日便至,遂拔成武。迥将席毗罗众十万屯于沛县,将攻徐州,其妻子在金乡。仲文遣人诈为毗罗使者,谓金乡城主徐善净曰:“檀让明日午时到金乡,将宣蜀公令,即尉迟迥赏赐将士。”金乡人谓为信然,皆喜。仲文简精兵,伪建迥旗帜,倍道而进。善净遥见仲文且至,以为檀让,乃出迎谒。仲文执之,遂取金乡。诸将多劝屠之,仲文曰:“此地是毗罗起兵之所,当宽其妻子,其兵可自归。如即屠之,彼望绝矣。”众皆称善。于是毗罗恃众,来薄官军。仲文背城结阵,出军数里,设伏于麻田中。两阵才合,伏兵俱发,曳柴鼓噪,尘埃涨天。毗罗军大溃。仲文乘之,贼皆投洙水而死,水为之不流。获檀让,槛送京师,江南悉平。与吕蒙袭南郡、恤关羽之众戚属同。
  五代,梁将戴思远攻德胜北城,庄宗命李嗣源设伏于戚城,令骑军挑战。梁军大至,庄宗率中军以御之。时李从珂伪为梁帜,奔入梁垒,斧其望楼,持级而还。梁军愈恐,步骑渐至。李嗣源以铁骑三千乘之,梁军大败,俘斩二万计。
  梁葛从周围兖州,兖人不出。从周诈扬言并人、郓人来救,即引军趋高吴。夜半,潜却归寨。朱瑾果出兵攻外壕,我军士突出,掩杀千馀人,生擒都将孙汉筠。
  五代,汉除赵晖凤翔节度,属王景崇叛,据岐山不受代,朝廷命晖统兵讨之。时李守正叛于蒲,赵思绾据于雍,与景崇迭相为援,乃引蜀军出大散关,势不可遏。晖数战而胜,然后堑而围之。晖屡使人挑战,贼终不出。晖乃潜使千馀人于城南一舍之外擐甲执兵,伪为蜀兵旗帜,循南山而下,诈令诸军声言川军至矣。景崇令数千人溃围而出,以为应援。晖设伏而待,一鼓尽殪之。自是景崇胆破,无复敢出。明年春擒之。
  宋雍熙初,张齐贤知代州,虏骑自胡谷入寇,簿城下。神尉都校马正以所部列南门外,众寡不敌。副都署卢汉斌畏懦,保壁自固。张齐贤选厢军三千出正之右,誓众感慨,一以当百。虏遂却走,循胡卢河南而西。先是,约都部署潘美以并师来会战,无何间使为虏所得。齐贤以师期既漏,且虞美之众为虏所乘,俄而美有使至,云:师出并州,行四十里至柏井。忽得密诏,东路王师衄于君子馆,有诏并之全军不得出战,已还州矣。于时虏骑塞川。齐贤曰:“虏知美之来,而未知美之退。”乃闭其使密室中。夜发兵二万,人持一帜,负一束刍,距州城西南三十里,列帜燃刍。虏遥见之,火光中有旗帜,意谓并师至矣,骇而北走。齐贤先伏步卒二千于土墱寨,掩击,大败之。擒其北大王之子一人,帐前舍利一人,斩数百级,获马千馀,器甲甚众。贤归功汉斌,捷奏至,太宗嘉之,优诏褒美。
  死战
  秦末,秦军攻赵兵,项羽救之。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烧炉舍,持三日粮,以示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秦将王离,九战,绝其甬道,大破虏王离。当是时,楚兵冠诸侯,诸侯军救钜鹿下者十馀壁,皆莫敢纵。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当十,楚兵呼声动天地,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
  汉韩信击赵,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阵。赵军望见大笑。平明,信建大将旗鼓,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良久,信走,水上军皆殊死战,不可败。遂破赵军,擒赵王歇。诸将因问信曰:“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泽。’今者将军令臣者反背水阵,此何术也?”信曰:“此在兵法,顾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乎?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此所谓驱市人而战也,其势非置死地,使人人自为战,即与之生地,皆走,宁尚得而用之乎?”诸将皆曰:“非所及也。”
