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屋后三弓闲地,养花种竹栽桑。
  四时深翠拂书堂,暮暮朝朝堪赏。
  不用丝桐开宴,好凉风月流觞。
  纸屏石枕竹方床,醉后留君同赏。
  话说雁公子同定王老虎等一干人,离了金家,往西关而来,只有二百多路,王老虎等又是熟的,不两日,就到了西关地界。只有一路上,有无数挑担、背囊、扛枪、带棍的,又有无数的游人、士女,成群结队的,纷纷济济,十分热闹。公子问道:“这条路上如此热闹,挨挨不开。”王老虎道:“正是。我往日走这条路时,也冷冷清清的,不想今日为何如此,必有个原故,待我去问问看。”公子道:“言之有礼。”当下王老虎下马向前,看见一个年老的行人,拱拱手问道:“今日为何如此热闹,有甚公事?”那老人家道:“原来客官不知道么?明日乃本关总制刁大人开擂之日,天下英雄都来比武,若是打得过时,便有金银花红;若是打不过时,输了金银本不大紧,轻则受伤,重则还送命。一连放三天擂,看天下好汉来打,十分热闹,我们是来看的。”
  这才是:英雄闻打擂,顷刻长精神。
  王老虎听了那人一片言说,满心欢喜道:“又有花皮了。打了人还有金银,岂不是造化。”回马向雁公子笑嘻嘻的道:“哥哥,你又有财发了。”公子道:“怎么讲?”王老虎便将那人之言,细细说了一遍,道:“可是发财了?”公子道:“有赏下必有勇去,那刁龙既能大言,招天下的英雄打擂,必定有些本事,自然相请有名的人前来。但我们也是路撞,尚若明日去看看,只是兄弟们不可造次。”
  正是:英雄谋略同筹算,智勇双全世时稀。
  当下五个人进了西关,寻了下处歇宿,这且不言。
  单言刁龙只因逼走了雁翎,失了落雁关之后,西羌元帅碧宝康立了两个大寨,紧扣南关,下了营盘,时时引兵来劫掠。这刁龙思想手下莫有勇将出征,又怕失了机,朝廷见罪,故而命手下人等,在四方寻访英雄好汉,挂各交锋。当下请了两个有名的教习,在营操演人马,教习三军。一个教习姓黄名勇,有三十岁,身长九尺,背阔三挺,黄面金须,使一根六十斤重的冰铁棍,有万夫不当之勇。那第二位他姓朱名盖,也生得身长力大,赤面黄须,使一口三尖两刃刀,近他不得。当日刁龙结束齐正,请了二位教习,点了大小将官、徒弟等,浩浩荡荡,直奔擂台而来。摆齐刀枪器械,花红金银,十分威武。
  正是:豪杰丛中施威武,英雄队内显威风。
  不说刁龙准备停当。再言雁公子次日起身,结束齐正,同了王老虎、熊飞龙等一行五骑马,出了下处,往擂台大路而来。公子向熊飞龙道:“今日若是打擂台,若是刁龙自己上台,我就拿他报仇了。”当下五个英雄在路上,一路谈谈讲讲,早到擂台跟前。抬头一看,只见人烟凑集,热闹非凡,外边那些看的人,挨肩搭背,足有二万多人。公子等冲进去,下了马,也在丛中观看。只见天下的英雄,四方豪杰,都在那里观看。公子见那台高三丈,宽有六尺,长有十丈,都是木头搭起来的,上有一匾,左右对子上写大字。公子看那匾子写的:“英雄盖世无双。”
  对子上写明;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
  公子看到,骂道:“大胆的狗奴,说的好大话!”再看下面台边,挂着一张榜文,公子看榜,念到:“特授三边都督,加三级、纪录五次、记大功六次刁,为禁约事。照得英雄比武,生死难分,豪杰争先,存亡倾刻。有如愿比试者,先写军令状,投本督案下,打死免得兴词,无违。特示。”
  公子看过了榜,又朝两边一看,只见左右扎了无数兵丁,摆了执事旗仗,足有一千人马。台上摆了花红金银,两边枪刀架上,明晃晃插满了枪刀剑戟,鞭锏爪锤那十八般的兵器。正中一张虎皮交椅,坐着刁龙,左右侍卫十分威武。这才是一朝身显贵,万姓仰威仪。
  少停一刻,刁龙道:“请教习登台。”只听一声鼓乐,迎上二位教习。刁龙起身道:“教习请便,本帅在边观战。”说罢一拱,刁龙下去了。公子仔细看那两个教习,脱去衣服,现出贴身的绣袄,先是朱盖立身台口,望下叫道:“天下好汉听者:俺奉都督之命,在此打擂,要结识天下好汉。有人胜得我者,愿送花红金银下去;如武艺平常,打死概不偿命。能事的来罢。”
  正是:莫言武艺休夸口,须识强中更有强。
  那朱盖一言未尽,只见下面人丛中,一条大汉叫道:“俺来也。”遂拿了梯子,上了擂台。公子看时,只见那汉身长八尺,相貌魁伟,上台与朱盖立了命状,交了金银,就交手比势。一来一往,一上一下,也斗了七八个回合。那汉子不是朱盖的对手,被朱盖一腿,拍通打下擂台来了。那些看的人齐声喝采。朱盖得了胜,昂昂的又望下道:“有能事的上来比比。”又上去一个,也跌下台来。来了五个,总被朱盖打下台来。那朱盖连胜了几人,便心满意足,在台上哈哈大笑道:“俺只道有几个英雄来打擂台,谁知都不济事,可有能的再敢来么?”
