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青山烟雾氛,舟人将起浪头薰;闺中孀老娇花媚,赢得湘江岭上云。
  话说三生三妓,你看我瞧,那一个淫言,这一个俏语,都做了些儿正经的勾当。睡到天明,各各起来。悦生相辞,仇王作别,三美外出回房,不表。
  却言悦生归于蓝宅,见了姑母,并三位姊妹道:“果有背约,理当请罪。”惟珍娘不悦,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潜胸腹,意在泛酸。悦生瞥见,魂已他飞,手足无措,心中暗道:“表姐标致,怒态愁容可掬,真是消魂有趣。”这事按下不表。
  却说那傅贞卿,同花俊生,如夫妇一般,自去年重阳,从霸陵置货得利,舟泛南楚,遂入两广。药材价贵,以十旧百,好不兴头。所得之利,皆置南货,白藤沉香等物,有二三千余金,卸载返扬。舟至湖广岳州府湖中,半夜被舟贼将贞卿一斧,劈头砍落湖内。花俊生腰有盘费,见此光景,偷空慌投入湖内。
  身上衣缕,幸未沉水,漂浮于水面,随波逐流。船家又将小使推下水中,扬帆而去。花俊生披浪拥潮,命不该绝,刚刚浮至湖岸。
  天气正是五月初旬,赖有余金在身,登岸向渔人买几件衣穿了,奔至华容县,结了缉,获批文在身。举目无亲,难以自主,遂自搭了载入船,回家见了父母,将银留下一半,余者持赴蓝宅报信。
  折书一见,忙至书房道:“封相公,我家传姑爷那小官回来了,在此报信。”悦生闻言,随到厅上,忙道:“花兄久违!”两下相揖坐下。
  蓝书入内道:“大姑娘,那花俊生回来了,在厅上同封相公说话。”珍娘闻言,同二妹一齐踱到屏后相觑。二妹道。“果好性格。”玉娘道:“也还简静。”瑶娘道:“还有乾净处哩。”三人共笑。
  悦生道:“兄回我家,姊文在何处?”俊生流泪道:“自去年重九别后,已至湖广。药料工值起价,幸得利数倍,命运算好。
  遂置广货二千余两,卸载舟行湖中,被本船船戒,夜半时,将斧劈死傅兄,抛落湖内。幸小弟往后船舱方便,慌投水中以存蚁命。
  浮浪漂滚,打至湖岸,买衣穿了,到华容县告有缉获盗贼批文在此,呈舅爷过目有据。用去二三十金,余银送上。”泣道:“傅兄之爱,不料遭此惨伤。”悦生想道:“此人心好,若是将银私匿,谁敢问之?其情可悯。”珍娘问贞卿死于非命,暗自心喜,目难禁于珠抛,秋波滚滚,口口悲涕,莺语猿吟,哀哀于绣室。玉瑶二妹,忙报母知。母闻言,泣涕泪淋。悦生收银,相款已毕,俊生别去。珍娘挂自守制,自想道:“此系天缘,必与吾表弟百年不移。”
  这日庞若兰百期母制已满,家下无人,若无所倚,随趋至蓝宅,叩谢道:“多承老母庇佑,犬马相报。”二妹扶起,蓝母道:“你母去世无人,可在此为家,相伴三个小女,早晚热闹,我当与你再议。”若兰道:“谢老母天高地厚之恩。”
  蓝母道:“何出此言!”若兰转身,闻得珍娘涕泣,忙问道:“大姐姐悲泣何为?”蓝母道:“你傅姐夫湖中被盗杀死,适同伴花俊生送银顺报,以此悲泣。”
  若兰听了,忙走入珍室道:“姐姐,小妹今日来叩谢。”忙忙下拜。珍娘止泣相扶道:“妹妹,为姐的不幸失偶,又劳妹妹过来相慰。”