  宋武帝作相,举兵伐后秦姚泓,以王镇恶为前锋,而镇恶至潼关,请率水军自河入渭,直至渭桥。镇恶所乘皆蒙冲小舰,行船者悉在舰内,溯渭而进,舰外不见行船人。北土素无舟楫,莫不惊以为神。镇恶既至,令将士食毕,便弃船登岸。渭水流急,倏忽间诸舰悉逐流去。时泓屯军在长安城,犹数万人。镇恶抚慰士卒曰:“卿诸人并家在江南,此是长安城北门外,去家万里,而舫乘衣粮已遂流去,岂复有求生之计耶?惟宜死战,可立大功;不然,则无遗类耳。”乃身先士卒。众亦知无复退路,莫不腾勇争先。泓众一时奔溃,即陷长安城。
  梁将陈庆之守涡阳城,与魏将相持,自春至冬数百战,师老气衰。魏之援兵复欲筑垒于军后,诸将恐腹背受敌,议退师。庆之曰:“兵来至此,涉历一岁,縻费粮仗,其数极多。诸军并无斗志,皆谋退缩,岂是欲立功名,直聚为钞暴耳!吾闻致兵死地,乃可求生。须虏围合,然后与战。”诸将壮其计,从之。魏人掎角作十三城。庆之衔枚夜出,陷其四垒。所馀九城,兵甲犹盛。乃陈其俘馘,鼓噪而攻。魏师遂大奔溃,斩获略尽。
  唐昭宗时,幽州刘仁恭率军士十万寇魏州,屠其郡。梁将葛从周自邢台驰入魏州,燕军突之上水关,攻馆陶门。从周与卒五百骑出战,谓门者曰:“前有敌,不可返。”顾命阖其门。从周极力死战,大败燕人。
  乘胜
  晋杜预袭吴乐乡,虏都督孙欢。州郡皆望风归命,奉送印绶。时众军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今向暑,水潦方降,疾疫将起,宜候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燕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王师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而解也。”遂指授郡帅直指秣陵。所过城邑,莫不束手,遂平吴。先议者惭而谢焉。
  东晋将周访讨贼杜曾,曾大溃,杀千馀人。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访曰:“曾骁勇能战。向之败也,彼劳我逸,是以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灭。”鼓行而进,遂以定汉沔。
  十六国蜀李特攻晋将张征,征军溃。特议欲释征还涪,诸将进曰:“征军速战,士卒伤残,智勇俱竭,宜因其弊,遂擒之。若舍而宽之,征养病收亡,馀众更合,图之未易也。”特从之,复进攻,征溃围走。特遗将水陆追之,遂害征,生擒征子存,以征丧还之。
  唐武德初,刘武周据太原,使其将宋金刚屯河东。太宗往征,金刚遁走。太宗追击,大破之。乘胜逐北,一日一夜,行二百里,转战十合,士卒疲弊。至高壁岭,总管刘弘基执马谏曰:“糇粮已竭,士卒疲顿,愿且停营,待兵粮咸集而后战。”太宗曰:“功者,难成而易败;机者,难得而易失。金刚走到汾州,众心已沮。我及其未定,当乘其势击之,此破竹之势也。如是更迟留,贼必生计,此失机之道也。”遂策马去。诸军乃进,莫敢以饥之为辞。夜宿于雀鼠谷之两原。太宗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军中苦饥,此夕惟有一羊。太宗抚将士,与之同食。三军感恩,皆饥而思奋。明日,趋汾州,金刚列阵,南北七里,以抗官军。太宗遣总管李勣等当其北,翟长孙等当其南,亲御大军以临之。诸军战小却,为贼所乘。太宗率精骑三千直趋金刚,贼众大溃,遂破之。
