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劝你莫贪花,贪花骨髓灭!劝你莫恋酒,恋酒肠胃裂!肠枯髓竭奈如何?哀哉无计
  躲阎罗!我今悟得长生诀,特请钟馗斩二魔。
  话说白眉神牵得黑眼鬼去了。钟馗见蝙蝠不动,也就且停在庵中。含冤
  看些六韬、三略,负屈演些弓马刀枪。钟馗无事,在庵中各处随喜,看那些
  白衣大士,送子张仙,游到殿后,见一座小门,用锁锁着。钟馗力大。取那
  锁时,应手而落。于是推开门进去,曲曲折折,竟走够半里之遥,方是一个
  小院,三间禅室,甚是清雅。揭起帘子,正面一张金漆条桌,铜炉内焚降香,
  瓶里插着稀稀的几枝梅花,清香扑鼻。东边一座衣架,上搭着袈裟。西边一
  座藤床,上挂着纱幔。墙上一轴雪景山水画。钟馗正观看间,那雪景画轴忽
  然张起,伸出一个妇人头来,见了钟馗又缩进去了。钟馗心里已是明白,掀
  开画轴,一个小小洞门,往里看时,又是一座房屋,里边积聚数个妇人。钟
  馗道:“我已识破,还不出来等甚!”那些妇人见钟馗威风凛凛,先已胆落,
  那里还敢躲避,都出来跪下。钟馗问道:“你们在此何干?”那些妇人战战
  兢兢,不敢回答,一个胆大些的,跪上前来,说道:“小妇人们俱是这庵中
  和尚收揽,也有竟作佃户的,名为佃户,实嫁和尚。也有烧香施舍的,名虽
  行善,实图欢乐。也有饥寒所迫的,名虽周济,实来还账。也有逃荒出去的,
  本为避难,也来混水。日积月累,所以积聚了这许多。此是实的,望爷饶命!”
  钟馗道:“如此那秃驴往那里去了?”那妇人道:“他将小妇人们窝藏在此,
  不分昼夜,轮流取乐,心犹不足,又在外边勾搭上许多私窠子,小伙儿,许
  久不回。丢的小妇人们七颠八倒,在此替他守节。老爷见他时,劝劝他,不
  可教南枝向火北枝寒!”钟馗听了大怒道:“这样一伙淫妇,要他们何用?”
  于是一剑一个,竟都杀了。正是:
  悟得空时原是色,谁知色后又归空。
  钟馗杀了众妇人,坐在床上恨道:“必须除此秃物!”正愤愤之际,地
  哩鬼来了,见杀死许多妇人,情知是和尚浑家。对钟馗说道:“从来说和尚
  是色中饿鬼,得落脚处老爷好去斩他。”说毕出了庵,穿了几街巷,见个小
  和尚坐在一家门首敲只木鱼诵经,地哩鬼细听时,却不是经,模模糊糊象些
  “俏冤家”“王大娘”之类。地哩鬼问道:“你在此化斋吃么?”那小和尚
  不答应。地哩鬼心中想道:那色中饿鬼定在此间,这小和尚是替他观风的了。
  正打论间,那小和尚去出恭,地哩鬼乘空溜进去听。
  这色中饿鬼与那私窠妇人,混账了一个时辰。方才云收雨散。妇人问道:
  “你晚上还回庵中去么?”和尚道:“庵中住着钟馗,甚是不方便,我就在
  这里歇罢。”于是又饮了几杯酒,抱头交股而睡。地哩鬼听了个明白,溜将
  出来,此时正是黄昏时候,那小和尚只顾打困,不曾看见。地哩鬼飞走出来,
  报与钟馗,钟馗也不领兵,也不骑白泽,提了宝剑,跟着地哩鬼竟往那私窠
  妇人家来。小和尚不肯放入,钟馗使地哩鬼用索子牵回庵中去。钟馗推那门
  时,却是虚掩,只得闯进去,大呼道:“秃驴贼在那里?”唬得那妇人赤条
  条跳下地来,不敢作声。钟馗不见和尚,因问道:“秃贼躲在何处去了?”
  妇人跪下道:“适才还与小妇人宿,他又想起小伙儿来,说去顽顽就来。”
  钟馗大喝一声,将妇人杀了。想道说他就要回来,我不免在此等着。钟馗刚
  刚坐下,那和尚果然来了。一面往进走,一面口中说道:“亲亲你睡着了么?
  我还有兴,与你再顽一顽。”钟馗也不作声,等他进来,举剑就吹,那色中
  饿鬼吃了一惊,回身就跑,钟馗紧紧赶来,正赶之间,扑咚一声,将钟馗跌
  倒在地。正是:
  触天怒气高千丈,扑地肥躯跌一堆。
  原来是醉死鬼吃醉了,睡在街上,黑地里将钟馗绊了一交。因这个空儿,
  那和尚竟脱身去了。钟馗起来仔细看时,是一个醉汉在此躺着,曾有个《驻
  云飞》儿形容得着醉汉好!