  玉瑶齐道:“这人进来未及两月抛你远去,今遭亡,骸骨异落乡,姐姐何必悲伤?日亲日近,日远日疏,人之常情。依我二人意见,老母在堂,其孝也不必替他戴。况远在千里,切莫涕泣,徒损己容,留待后来人耶。”若兰笑道:“也未见二位姐姐,惯会嘲笑人哩。”
  珍娘道:“甚好容颜,反被容颜误。”玉娘道:“前人无福,后人消受。”
  瑶娘道:“后人真是福大,又遇这般变故。”二人有心之言,若兰意虽悟,而就理莫知。那悦生送花俊生出门,就拿着银入内,见母道:“姑母,这银乃傅姐夫之遗物,请姑母收下。”蓝母忙唤桂瓶,请大姑娘来。桂瓶领命,飞至绣室道:“奶奶请大姑娘哩。”
  珍娘闻言,即来见母。问道:“母亲呼唤孩儿有何吩咐?”蓝母道:“你表弟手中之物,乃你亡夫所遗之银,你可收去。”珍娘道:“母亲,此银要他何益,不成人之财,今人见之可恨,我是不要。
  母亲可烦表弟,代孩儿将那花俊生赴官告他要人,虽不怎的抵命,亦出女孩儿之气。”蓝母答道:“此行也,你表弟不便出名,我又负病,如若行此,须要你自赴公门,抛头露面,如何是好?”悦生道:“姑母,此事非尢那占殴吞骗,谋命劫杀,非同小可,必牵连岁月,经官见府,姐姐须当裁度而行。不若依小侄之言,饶了花俊生。
  阳罪免,阴法难逃。等死者追之,亦省其力,以免其累,姐姐若允,其银不收,将此银做些斋忏与姐夫何如?”珍娘闻言不语,转身而出。
  悦生遂拿银至龙华寺料理斋忏,与住持怀通和尚通其情意,写出亡人乡贯姓名,做了七日夜功德回来。余银私下交还珍娘,就出书房安寝。悦生此时,日日与四美相见,如入万花谷中,但见桃舒柳放,金莲蹴地,荷钱贴水,清风皓月,照满青天。香肌袅袅,媚态翩翩。这悦生喜的心痒难抓,骨软筋麻,难定性情,得意而卧。
  正是:休恋故乡生处好,锦帏绣阁且为家。
  到了次日,悦生进入内室,问候姑母安寝毕。又说道:“小侄奉启姑母,昨者承仇春王世充美意相招。
  意欲复席,借姑母华堂治酒。
  今日禀过,以便具简设席,未知姑母肯许否?”蓝母道:“侄儿,我家又无他人,复席又是正礼,速宜为之,何必计论?”悦生道:“禀过姑母,小侄方敢行事。”蓝母道:“任你维持。”
  悦生见允,就至书斋裁简,命蓝书封禄,往王府、仇府及御乐楼,投递相邀。
  次日厨中庖下,执肴巽,色色俱备,样样精美。堂中服侍人役,开屏设座而待。不一时,三舆至庭,冯好好等下舆。悦生笑迎相揖,三姬齐道:“多承雅爱,取扰何当。”悦生道:“菲酌不恭,勿以酒席之比。”
  桂瓶引入内院,四美笑迎。缪十娘、冯好好、方见了四美,俱暗自称羡叹奇:此是广寒素娥之宫。二人进前,与四妹行礼毕,分宾主,各各坐下。俨似天上七姑仙临于下界,恍如月殿素娥降于尘凡,个个香风袭袭,人人娇媚婷婷及一巡茶罢,又起身进内,见过蓝母,列坐共谈,未半刻,外厢仇春,王世充下马入庭悦生迎入相见,宾主而坐。
  仇王二人道:“蒙盟兄宠召,多承雅爱。”悦生道:“非卮不堪,有亵二位盟兄,勿以见吝为幸。”
  茶毕,仇王二士齐言:“请令姑母拜见。”悦生道:“家姑母偶恙未痊,不能面晤。”二人道:“日多致意,不敢惊动了。”只见卞玉莺一舆,直入穿堂之后,珍娘等接入内室。玉莺问候蓝母毕,遂与诸美见过,坐谈各叙寒温。
