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初放玉翩翩,绣户莺声合卺缘。
  庭院春风欲何去,双双悄立画堂前。
  话说蓝珍娘与封悦生,在毛店中交欢一宿,情如胶漆,消尽半载孤衾。悦生道:“贤姐归家,姑母内训极严,不能长侍妆台奈何?”珍娘道:“今既就枕席,岂不望共久远。
  我回家看其动静,倘若得暇,便有好音报君,以图永处。”话未终,卞玉莺同闵巧娘,来请吃饭。
  悦生珍娘步出房中,见杯盘累累,已列桌上。四人环坐共饮,饮毕,珍娘作别,乘舆回至家中,见母亲妹妹等礼毕,忙道:“有背母亲二位妹妹。”
  玉瑶二妹齐言:“理当?”暗想:“姐姐归来,欢容意美,别样精神,非昨日之态,令人可疑。”蓝母道:“我儿有费了玉莺姐之钞。”珍娘答道:“果然取扰。”母女四人相谈不表。
  且说封悦生在毛店中,仍同卞玉莺、闵巧娘三人欢狎;至日将西坠,辞二人回至蓝宅。封禄接道:“相公,姑太太在内等你吃夜饭,”悦生闻言赶入。蓝母道:“侄儿,洛阳北地与维扬较之大相悬殊,不称赏玩游觅。”悦生道:“姑母,地土风俗,各各不同。”
  回语未已,桂瓶列卮于几,蓝母居上,三妹在右,悦生在左。同酌罢,辞出内宅,独寝书斋。珍娘同二妹侍母于内,各务毕。珍娘回自己房中而寝,淫愁兴恨,俱送入东流。
  咨嗟之心杳然,欢乐之念顿生,自怨道:“初婚浪子淫乐,奴只道男子妇女一体皆然,原来大小不一,长久难同,这还可矣;怎么我表弟之具,有此变幻,万万不能得者,尘世实无可比,今若不遇,莫知其妙。若非前缘,焉能得会,不是玉妹店中之御,奴焉能爱彼之乐。”
  惆思羡慕。忽然想起。“客岁之梦,月里吐光,陡然飘下一挂笙。奴方接而吹奏,被二妹走至攘半共律。继后又见若兰庞妹至。亦抢两管共调,四人音同律合。谁知今人乃表弟之兆,假月而悦,赖笙为生,借风飘而代封,正吾表弟封悦生之姓号。此系前注,非人力可勉,正谓千里姻缘似线牵。”
  你看珍娘此时,满脸儿铺堆着俏,一点空心儿百媚娇,灭灯侵枕,也不念孤枕薄衾,亦不叹更长漏永,只是欣欣而睡。
  再说悦生在书斋解衣就枕,有自得之趣,百喜交集。想道:“在家雪妙娘不啻数万金,因狎之所投,愿归于我,止望终身,谁知不寿。连爱月邂逅奇逢,多情相恋,谁知分手,鲰生无倚千里而来,看我姑母。行至中途板桥店,梦中游入一花园,行至蔷薇架木香亭,想见二个女子在亭蹴,皆生得柳眉杏脸,花容月貌,我此时精神狂逸,向前共语,惟长者答言,次妹亦语未几,二妹微怒拿起气球,向我劈面打来,我一时惊醒,我想此气球乃团圆之兆,先征余者,幸到洛阳城外,天色已晚,栖于旅店,得卞玉莺之会,方能就此良缘。”
  你看封悦生,这风流才子多萧洒。得意高人爱花月,拥衾傍枕而卧,再不题更长羁客旅,永不念形单随影孤,一宿漏止更尽,又是天光日晓。
  正是:此间便是神仙府,何必区区上玉京。
