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坦诚,让白羡羽一阵恍惚,她没有答话,只是下意识地数着他签字的页数。
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
“你不舒服?是不是昨晚没睡好?”陆云霆花了五分钟在几百页的文件上随手签了字,见白羡羽神色不太对,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先休息,我去打个电话,让助理上楼来取。”
他拿起外套和文件准备出门,白羡羽连忙一把拉住他。
“云霆,你这几天也很辛苦吧?”柔软的地方贴上他的胸膛,纤细的手指解开他衬衫的扣子,白羡羽喝了一口红酒,笨拙地去吻他的嘴角,将酒液渡入他口中,唇舌顺势纠缠起来。
十几天里,陆云霆身上恢复得差不多,绷带早已拆掉,欲望渐渐抬头,他灭了那点暧昧的烛光,索性不再隐忍。
这一夜比以往都要精疲力尽,白羡羽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放在桌边的签字文件中抽出了一张纸。
这次,是他亲手签下的--
离婚协议书。
38
一个月之后,S市郊区的某家小网吧里。
正是黎明,烟雾缭绕,打游戏的少年们不时咒骂几声,也有躺在椅子上睡觉的,呼噜打得震天响。整个网吧里,只有一个角落安静异常。
白羡羽从屏幕前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她刚刚把翻译稿件发给客户,总算不用愁下一顿的温饱,这是笔大单子,稿费足够维持一阵的生活,白羡羽端起桌角的泡面,却忽然感觉一阵恶心,这些天里她经常熬夜,时不时会犯点恶心干呕之类的毛病。
网吧环境实在糟糕,她忙起身出门,准备回自己租住的地下室补觉。
天空渐渐泛出鱼肚白,S市这几年发展得越来越快,雾霾也越来越频繁,白羡羽吸了一口难得的新鲜空气,干脆加快脚步晨跑起来,脑子里也在运转着:她手上积累了不少客户,盘算着再找两个愿意兼职的大学生,成立一个接单的工作室,以后还可以扩大规模,从中抽成,自己闲下来,就不用总吃泡面了。
想着想着便走到了地下室入口,却见那里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人影。
一瞬间,白羡羽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喉咙,她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眼前蓦地出现一张警员证。
“请问,你是白羡羽小姐吗?我们是郊区分局的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107航班事故?”那人拿出了一张报纸,巨大的头条标题,白色蜡烛的相片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版面。
“什么事故?”白羡羽一头雾水,几十天深居简出的生活,让她几乎和这个世界脱轨。
女警员拿出一叠照片,公事公办道:“大概一个月前,你的父母在107事故中遇难,还请节哀。”
“你……开玩笑的吧!你们到底是谁?”白羡羽脑袋发晕,连照片也懒得查看。
“白小姐,你已经失踪很久了。”先前那人把报纸翻到经济版。
--“白氏集团董事白晋东及其夫人确认遇难,白氏千金下落不明。”
不可能的吧……
他们一定还在家里,坐在沙发上,就像她上次回家时一样……
白晋东早年创业落下了病根,上了年纪之后并不喜欢出门,便常年呆在宅子里养花种草,纪秀敏身体虚寒,就连坐车都晕,更别提坐飞机了!
对了,只要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白羡羽脑袋里乱糟糟的,刚迈出步子,眼前便是一黑!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年关将近,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你醒了?”面容和蔼的女医生走进来,见到白羡羽一愣,“你是陆副院的太太吧?我们在巴黎酒店里见过的。”
“齐科长,你好。”白羡羽想了起来,“给你添麻烦了”。
“别客气,我比你大几年,他们都叫我姐。”齐科长打开床头的控制板,皱了皱眉,“啧啧,这空调又出毛病了,怪不得这么冷。反正你也是半个家属了,我带你去值班室吧,那里比较暖和。”
白羡羽想起自己的处境,摇摇头道:“谢谢齐姐,不过我没什么大碍,能不能现在就出院?”
“现在?”女医生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正色道:“不行,还需要住院观察一阵子。”
不由分说,两人到值班室的时候,正好看见陆云霆步履匆匆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儿,别担心,一会儿齐姐替你传话。”
相比冷冰冰的病房,值班室倒是温暖很多,齐姐往白羡羽怀里塞了个热水袋。
“这儿以前就是陆副院的值班室,不过离病房近,大家都乐意来这儿坐一坐,里间是副院的专属休息室,我可没有钥匙啦。”
白羡羽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我看陆副院最近忙上忙下的,一天到晚电话不停,确实忙,你也别怪他疏忽冷落,”齐姐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老实跟姐说,他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事儿?”
白羡羽一时间没转过弯:“什么?”
齐姐指了指她的小腹:“男人么,要是知道了,岂不高兴坏了?哪儿还能成天忙工作?不过你放心,胎儿各项指标都很正常,预产期……”
话音落进白羡羽耳里,恍若晴天霹雳。
不不不,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消息!
此时,齐姐的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响起,她接通之后脸色一沉,让白羡羽好好休息,便匆匆出了门。
39
小腹处还很平坦,丝毫看不出来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白羡羽想,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啊,她的世界现在兵荒马乱,已经自顾不暇。
窗边的屏风上挂着陆云霆替换下来的白大褂,白羡羽站到屏风后,视线落在里间那扇门上。
也许是真遇上了急事,陆云霆离开前居然没有锁门,啪嗒一声,把手就被白羡羽拧开了。
休息室里只有一张小床,桌上堆满了外文的医科大部头,吸引了白羡羽注意的,却是床头一本陈旧的相册。
封面都是几十年前的款式,看上去有些脏了,边缘一角焦黑泛黄,似乎是被什么灼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