  斜日歪头,一股顽涎往外流,哇的吐一口,都是馒馒肉。嗏,好一似狗吐着酥油,
  难消难受,反复翻肠,不怕尘和垢。量小缘何揽大瓯?
  且说醉死鬼绊倒钟馗,钟馗爬起来又要赶那和尚,却被醉死鬼一把拉住,
  口里喃喃呐呐的骂道:“你是甚么人,敢踢老爷这一脚?”钟馗待要杀他,
  是个醉汉,只得说道:“俺姓钟,待怎么?”醉死鬼说道:“你是大盅是小
  盅?大盅也不怕,小盅也不怕。”钟馗道:“快放手!俺要杀人。”醉死鬼
  道:“你要掷骰儿么?俺就一点一盅买上,任你要赶老羊、夹蛋、打罗罗、
  翻公、拍金、打正快、斗狗头,俺都会。”钟馗急得暴跳,他只是不放。钟
  馗伸起拳打他,醉死鬼道:“你不掷骰,要划拳么?”于是三呀、五呀的,
  喊天叫地,闹个不了。钟馗又恼又笑,只得尽力撒开,回到庵中,带过小和
  尚来问色中饿鬼的下落。小和尚道:“小僧委实不知,小僧原在灰葫芦山草
  包营楞睁大王手下,倒也言听计从,不想来了个乜斜鬼,与他气味相投,情
  性契合,他又嫌我这奸鬼不好,因此心怀不忿。闻得老爷到此,指望投了老
  爷,引兵剿除了他。我那山中大王来时,老爷正与黑眼鬼厮杀,黑眼鬼钻入
  眼中,老爷没法,我就起了别图之念。忽然遇着色中饿鬼他肯留我,一者想
  受他些产业,二者想谋他的老婆,所以与他做了徒弟。今日他便混账。我便
  观风,此是实情。至今他的下落,实实不知。”钟馗道:“你既托身于他,
  就该始终如一,奈何反面事人,其罪一也;既来投我,又迟回观望,其罪二
  也;及至那秃贼收你,又要谋他产业老婆,其罪三也。非奸鬼而何?”说毕
  一剑斩了。忽听得庵外呐喊摇旗,似有千军万马之状,阴兵报道:“一群醉
  汉,不计其数,竟将庵门围了,为头的自称醉死鬼,要与老爷见阵。”含冤
  道:“此辈无大过恶,诛之可不胜诛,待俺善劝他一番,再作定夺。”于是
  走出庵来,叫醉死鬼说话。那醉死鬼东倒西歪的走将过来道:“请老爷怎么?”
  含冤道:“你衣冠不整,廉耻不顾,沉酣于曲蘖之中,潦倒于杯荤之间。名
  教中自有乐地,何乃尔不顾仪体?昔仪狄造酒,大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
  有以酒亡国者。国且要不保,何况于身乎?譬如快斧伐枯枝,吾未见其不颠
  扑者。”醉死鬼哈哈大笑道:“你说俺吃酒的不是么?吾闻天有酒星,地有
  酒泉,人有酒缘,当日帝尧于钟,孔子百瓢,圣人何尝不饮酒?至于竹林七
  贤莫非饮为高么?我朝李太白、贺知章等称为饮酒中八仙。果然饮酒不好,
  就该人唾之骂之,为甚至今人犹称之颂之耶?如今俺虽不能称为酒仙,也甘
  心做个酒鬼。正是但得酒中趣,莫为醒者传。门外汉不消多说!”说毕倒在
  地下,或高声,或醉骂,闹个不了。含冤无法可制,只得回去,对钟馗说道:
  “为今之计,只有一着,须向这边太守讲了,教他出张禁止屠沽的告示。这
  叫三日无粮不聚兵,这伙人没了酒吃,自然散去。”钟馗道:“有理。”于
  是整冠束带,骑了白泽竟到府中来。知府接至堂上问道:“大人至此,有何
  见教。”钟馗道:“贵府醉鬼甚多,俺欲斩他,于心不忍,敢请大人出一张
  告示,禁止屠沽。此辈可以不除自散。”知府道:“大人吩咐,焉敢不从,
  但此时方在腊底,非祈雨之候,怎好禁止屠沽?”钟馗道:“腊雪占三白,
  大人何妨乞雪?”知府道:“有理,大人请回,下官目下就出告示。”钟馗
  回至庵中,那知府将告示随即张挂出来。不及三日,这伙人莫得吃酒,各自
  散去,个个皆醒,只有醉死鬼犹然醉着。你道为何?原来他吃成酒脾胃了,
  没酒三分醉。他见众人醒了,他也起来,一步一跌,走入醉乡深处去了。这
  醉乡深处,你道如何?