  听见外庭吹打定席,十娘等辞出,悦生定席。左仇春、方盼盼、右世充、缪十娘。
  主席悦生,同冯好好,安坐已毕。封禄蓝书、仇、王二宅管家,互相进肴、上酒;正庭前,银烛辉煌,照三封鸾兄凤友,锦屏内,珠帘掩映,藏一群娇艳名娃。满画堂笙笛,吹的风翔莺翥,一宅院征歌,唱的停云遏月。
  酒过数巡,有进几筋,乐入呈上戏单。仇春道:“都是自家弟兄,不若同义一本,有趣味,风情潇洒穿方好。”十娘、盼盼、好好齐言:“仇爷说的极妙。”仇王展开戏单,通前彻后而拣,遂同点一本《霞笺记》(李玉郎与张丽容情词)。
  只见优人进入戏房,忙敲象板,慌揭金锣鼓乐。副末开场,声韵悠扬,字句清雅。
  珍娘、若兰、玉莺,站立帘,玉娘、瑶娘,凭椅而觑。剧作半本,停鼓住乐。十娘、盼盼、好好入内更衣方便,仇春、世充、悦生净面洗手,夜已将半,凉侵暑避。
  只见服侍人役,彻席上盒,诸客仍归原坐。
  帘内女眷,依旧而观。席上六客,饮酒笑谑。
  一时鼓板又拍,丝管复奏,正办的张丽容探病,丽容时坐,生父至馆,丽容潜于桌上惊骇。那知古今,手慌脚乱,不谙音律,把丝弦乱抓。
  十娘含笑,盼盼称趣,好好笑道:“一般也有多情才子,恩爱佳人。”帘内五姝,互相微笑。只见席上三美心畅,三生共喜,举卮进酒。盼盼持大觥出席,敬世充,世充立身接卮。好好高擎至杯,于仇春上酒,仇春亦接。十娘奉酒悦生,悦生道:“有劳芳卿。”用手接杯。十娘羡慕悦生风流,以左手捧杯,右手着力,将悦生手腕上一,低低叫道:“消魂种。”这边奉酒不表。
  那边傍观者,层帘中五美虫,惟瑶娘口快,忙叫。“大姐姐,你看那浪淫子卖俏哩,将表兄手上一,那没廉耻的人儿,窃玉偷香,见无缝也去寻隙而钻。”玉娘道:“我这表兄,是三冬大雪做的,见了妇女来,也就化着半边了。”珍娘、玉莺、若兰微微含笑。
  正是:要知窈窕心肠事,尽在凭栏不语时。
  及至戏已办完,找单再呈,瓮尽列珍馐,推杯换觥。正谓酿透粉容如桃绛,酒酣朱颜似脂涂;三美笑呼三雄。
  狂乐傀儡,霎时已息虚戈众优人,仍见本来面目。这众客还归,王勤持灯,仇太牵辔,好好上轿,盼盼、十娘登舆。齐言数声:“取扰。”而去。悦生回了几句。“有慢。”而入,吩咐人役料理毕。五妹齐入内室于门。悦生遂赴书房就枕。
  到了次日,悦生早起,打发子弟去讫。五美临妆罢,齐赴母侧。忽见悦生趋入,问蓝母道:“夜来惊姑母安寝。”蓝母道:“我一毫不觉。”悦生又道:“有累姐姐们辛苦。”珍娘道:“没甚辛苦,便宜我们看戏。”这事不表。
  却说缪十娘,早起临妆罢,想起悦生风流文雅,年又妙龄,又且温柔。似这南客得与他一宿,胜同北地千人。今日适值世充有事不来,莫若假言世充相请,约他到这里相叙一番,以慰渴念。
  主意定了,就唤随六,吩咐如此如此而行。随六奉命,当至蓝府,对封禄道:“封大哥,我是王爷家差来,请封大爷,有紧事相商,立即同行。”封禄听了,进入内室。叫:“桂瓶姐,你可传言,外面王爷差人请相公议事,立刻同行。”悦生问言,辞了姑母并珍娘等,步至前庭,见于王管家,问道:“你是何人?”随六道:“封爷,小人是缪十娘令来请封爷说话。”
