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这么热闹？”她看得认真，忽然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
　　白羡羽脸上的笑容堪堪僵住。
　　“陆总过来啦，那我们先撤！”方以纯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拉着沈魏离开时还不忘朝白羡羽一个劲儿地眨眼睛。
　　陆云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床边，弯下腰，十分自然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如果早知道是你，我不会答应的。”白羡羽偏过头，语气强硬地像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这个项目，麻烦陆总找别的工作室吧。”
　　“不是我的话，你会接受吗？”陆云霆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顺手从果篮里摸出个苹果开始削皮，他低着头，几绺短发遮住了略显锋锐的轮廓，透出一抹不同寻常的温和。
　　白羡羽心里止不住一悸，明明都该放下了，她却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沦陷。
　　他的温柔，不都是做给她看的吗？
　　这一次他又有什么目的呢？白羡羽咬着嘴唇。
　　父母亡故，身无分文，她已经没有价值了吧？
　　“对，只要不是你，我可以立刻签了合同。”像是为了谴责自己，白羡羽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被他抓个正着，视线在空中交汇，白羡羽楞了几秒，眼神游移到那一截不小心切断的苹果皮上。
　　也许是专业出身吧，她记得，他拿刀一向很稳，无论是做手术，还是削果皮，极少失误。
　　陆云霆把苹果皮扔进垃圾桶，忽然无奈地笑了笑。
　　直到苹果被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递到白羡羽手中，他才再度开口，语气竟然有些幽怨：“算了，你是真的不在意这些……我说过，有一家规模不大、但是发展比较稳定的公司，放到了你名下。”
　　白羡羽楞了楞神：“你的意思是……”
　　“就是鹤云斋。”
　　一瞬间，白羡羽的脑袋里飞过几个奇怪的念头。
　　她要和自己合作，和自己签合同？法律上有没有过先例？
　　“你们刚才一直在聊工作？”片刻的沉默过后，陆云霆随手翻开了床头一本书，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是，怎么了？”
　　陆云霆啪地一声合上了刚翻开的书：“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孩子？”
　　孩子？白羡羽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难怪有时候会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孩子在保温箱里，不是很好么？”
　　对于这个太早来临的孩子，白羡羽有些头疼。
　　虽然之前也有过期待，但如今，工作室才刚刚起步，一个二十四小时都需要人照看的孩子，无疑会增添许多负担。
　　“很好？”陆云霆眉毛一挑，尾音加重，白羡羽暗暗叫了一声糟，就见他的脸忽然放大。
　　“你知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如果不是我恰好在场，你和孩子会没命的！早产胎儿先天体弱不说，这里的医疗条件……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也许就连你--”
　　“原来你这么在乎这个孩子。”白羡羽打断了他，兀自垂下眼眸，嘴角牵出一丝冷笑。
　　从未见过的陌生神色，让男人不由得一愣，他想退开一步，却被勾住了脖子。
　　白羡羽微微侧头靠近他耳畔，轻柔的嗓音里透出十足狠戾：“陆云霆，我们已经离婚了，这个孩子，你永远别想带走！”
　　44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秋天的第一片黄叶仿佛昨日才翩翩落下，而今天，整条街道都铺满了银杏叶。
　　一夜之间，天地萧瑟。
　　可惜白羡羽忙得脚不沾地，丝毫分不出心力去感受一下秋日的凄美韵味。
　　至于和鹤云斋的合作，白羡羽最终还是和先前电话联系的负责人谈妥了各项事宜，对方顺口提了一句希望能让不同层次的群众接触这些药材，白羡羽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豪迈的念头。
　　一箱一箱的资料陆陆续续地送进语译工作室。
　　一时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屋子里被堆成了书店。
　　“这……这是什么啊？”方以纯捡起一本发黄的薄册子，居然是竖版的古籍！
　　“怎么什么都有？”沈魏从另一个箱子里摸出本厚厚的外文书，看出版日期也是很久之前的了。
　　“老板，你打算转行卖书了？”方以纯惊恐地瞪大眼睛。
　　白羡羽正在核对清单，有些头晕眼花，闻言连脑袋都没有抬，指了指办公室里唯一空着的桌子，那上面有几张草稿纸。
　　看清字迹的时候，方以纯激动地一掌拍上沈魏大腿。
　　“小白姐，我们要承接展销会了吗？！”
　　草稿纸上是一个基本成型的药材展销会策划案，为每一味药材寻根溯源，将历史和传说串成小故事向所有人展出，应该会很有看点。
　　等到展销会完成后，甚至还可以将资料集中起来编纂成册，白羡羽联系了附近的出版社，对方也表示感兴趣。
　　所以这一次的项目，不仅仅是字面翻译工作，还要查阅无数的资料，对于这一个小小的三人工作室而言，很有挑战性。
　　方以纯听完有些蔫儿：“感觉像写毕业论文啊……”
　　边听边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沈魏推了推眼镜：“对方的预付款只够支撑初期的人工费和管理费，但我们现在人手不够，展销会的场地、费用、出展日期都有待商榷，材料统计、归纳、整理、校对虽然是杂活，不过任务量很大，一旦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后期要补救就是大麻烦。还有，我们三个以前都没有过这方面的翻译经验吧？”
　　白羡羽和方以纯默默点头。
　　沈魏耸耸肩：“所以我建议，最好还是请一个领域内的专家当顾问，避免常识性错误，这点是最迫切的，这年头伯乐哪儿都有，罕见的是千里马。”
　　方以纯眼睛一亮：“听说陆总也是医学专业出身，总会认识一些靠谱的专家吧？”
　　“你看我做什么……我跟他不熟。”白羡羽心虚了一秒，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场地租赁费、聘请顾问费、人工费，还有沈魏大概没开口提的工资，她真恨不得再给自己批一笔预付款。
　　不过，虽然沈魏说的没什么错，但这孩子有时候会过分追求最好的效果，白羡羽脑袋飞速运转，一边把资料输入电脑，他们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这场规模不大的展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