  不分贵贱,并莫尊卑。事大如天,尽数瓦解,愁深似海,一概冰消。旌旗不动酒旗
  摇,何须征战?酒马常猜兵马歇,若个操戈。平原督邮,应是窖前吏部,青州从事,无过
  落井知章。中山王少不得独推李白!酒泉郡没奈何还让刘伶。不识不知,恍若唐虞世界,
  如痴如梦,伊然混沌乾坤。路虽远而频来,只要三杯到肚;城不关而自入,也须两盏穿肠。
  醉死鬼到了醉乡深处,只见那李青莲、崔宗之、毕吏部、贺知章,还有
  山涛、向秀、阮籍、阮咸、刘伶、嵇康、王戎等:或弹琴子松荫之下,或敲
  棋于竹林之中,或抱膝长吟,或观玩宇宙,或临水以羡鱼,或仰山而看鹤。
  见醉死鬼仓皇而来,众仙问道:“汝是何人?来此何干?”醉死鬼道:“小
  人颇能吃酒,不意醉中干犯了钟馗,所以逃遁至此。”众仙道:“你既能吃
  酒,便不俗了,你何不与他讲讲我们酒中的高旷,他自然另眼相觑。”醉死
  鬼道:“不讲还好,只因讲了一番,反令知府禁止屠沽,弄得我粮草俱无。
  把一伙同伴都散了,他还恶言恶语,拿着一口剑只要杀我,怎么敌他得过?”
  众仙大怒道:“这等可恶,我们何不与他辩论一场,教他也晓得我们做酒仙
  非寻常可比。”于是一齐离了醉乡深处,竟到悟空庵来。钟馗道:“列位先
  生,何以至此?”李青莲道:“闻足下甚贬我辈,特来辩之。”钟馗道:“俺
  正欲领教。”李青莲道:“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
  生若梦,为欢几何,所以说: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我等花朝
  月夕,但以酒为事,博眼前之欢娱,消胸中之块垒。足下俗物,焉能知此中
  之趣哉?”钟馗道:“先生爱饮,诚高旷矣!当日安禄山之乱,先生何不以
  酒而退?而反为永王璘所累耶?若使无子仪、光弼,先生已作楚囚死矣。上
  无补于国事,下无救于身家,亦乌在其为高旷矣!”李青莲羞惭而退。毕吏
  部道:“你说李青莲饮酒无益,那清平调三章何尝莫非酒中来者?足下不饮
  酒,请问诗稿能如李青莲否?”钟馗道:“尔莫非槽前盗酒几乎?以朝庭一
  命官,潦倒赖为口腹之欲,趋狗盗之行,尚敢扬眉吐气向人辩论耶?”毕吏
  部满面通红,不敢再说。崔宗之、贺知章一齐愤然道:“毕公盗酒,正是文
  人韵事,尔反以为狗盗,是何见解?”钟馗大笑道:“圣人云:细行不谨,
  终累大德。若以盗酒为韵事,何非莫韵事乎?”崔、贺二人无言可对。山涛
  等齐声道:“你说饮酒败德,古今帝王相传,为甚冠婚丧祭,总不废酒?”
  钟馗道:“冠婚丧祭之礼,饮不过三爵。岂若尔等终日沉醉,败坏威仪?山
  公大节有可恕。至于公等,或居丧而饮,或荷婚而饮,缘饮而丧其身,向非
  祖士稚、陶士行诸公,安能救晋室之乱乎?止可算名教中罪人而已。”说得
  ①
  众仙个个羞颜,人人赮色,一齐都回去了。那醉死鬼那里还敢挣挫,也要跟
  了回去。众仙埋怨道:“我们原是酒仙,几乎被你累成酒鬼。速速急去!再
  休胡缠!”可怜这醉死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仰前合后,独自一个扎
  挣,踉踉跄跄,走够多时,恰好来到草包营地方,此处非太守所管之地,所
  以有酒家卖酒。这醉死鬼数日不饮,正在难为之际,闻着酒香一股,顽涎直
  ①赮(xiá,音霞)色——脸色红中带紫。
  流出口,连忙进去拣副座头坐下。酒保提上酒来,便没眉没眼吃起,也不看
  铺中坐的是甚么人物,三杯到肚,打点住五脏神,方才把眼一瞟,只见那边
  坐着一个风流和尚,那和尚不住只看他。醉死鬼沉吟道:“他看我怎的?不
  要管他,我且吃。”又吃了一会,就要抓起糟来,恨道:“好钟馗天杀得!
  竟将俺困了好儿日,俺今日吃了酒,再去和他大闹一场,他就是金刚,也要
  剥他一块泥。”及说着又哈哈大笑道:“他教太守禁酒,他今日再禁我来?”