  悦生见说,心中已明,随命封禄张伞,出离蓝宅而行。悦生问道:“王爷可在你家么?”随六道:“王爷今日有事不来,是十娘只咐来请封爷,假托王爷之命来请的。”
  悦生心中大喜。忙叫:“封禄,复回家去照管。”封禄领命去了。
  不一时,悦生已至锦绣坊御乐楼。遂叫道:“六儿我不进前宅,可往后楼门入去。”随六道:“我家后门,蔡中郎碑边一转便是。”遂引悦生行去,行未半时已到。随六叩门,缪十娘闻人叫门道:“何人从后门而来?”随令丫头翠容,取匙启锁开门。
  悦生进院,十娘笑迎道:“皮脸消魂种,夜来取扰,今日酬东。”悦生道:“东亦要酬,席亦要共。”二人相笑上楼行礼对坐,丫环供茗,焚龙涎于炉内,启南窗而引凉。十娘道:“久闻佳作,求教一律,斗胆拜恳。”
  悦生道:“久荒俚言,敢向妆台献丑。”十娘道:“今日得暇,共君偿其夙缘耳,何其吝玉?”悦生道:“既蒙芳卿惜爱,敢不遗笑。”
  遂口占道:薄罗轻绮透肌肤,夏日初长采阁虚;喜自凭栏无别事,水风来处温相如。
  悦生吟毕。十娘道:“佳句果是高才,今奴看君为相如。
  奴非文君之比,忒誉之甚。”悦生道:“卑人何敢相望,献笑于妆次,斗胆欲求各韵,毋得吝教。”十娘道:“平康陋质,词俚不堪,恳祈教政。”
  遂口占道:翠华香薰玉质肤,楼中从凤肯孤虚;红鸾星照金梢钿,一刻千金果自如。
  十娘吟毕。悦生道:“美从之咏绝,鲰生当在下风矣。”十娘道:“岂敢相并。”这二人联诗和韵未已。丫环列肴,随六陈卮,两人对坐而饮。酒映朱颜,欢同肺腑。及至彻,立刻相交。十娘色眼频视,淫情大举。
  悦生心炽心焚,尘柄早竖,男肢忙贴女腕相交,檀口度粉脸猥,这悦生与十娘除云翘,卸轻绮,那十娘与悦生解罗裳,褪小衣。缪十娘仰卧于榻,忙举金莲,悦生披云于湘簟。
  挺柄而射,十娘淫液涓涓流出。龟形硬突,乱钻乱刺。燕子含泥之状,十娘得意。口中言:“郎君之物,果不是寻常可比。自动自刺,长久过大,真乃勾人魂魄。”悦生道:“芳卿妙物,亦平康第一。
  浅紧香暖,令人美畅无比。”十娘快活得意,物内淫液溢溢不止。
  口中叫道:“封爷,奴在风尘,阅过多人,惟你体不劳,而运动自然,纵如君者,不过一二人,亦不能如此,驰骤刺笃,令人难舍。
  奴愿相从,若有正室侧妲,奴亦甘心侍奉衾矣。”悦生道:“芳卿之物,紧腻有趣。锁口之妙,令人难释;卿若肯相扶,我遂偕之,岂忍令卿空帏。况我一宵可御十美,吾亦不倦;今日一会,卿已尽知矣。”时及四更,十娘被悦生弄的浑身通泰,四肢酥麻。
  户纳尘柄不令丝毫琼浆漏出,贴体得趣;不一刻天已将曙,日色照窗,二人尚卧;正谓两心相合,双体如胶;丫环呼唤方醒,恐王世充来之不雅,遂离枕着衣,有无限恩情难尽。十娘心中暗想:“不知何日,再赴阳台。”
  正是:千军得之极易,一将求之甚难。
  悦生与缪十娘相别,十娘依依不舍,意愿相从。
  悦生不得已分手而去,回于蓝宅。封禄迎道:“姑太太昨夜病重未眠,今日叫桂瓶出来,请相公说话。”悦生闻言,慌忙入内,四妹环列流泪,悦生近榻前低低道:“姑母、姑母。”蓝母正在痴迷之际,醒而复昏,昏而复醒。如半夜残灯,似天明之月,及蓝母昏迷醒转,问道:“侄儿回来了。”悦生忙道:“姑母,小侄在此问候。”蓝母道:“侄儿,为姑的即刻西行,正等你回,一言而诀别,家中大小事务,全赖吾侄扶持。