  太宗破薛仁果将宗罗瞭于高摭,乘胜,率二千馀骑追之。窦轨苦谏曰:“仁果犹据坚城,虽破罗瞭,未可轻进。请按兵以俟其变。”太宗曰:“虑之久矣。破竹之势,不可失也。贼大军已败,馀众何足为虞,凶魁之计尽于此矣。”遂率众而进。至夜半,军临贼城。守埤者皆乱,争自投而下。仁果穷蹙,开门请降。诸将奉贺,因问曰:“始大王野战,破其将,其主尚保坚城。王无攻具,轻骑腾逐,不待步兵,径薄城下,咸疑不克,而竟下之,何也?”太宗曰:“此以权道迫之,使其计不暇发,以故克也。宗罗瞭恃往昔之胜,兼复养锐日久,见吾不出,意在相轻,今喜吾出,悉兵来战。虽击破之,擒杀盖少,若不急跃,还走投城,仁果收而抚之,则便未可得矣。且其兵众皆陇西人,一败退不及回顾,散归陇外,则折墌自虚。我军随而迫之,所以惧而降也。此可谓成算,诸君盖不见耶?”诸将曰:“此非凡人所能及也。”
  郭子仪击贼将李归仁,大破之。日暮,仆固怀恩谓子仪曰:“贼必弃城走,请以二百骑追之,缚取李归仁安守忠。”子仪曰:“将军战亦疲矣,且休,迨明而图之。”怀恩曰:“归仁守忠,天下骁贼也,骤胜而败,此天与我也,奈何纵之不取?若始得众,复为我患,虽悔无及。夫战尚速,何明日为?”子仪固止之,令还营。怀恩固请,往而复返,一夕而四五起。迟明,谍至,守忠等果遁。
  朱泚之乱,贼骁将张庭芝逼栅求战。李晟谓诸将曰:“吾恐贼不出,今冒死而来,天赞我也。”勒诸将纵兵击之。时骆元光领华州兵营在北,兵少,贼并力攻之。晟遣李演孟华以精卒救之,中军鼓噪,演力战大破之,僵尸满地。翌日,将复出师,诸将请待西军至,则左右夹攻。晟曰:“贼既伤败,须乘胜扑灭,若俟其有备,岂王师之利耶?”晟乃号令誓师,毕,阵于光泰门外,使王佖李演率骑军,史万顷领步卒,直抵苑墙。先是,夜使人开苑墙二百馀步,至是,贼已立木栅。贼倚栅拒战,晟叱军士曰:“安得纵贼如此,当先斩公等!”万顷惧,先登,拔栅而入,王佖骑军继进,贼奔溃。大军分道并入驱蹙至于白华。忽有贼骑千馀出于官军之背,晟以麾下百馀骑驰入,左右呼曰:“相公来!”贼闻之,惊溃,官军追斩不可胜计。朱泚姚令言遁走,其余凶党相率来降。
  魏诸葛诞据寿春反,魏将王基讨之,司马昭欲遣诸将轻兵深入招递吴将唐咨等子弟因亹,有荡覆吴之势。基谏曰:“昔吴将诸亮恪乘东关之胜,竭江表兵以围新城,城既不拔,而众死者大半。蜀将姜维因洮上之利,轻军深入,粮饷不继,军覆上邽。夫既胜之后必轻敌,则虑难不深。今贼新败于外,又内患未弭,是其修政设虑之时也。且兵出逾年,人有归心,今俘馘十万,罪人斯得,自历代征伐未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昔武皇帝破袁绍于官渡,自以所获已多,不复追奔,惧挫威也。”从之。
  后周武帝伐齐,军次并州。齐将安德王延宗拥兵四万出城拒帝,帝率诸军合战,齐人退。帝乘胜逐北,率千馀骑入城东门,令诸军绕城置阵。至夜,延宗率其众排车而前,城中军却,人相蹂践,大为延宗所败,死伤略尽。齐人欲闭门,以门下积尸,扉不得阖。帝从数骑崎岖危崄,仅乃得出。至明,率诸军更战,大破之,擒延宗,并州平。周武穷兵,几于不济。
  狄青破侬智高,智高兵败,奔邕州。其下皆欲穷其窟穴,青亦不从,以谓趋利乘势,入不测之城,非大将事,智高因而获免。天下皆罪青不入邕州,脱智高于垂死。然青之用兵主胜而已,不求奇功,故未常大败,计功最多,卒为名将。譬如奕棋,已胜敌,可止矣,然犹攻击不已,往往大败。此青之所戒也。临利而能戒,乃青之过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