  却说蓝母这夜偶然寝不安枕,烦晕头痛,咽喉干燥。挨至天明,珍娘等闻知,皆至房中,等得内门已开,悦生亦来问候。蓝母正在床上方苏,开目道:“喜郎侄儿,你姑年老,止生你表妹三人,珍儿之夫又远去。今日赖你在此,幸有所托。田庄账目悉备,白银百罐,黄金两称,是物作四股分拆,你等各得其一。玉儿摇儿,贤侄相抚,俟我百期,代他择聘,珍儿亦若周年半载,再醮终身。”悦生等闻言,心如锋刺,忙道:“姑母宽心,一时采薪,何得慌张?”言至些语,珍娘泣道:“母亲不必远虑,今日偶恙,还要耐烦一二。”玉娘瑶娘齐道:“母亲放下愁肠,宽怀稍解,不要劳心于家计,须要宁静方好。”
  蓝母又叹道:“我喜今日你姊妹三人在侧,深欢侄儿远来;你母若回西,幸有可托。”悦生道:“侄理当照管,姑母放心。”
  随请医生接脉调治。医生道:“病势甚重,六官脉五宫将有危意,还喜命脉不断,可延数月,不须一时着急。”留药二剂而去;珍娘将药煎熟,亲尝而进。蓝母服药,四人侍立不离。此时正是四月将尽,初暑相征,稍觉炎态。蓝母服药,未及一时,妄枕沉睡。
  悦生向三个姊妹道:“姑母下剂已觉安寐,我们不必左侧,有防于卧。”三妹与悦生,随各各离室。为时珍娘以目私视悦生,悦生已晤。及至天晚,珍娘见二妹走开去,暗将悦生导之自室隐藏,假意出来向二妹道:“天色晚了,我们同去锁门。”玉瑶二妹齐道:“姐姐,此内门今夜不要关锁,恐老母夜间要与表兄讲话,你我不便锁门。”珍娘道:“母亲严令,奈你我皆是女子,倘夜户不闭,老母一知,你我无颜;况表兄已出安寝,谅老母夜间未必唤他。”
  三人遂同去将内门关锁。随徐徐进入母炕,轻轻挥蚊虫,缓放帏帐。见老母因一夜睡不安枕,今服剂相投,故此合眼沉卧。珍娘道:“二妹且在此侍候,我先去暇寝片刻,再来换你二人。”
  玉娘道:“如此极好,又不令人辛苦劳神。”瑶娘有心道:“大姐姐,莫要多时恋卧,一便可来相换。”珍娘道:“晓得。”遂回自室。瑶娘道:“玉姐姐。我们在母侧侍候时,你可见大姐姐以目视表兄,打哑谜,丢冷眼,莫非守久芳心动矣,喜哥又似饿蚊一般,焉有不相慕之理。如若有此,珍姐姐大是美快哩。”玉娘道:“妹妹,我也动疑。方才来,曾见喜哥出去,我想珍姐姐作事深奥,莫非把他藏房中,假意来约人们同去锁门,可见其心机慎密。今趁老母熟睡,我二人悄悄至彼仿探。若有动静,我们言破也有益,莫令他独乐。”
  瑶娘道:“如此甚妙,我们就去。”再言珍娘回房,忙忙卸裳褪衣就枕。悦生相搂珍娘,贴胸交股,云与雨骤,无般不至,美透春心。悦生展龟吐信,珍娘妙牝全吞。正在情浓之际,玉瑶二妹,悄悄潜来,这珍娘之室,房门未掩,二人轻移金莲,潜立而听。只见锦帐内,鸾颠凤倒。纱厨外,鹄立骖停。玉瑶二妹听珍娘叫道:“喜郎,想我也是前世里修来,今世方得你这等妙物,弄得奴遍身酥麻,也不知春从何处来。”悦生道:“姐姐我得你这紧暖丰腻的好物,将我这尘柄射入在内,好不美快。”女哼男弄,你讲我动,两相酣战,这会喷啧之声,越室共闻。这玉瑶二妹,听见哼声不住,响声盈耳又是未曾知味的人,心中如火,热一陈,痒一阵,阴中汪汪液流,二人走拢身,互相环抱,难以定情。香津流溢,小衣皆为湿透。
