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陆云霆了。
此时此刻,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废料场里。
“呵,看来是我失算了。”陆云霆斜靠在尚算干净的角落,他的西装外套铺在地上,白衬衫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大块,领带也解下来,包扎在胳膊上。他本想用障眼法支开林家的人,却一时大意反被对方将了一军,差点丢了命。
但是,如此窘境,他的眉头却难得舒展开来,眼神抬了抬,绕过千奇百怪脏兮兮的废料,望向小镇独有的蓝色天空。
那是许多年没见过的,干净,纯粹。
看了许久,他才轻轻地笑了一声:“白羡羽,我好像真的……喜欢你了。”
30
之后又上了一个星期的课,总算熬到了放假的最后一天。
陆云霆的电话每天七点准时响起,白羡羽的闹铃自此失去了作用。
这天她刚和陆云霆结束通话,就接到了某个班主任的电话,让她帮忙去开一下班级的期末总结大会。
拿着流程稿的白羡羽跨进教室,立刻被热烈的气氛包围了。
即将放假,学生们闹成一团,商量着寒假要去哪里撒野,见来的不是班主任,而是温柔又好说话的英语老师,于是闹得更欢。
敲了敲黑板,无奈声音太小,湮没在了欢乐的海洋里,白羡羽也不生气,笑得愈发温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大字:“寒假作业。”
讲台下瞬间噤声,只是很快复又哀嚎四起,一声声惨烈至极。
白羡羽继续写字:“喧哗者,作业买一赠一。”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总结大会召开得异常顺利,很快到了尾声,白羡羽强调寒假注意事项,正说到同学们出去玩一定要注意安全,无论男孩子女孩子都要洁身自好,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刺耳的女声。
“你这个第三者,也配教育别人洁身自好?真是笑话!”
许婉玲抱着手臂站在门口,长长的波浪卷和套装,一看就是大城市出身的知性白领。
更显眼的是,她的腹部已经明显隆起。
同层几个班级的总结大会已经结束,这一出“正房捉小三”的戏码,吸引了无数围观的学生。
“许小姐,这里是学校,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好吗?”白羡羽气得微微发抖,“请你不要干扰课堂秩序。”
“哼,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的,是你心虚了吧,白羡羽,你这种破坏别人感情的贱女人,没想到会有被揭穿的一天吧?”
许婉玲说完,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气势凌人地扫了一圈底下或是惊讶或是愤怒的学生们。
“你们大概也想不到,这位平时看上去温柔无辜的好老师,私底下竟然是个喜欢到处勾搭男人的贱货吧?”
这话仿佛无形的巴掌,生生打在了白羡羽脸上。
有个男生大概看不过眼,朝着趾高气昂的女人不屑地冷哼一句:“你谁啊你?”
许婉玲眼波在男生身上转了一圈,伸手指着白羡羽,:“这么快就有人站出来打抱不平了,好手段啊,谁知道你俩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呢?”
“总结大会到此,祝同学们寒假愉快。”白羡羽撑着讲台,朝底下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随后冷冷地看着许婉玲,“许小姐,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我和云霆没签字前,都处于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之中,要论谁是第三者,你自己心知肚明。”
学生们陆续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教室,奈何一大堆围观群众堵在门口,一时间进退不得,听到这话都纷纷惊讶起来,原来白老师还没离婚啊!
许婉玲仿佛被戳到了痛脚,浓艳的五官都扭曲起来,啪的一声,巴掌就当着众人的面落了下来:“白羡羽你要不要脸,他都已经在协议书上签字了!你为什么还要缠着他不放!”
脸上火辣辣地疼,白羡羽有些恍惚,因为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一年,就在她醉酒醒来,发现自己和陆云霆躺在同一张床上时,许婉玲也是当着学生会众人的面,在门口甩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彼时的她虽觉委屈,却无法反驳,而现在……当着学生的面,她更不能做出什么有辱师格的举动。
白羡羽缓缓压抑着心里的种种情绪:“如果你们真的两情相悦,我可以当着你们的面签下协议书,”她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容置疑:“但我要先见到云霆,问问他,为什么说不会跟我离婚。”
那一巴掌像是让许婉玲出了口恶气似的,她眼角一挑,又恢复了知性白领的气度,拢了拢自己保养好的卷发,然后斜睨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的白羡羽:“拜托用脑子想一想,男人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土包子?云霆哥不跟你离婚,不过是看中了你白家大小姐的身份!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么?可笑!你还不知道吧,有你这一层身份,‘夏洲药业’公司短短几年就扩了三次规模!”
这其中,要不是药业领域的龙头老大白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云霆的公司恐怕没那么容易发展起来。
见白羡羽终于变了脸色,许婉玲得意地翘起了嘴角:“现在S市已经闹翻天,正是我们上位的好时候,这种关键时刻他来找你,对你好,不过是为了说服你回白家,为公司争取更大的利益。”
“既然你不打算回白家,那么也没必要留在云霆哥身边了,因为……”她抚摸着小腹,像是宣战一般挑衅道:“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31
天气越来越冷了,傍晚的时候,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席卷了这座小镇,白羡羽回到宿舍,坐在窗前,想了想,还是伸手把窗台外的葱叶香菜捞了进来。
期末考试后,教工宿舍的暖气检修,大多数人都回了老家,屋子里除了彻骨的寒冷,还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呵着手收拾资料,白羡羽偶然抬眼看着窗外漫天的雪华,脑子里飞快地浮出了一桩往事。
那是两人同居的第一年,刚租了房子,买不起洗衣机,也不舍得去洗衣店,向来畏寒的她愣是戴着两层手套一点点拧干了他的羽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