  这是他:只因眼界无豪杰,遂使今朝丧令名。
  那朱盖只因说了一句大话,台下激恼了无数的英雄豪杰,人人道:“那个打倒这就好了。”不想旁边激恼了王老虎,向熊飞龙道:“这狗的好大话,可恨!待我上去验验他看。”熊飞龙道:“小心些。”王老虎道:“晓得。”遂上台叫道:“俺来同你顽顽。”朱盖道:“写军令状来。”王老虎道:“要打就打罢了,写甚军令状。”朱盖道:“采在那里?”王老虎向怀中摸出一定银子,朝桌上一丢,道:“采在此。”二人遂交手便打,恨恨相争,一来一往,手分八面,足按五方。
  正是:拳来只奔心前打,脚起皆从肠下飞。
  二人打在一处,只见四条膊背,穿花两对,流星乱滚,把台下的人眼都看花了,人人喝采。雁公子见王老虎,斗到三十合上,看看松下来了。公子道:“不好,王老弟要输了,待我去验验他。”遂别了双锤,收拾停当,猛听得一声向,王老虎被朱盖掼下台来。众人喝声采道:“好教习。”那朱盖将蓝须一理,哈哈大笑道:“可有再敢来的了?”
  雁公子在下面,大喝道:“少要夸口,小生来也。”那朱盖道:“既要送死,快上梯来。”公子大怒,不用梯子,将身一纵,早跳上台来。众人齐声喝采道:“这个少年人好呢。”公子上了擂台,朱盖道:“我看你年不过二十,是个白面书生,有多大本事,也来送死?”公子大怒道:“少要胡言,小爷今日同你比比十八般武艺。”朱盖道:“既如此,快写命状来。”公子道:“英雄比势,要打就打,死了罢了,写甚么命状。”朱盖道:“采呢?”公子道:“我们以人为采,你要打倒了,我一死而无怨;我若打倒你,你就将此台让了我罢了,睹甚么金银!”朱盖道:“也说得有理。”遂交手比势。公子将双拳一晃,犹如日月当空;朱盖将双脚登开,亦似风云展翅。一来一往,也斗了五七个回合。公子将双手一分,卖个破绽,朱盖一拳打来,被公子右手接住他的拳头,左手拦腰一把抓住,朝起一提,两手一竖,将朱盖举在空中,向台边转了两转,喝声:“去罢!”朝台下一掼,只听得拍通一声,可怜跌得头青眼肿。扒起来,众徒接了进去。那台下看的人,个个喝采,人人称奇道:“好一个少年豪杰。”王老虎大喜道:“这台就该是我哥哥的。”
  正是:龙争虎斗成英俊,夺利争名为美名。
  不表台下称赞。再言台上,公子大叫道:“天下英雄都上来顽顽,这台如今是我的了。”公子未曾说完,不妨那朱盖的二十名徒弟,要代师傅报仇,二十个人,二十条棍,一齐打来。公子忙将双锤一架,道:“要打,一个个的来。”众人正要动手,那大教习黄勇喝住,道:“不要动手,待我来请教。”向公子拱拱手道:“俺来请教。”
  公子见黄勇的相貌非凡,也怕。小心道:“请。”二人交手,一来一去,似穿梭一般,用尽机关,只打一个平交。黄勇思想:“同打拳,料难取胜。”遂住了手道:“你我的拳无有高下,比比兵器罢。”公子道:“好好好!”黄勇拿了那条六十斤重的分阝铁棍,抖了抖,就地滚来,好不利害。公子忙将金锤一起,急架相迎,杀在一处。但只见金锤起处,两道金光;铁棍来时,飞一条冷线。一来一往,奔前心;一上一下,飞脑后,他二人恨苦相争。战到二十回合,那公子的金锤乃是神仙之宝,拿在手中如灯草一般,轻发出来如泰山一般,那黄勇虽然好得,如何抵挡得住?棍法略松了一松,被公子迎后跨一锤,只听得“哎呀”一声,打得飞下台去了。公子乘势也跳下擂台,同王老虎等上马去了。那刁龙大怒,传令大小三军,并百十个徒弟、将校人等,四面追来。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