  继而又恨道:“如此佳酿,他那司马劝我休吃,难道吃了你家的么?这等可
  恶!你若知道了这滋味,只怕想断了你的肠子哩。”高一句,低一句,说了
  一会,哼哼吱吱的唱起来,你道唱的些甚么?他唱道:
  酒,酒,酒!我爱你,入诗肠能添锦绣。我爱你,壮雄心气冲斗牛。我爱你,解愁
  烦扫清云雾。摇头轻富贵,冷眼做王候。这样的清香,这样的清香,钟馗呀!你为甚鄙薄
  酒?
  那和尚听得钟馗长,钟馗短,由不得走到跟前道:“老施主只管怨着钟
  馗怎么?”醉死鬼朦胧着眼,把和尚看了一会,说道:“老师父你不知道,
  前者俺吃了两钟酒,在街上正睡得好,他将俺踢了一脚,说他甚么要杀人。
  因此我调了些兄弟们围住悟空庵,与他讲理。他不省事,反说我们吃酒的不
  好,俺气忿不过,请了一班酒神仙与他辩论。他执迷不悟,终不信神佛。倒
  教那些酒仙们连俺也不要了。所以俺到这里自饮自唱,你问俺怎么?想是要
  和我赌几杯么?”和尚道:“老施主原来是我的恩人。”醉死鬼道:“俺只
  晓得吃酒,并不施甚么恩,怎么就是你的恩人?”和尚道:“老施主不知详
  细。那日钟馗赶我,看看赶上,若不是老施主绊了他一交,我已作无头鬼矣。
  说他要杀人,就是要杀我。亏老施主救了我性命,岂不是恩人。”醉死鬼道:
  “他为甚要杀你?”那和尚欲语不语,只是支吾。醉死鬼焦躁道:“要说就
  说个明白,何须隐讳!”那和尚道:“只得实说,不瞒老施主说,我贫僧生
  来带着一点杀心,见了妇人就如性命一般,因此人都叫我色中饿鬼。那日正
  在一个私窠子家混账,不知他怎么就知道,竟来杀我。亏我又混小官去了,
  回来时妇人已是杀死,他还等我。我连忙逃走,他随后赶来,不是施主绊倒
  他时,我这个葫芦已作成瓢了。”醉死鬼道:“该杀,该杀,一个出家人经
  不念,行不修,只要嫖婊子,倘若惹上歹疮,性命不保。再不然弄上一男半
  女,都是自己的血脉,儿子便作忘八,女儿便作了粉头,就是你出家人的阴
  ①
  骘。”和尚笑道:“那里就一下能种胎?”醉死鬼道:“你说不能种胎么?
  你看那婊子们■得娃娃,难道是自己汉子的不成?快些改了!再不可如此。”
  和尚笑道:“施主真正说醉话哩,人生秉性,怎么得改?施主嫌我好色,施
  主为甚好酒?施主能改了好酒,我也能改了好色。”醉死鬼点点头道:“这
  个也难改,到不如咱两个均分起来,将我的酒分与你些,将你的色分与我些,
  大家做了酒色兼全的人,不要这等偏枯,惹得世上笑话。”和尚道:“讲得
  有理。”从此二人就要齐行起来。不知酒色最是齐行不得的,齐行就要伤命,
  看官们着眼!
  再表钟馗辩倒众酒仙,唬退醉死鬼,与含冤商议道:“如今色中饿鬼不
  知下落,我们何不先灭了楞睁大王,再去寻他,省得耽误工夫。”含冤道:
  “主公论的极是。”于是点起阴兵,一把火将悟空庵烧了,竟奔楞睁大王而
  去。此时腊尽春初,正时新春佳节,家家贴门对,户户挂钱章。白发老人,
  ①阴骘(zhì,音志)——阴德。
  无语低头思旧岁;青春小子,齐声拍手贺新年。钟馗领阴兵往前正走,见路
  边酒旗摇荡,对含、负二神道:“我们不免聊饮几杯,避避春寒再走。”二
  神领命,俱下马来,钟馗下了白泽,同入酒店,恰好色中饿鬼与醉死鬼在那
  里一递一盅的纵情畅饮。钟馗见了大怒道:“俺只道你逃去天外,原来还在
  此处乎?”手起剑落,将一个色中饿鬼打发的阿鼻地狱中念受生经去了。醉
  死鬼见杀了和尚,东倒西歪的说道:“阿弥陀佛,该杀,该杀!他要的人家
  老婆多了……”话犹未了,头已坠地,死于负屈刀下。这正是:
  除去淫僧,闺中自少游庵妇;
  诛了醉鬼,道旁不见躺街人。
  不知楞睁大王又如何降伏?且听下回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