  又听见珍娘道:“喜郎且住了,待我看看母亲,换了两个妹妹睡了,再来与你乐到天明也不妨了,不然恐妹妹要来叫我。”
  悦生下身,珍娘起枕,玉瑶二妹听得姐姐要起来,只得先行,摄足潜形,预至母侧,幸母沉酣未醒。珍娘尾后而至,低低问道:“妹妹母亲可曾醒否?”玉娘道:“还未曾醒。”珍娘道:“你二人辛苦,可去睡了,待我侍候母亲。”二人听了行房半夜乐事,兴动非常,闻言理会。珍娘自侍其帏,玉瑶二妹回房共枕。玉娘道:“妹妹,喜哥那行子下面的,不知有多少大。”瑶娘道:“姐姐,我两人这样小小的物的,又紧紧的,想那男人的尘柄,怎样弄的进去。我如今以手指入内,尚且满满,焉能容纳尘柄乎!”玉娘道:“你不闻有容德乃大。
  我想那尘柄必然挺硬,着力一杵,不怕不入内,但不知怎样爽美。”瑶娘道:“喜哥若回去,我们与大姐姐俱失其望,亦不能有如此受用,想大姐姐不知怎样,就一时相从,将身许他也是异事。”原来瑶娘为人有心机,能察细事,善于揣度,想了一会,忽然想着道:“是的。我想大姐姐那日被玉莺姐接去解闷,喜哥又去箕子碑游玩,你晓得玉莺姐不瞒我们的,家中开店,见有好宫宿歇,就于下请入内房同卧。这必竟是喜哥宿他店中,与玉莺姐上手。因来我家,看见大姐姐美貌,毕竟是他与玉莺姐通同设计,将大姐姐接去一夜。况大姐姐熬了一年多,今日遇着喜哥,岂不爱慕。那一夜自然受用无限之乐,我想我们也要长久沾惠。那里又去另嫁别人,便嫁别人,也未必有如此风流。姐姐不如我三人归于一处,以终百年。须得大姐姐主意,不令喜哥回去方好。”玉娘道:“此事终久必得,我想那一件大东西,方才听见大姐姐在快活处言,又大又硬、又热又长、又不泄,我彼时见了,心胆皆裂有些畏惧。”
  瑶娘道:“姐姐,大姐姐也与我们一样,他既能得意,我们为何惧乎?古云:‘终身不怕弄,怕弄不终身哩。’”玉娘笑道:“呆了道,我只闻得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偏你为更文易字。”瑶娘道:“我故意言耳。”笑笑议议两下难消其情淫心大狂,兴动非常,二人相怀相偎。玉娘一跃跨在瑶娘身上,瑶娘把股分开。玉娘兴起,将妹妹上磨下擦,颠颠耸耸。瑶娘迎凑乱理,哼哼叫叫,立相搂抱而戏,情急兴炎,遍体香汗口冷舌凉,力不能支也,春风一度共枕而卧不题。
  却说珍娘见母亲沉睡未醒,仍回自室,脱衣上床,捧搂悦生,无所不至。悦生、珍娘,欢情美满。大弄大射,乱迎乱凑,两下设下生同枕、殒同穴,盟山誓海,不觉天已将明。两人慌忙而起,穿好衣服。珍娘留心,先出内室。开锁启户,然后悦生趋入,问候姑母。
  蓝母道:“侄儿,我身体稍宁,但烦躁不止,难免眩晕,奈何!”悦生道:“姑母待小侄再去求剂,以除其病。”蓝母道:“我为姑的,生性怕吃苦水,今年老矣,应当西返,所虑者二女无人,亏你在此,大消我愁。万一不测,仗你维持。”