  止你四个姊妹,你又无室,我女又未有终身,如不弃嫌,可念我与你父同胞,吾女与你系两姓婚配可宜;任你所取其一,或长或幼而联姻,早晚不绝我一陌之纸钱,我为姑母,亦暝目黄泉矣。”
  又道:“珍儿,你姊妹三人,待卞玉莺姐,须要十分相亲,莫负他拜我一场美意。若兰女儿,虽系外姓,亦均是我子,你等可见他如同胞一样,他无母。少亲,又不曾许人,你今居长,当代他料理婚嫁妆奁,我有四百金相赠,在书箱内另封。又一对二千两,可付玉莺儿,依我永别之念,你勿违我言。
  你三人,我去后百期外,你表弟失偶,定可再醮,或珠玉儿亦可,瑶儿兰儿,仗喜郎他择,吾今大命绝矣,不能看你成人。”珍娘悦生等见言词明切,恸泪交流。悦生道:“姑母,还要勉强些,不可索虑于心。”
  近前一看,蓝母目闭神飞,气无体僵。悦生用手扪抚,其面如冰,忙哭道:“姑母去矣。”珍娘、玉娘、瑶娘、若兰等泣血惨痛,放声悲啼难止。悦生停泣出房,令蓝书封禄觅村夫,前至龙华寺扛抬寿回家,入殓殡葬开丧。玉莺闻知蓝母西逝,亦来奔丧,哭泣尽礼。
  玉莺道:“四位妹妹,母亲西逝亦不为天,只苦于四位未曾字人,其念丢之不下。”珍娘道:“老母西归之言已定,俟百期后再议。”
  举家挂孝成服,姊妹俯伏灵前,悲号呖呖惨切,阖宅哀,悲恸无宁,今且慢表内宅哭泣。
  却言王世充、仇春闻讣,二人乘骑至门,下马入内,随向灵前叩拜。悦生复礼叩谢,趋出外厅坐下。仇春道:“盟兄,令姑母往时还健否?”悦生说:“姑母往时俱安。四月内偶然抱恙,恋枕至今,不期昨夜危笃,竟尔西逝。”封禄托茶三人啜毕。
  世充道:“今姑母无嗣,幸明兄临彼,也是他老人家大缘送终。是内侄在侧,可见定数耳。弟等择日薄奠,如今不敢相投。”说毕,二人起身相辞,悦生相送,二人上马而去。次日,龙华寺长老齐至吊过,随铺设供像,追荐超亡,礼忏叩拜雷音,解厄幽冥,告斗破狱,度亡散花,七日夜已毕,卞玉莺辞回不讲。
  却说王世充、仇春、缪十娘、方盼盼,冯好好等,令人扛送祭礼,桌面入庭,陈列灵前。仇王二人等,亲身拜奠,祭酒进,命火居道士,郎读祭章毕。男女举哀,三呼焚化纸钱,悦生叩谢。
  三美入内,珍娘等迎谢,三美相扶,仍行常礼,敛衽而坐,桂瓶献茶,十娘道:“列位姑娘,少节悲泣伤,太太年已老迈,不为寿促,命当西升。所难者四位姑娘无主,奈何。”珍娘道:“正是母去儿孤,家下乏主,幸表弟在此支持。”十娘有心探道:“令表亲也须等太太丧事明白,方可回扬。”珍娘道:“这也凭他。”言未尽,外庭酒席已备,三美辞出。世充、仇春客坐,三美序齿随坐,悦生主席相陪。
  封禄、蓝书,巡杯供菜,男女互相痛饮,饮至日暮。仇王二人别出跨马,三美内辞,即出乘舆,悦生送别回宅,四妹悲泣灯前,悦生惨伤灵右,烦恼无限。愁忆难穷,莺语哀哀,透于九重。猿吟惨惨,悲于一室。正是:北堂长逝愁无限,娇女情恋泪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