  悦生道:“姑母宽心调理,身体自然安宁,不必多虑。”话毕,悦生出外,二女侍侧而候,齐言:“母亲夜来安否!”蓝母道:“我儿,我性命只在早晚,不久于世,不能延久,以观汝等于归。”
  珍玉瑶三女闻言,涕泣齐声。忽见庞若兰,滚至帏前,叩头哭道:“我母夜来西返,家中无人,师母贵恙,未得侍候,望乞勿罪。”
  蓝母闻言,亦哽咽道:“我那庞孺人呵,可怜归西。抛你的女,泪溢不止。”又道:“我儿,你母棺椁有备办否?”若兰泣道:“毫无措办,天气入暑,不知如何?”言讫呖呖悲啼。蓝母道:“珍儿,可请你表弟进来。”
  珍娘出房,叫蓝书往书房去请封相公进来。”蓝书领命,出去不多时,悦生进内,与若兰作过揖。方向蓝母问道:“姑母见召小侄有何吩咐?”蓝母令珍娘取银十两,交付悦生,叫他代若兰买棺具衣衾收殓庞母。如银用不足,再来取添凑。悦生道:“不期庞母昨夜西返,理宜即去料理。”
  珍娘等三妹于母侧共悲庞母。蓝母道:“兰儿,可回去料理收殓之物。”若兰拜谢回去。珍娘又叹自己与妹,皆是女流。倘母亲西归,亦无所倚,不表。
  再言悦生至庞宅,一应事务,代为料理。既毕,见若兰生得柔媚婀娜,遍体素缟,真是玉人,引动情兴。若兰虽居母丧,见悦生风流知趣,心中羡慕道:“母去无主,不若将身许封郎,岂不为妙?”自想自料。谁知悦生有心已久,又且兴动之时,向前作了一揖。也不怕若兰从与不从,竟将若兰一搂,那檀口已合樱桃之上,若兰无辞,吮舌相亲,悦生便欲相狎。若兰忙道:“封郎,奴居血丧,热孝有防此为。他日可待,何必怆悴。君苦苦侵,奴死不允,俟后再举。奴已一身无主,今日许君,决不他选,待奴百期满日,归汝姑母之侧,告成可矣。”
  正是:要觅百真消息,须期母侧好音来。
  话说悦生搂着若兰道:“蒙卿好意相许,但一时情动莫禁,如之奈何!”遂相偎相倚,抚摩隔绮情穴。
  悦生忙将尘柄令若兰捻视,但若兰是个处女,面绛含羞,被悦生所逼,乃用手捻着尘柄,不觉心颤道:“封郎利器太坚,他日奴岂能容也。”遂释手远遁而避,悦生知不可强,忙道:“贤妹,愚兄别过。”若兰道:“有劳你,但百年之事,奴既相许,愿君待奴百期后,再举未迟;”悦生心喜而回,若兰受喜交集,在家守制不题。
  那悦生回见姑母,将代理之事一一白过。蓝母大喜,悦生出户,中堂已锁。珍娘回房,一夜欢娱,辛苦沉酣。次日二姊妹同至母榻,悦生趋人问寝,四人同列环几用膳。
  此时正值天中之节,家家焚香,户户饮酒,彩绳帑角黍,竞渡争飞,以吊楚臣之忠魂。男女往还来,碧浪龙腾以镇太平之灾。稔此时正交重午,佳人彩缯联络于玉臂,孩子朱酿涂面于胸脯。蓝母沉疴久枕,难侵销罗。三姝勉力,联缯结彩线,以兆午日。因为母病,个个柳眉频蹙,秋波懒动,空心不爽。只见悦生趋入内庭,泛蒲酌饮琼浆。绕席交错,暑蒸汗背,颇珠酒散。悦生内室,步至外庭,命封禄持盖,前赴洛阳桥观舟争渡而去。
  正是:酒泛菖蒲佳节至,从今端的雨云来。
  杏花天卷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