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手机震动就没停过。沈晓湘半梦半醒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一看手机上显示的一串数字,她毫无自觉地读了一遍。
“这是谁呀?才八点这么早,周末让我多睡会儿……”沈晓湘困倦地将手机一扔,手机被砸到墙上,又脆弱地掉在地上,终于没了震动。
“135……”她又重复了遍数字,脊背一阵寒,她一个激灵,立马从被子里钻出来,睁大的眼睛比平常清醒时还要大。
“惨了惨了,”沈晓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皱起的眉头能打个死结,她惨兮兮地捡起手机,将刚才的未接电话打开,屏幕可见之处一竖列全是同样的号码。她赶紧穿上出门装,用凉水冲了脸,将头发梳理好后,抓起包,换上运动鞋就冲出了门。
“喂,许先生吗?真的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我马上就到,你们在哪里?”沈晓湘明明只是在打电话,却深深地向空气鞠了一躬。
“你……”许南像是要说什么,想想又算了,“算了,快过来吧,在……”
根据许南说的地址,沈晓湘在最短的时间内赶了过去,顺途按许南的吩咐去了一趟商场。结果到目的地那条路在修路,把路封了。她只好飞奔过去,脚底像是装了风火轮,想是自己在校考短跑时都没这么快的速度,手里提着的纸袋子被她的腿撞得哗哗作响,皱巴巴地像是一张老人脸。
今天天气晴朗,风吹在身上还有些热。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沈晓湘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进那个废弃的空地,远远就瞧见许南和披着长发的白可可站在远处的空房子门口,许南单膝跪地,手指触碰地面,似乎从地上沾上什么东西,他提起手指,两指捻着这其中的杂质。
许南余光瞥见沈晓湘踏着泥泞,走了过来,他拍拍膝盖上的灰尘,站起来。
“你来看这里。”
沈晓湘顺着许南手指的方向,是进门的地面,有几个脚印,再向上看,门锁锈迹斑斑,锁芯已坏,木门形同虚设。
“是一双皮鞋的印子,鞋码应该是40码左右,脚型宽厚。”许南说。
“应该是个男人,下脚有力,实打实地几个完整脚印。”沈晓湘根据脚印推测,出去进来条理十分清晰,可以看出此人丝毫没有慌张,似乎认定不会有人发现他,他轻松地挟走了女孩。
综合两人的说法,许南在画纸上画出了一只男人脚的形状。
可是沈晓湘总觉得这脚印有哪里不对,她回头看向可以通向这间空房子的道路,刚才她走过来时就有些困难,脚下的泥土十分松软,一不留心就会滑倒。她扶着墙岩,抬起自己的脚,脚底果然沾上了泥。
“你终于发现了吗?”许南凝视着沈晓湘的纠结的表情。
“这里,没有可可妹妹的脚印,对吗?”
结论一出,白可可的表情有些慌乱。
“昨晚我观察一下,从她生疏的手感和态度,我想可可抱着的那只熊应该不是她平时抱着的东西,但是她习惯了要抱着什么,所以才选择了玩偶熊。”许南推测道,他转过身看向白可可的神情,就像是在对待一名成年人。
“没有啊,哥哥你看错了吧,我平常就是抱的小熊。”白可可辩解。
“那么,可可你最喜欢的熊呢?”
面对许南的疑问,白可可空抓着两只手,弯曲的手指像变了形,张牙舞爪地僵持着。
仿佛料到她刚才会这么说,许南从沈晓湘手里接过袋子,从里面拿出两只小熊。两只手各拿一只,两只熊除了小配饰不一样外,颜色、大小都和白可可的小熊一模一样。
许南手上的这两只熊,一只的蝴蝶结在领口处,一只在左耳处。
“你知道这两只熊,哪一只是你的吗?”许南问。
风不知何时起,吹得在场三人的发丝凌乱,这时的一丝风吹草动,都似乎在拨动着在场人的心弦。
白可可的喉咙起起伏伏,她颤巍巍地举起手,伸出一根手指,笔直地指向许南左手的小熊。
她眯着眼,从缝隙中注意到许南的表情稍显缓和,她才敢放松地露出笑容。
“不对,你的小熊现在还躺在床底,昨晚你把它一脚蹬在了地上。”许南说,“你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你的人形玩偶会丢了。”
“人形玩偶?”
“恩,昨天听她对妹妹的描述,我就有些好奇了。今天来确认了下。”
眼见计划被识破,白可可垂头丧气地将自己头发扎成一个马尾。
“对不起欺骗了你们,我只是想如果只是娃娃不见的话,你们肯定不会帮我找的,所以我才会谎称是我妹妹失踪了。”扎起一个马尾的白可可,看上去要干练许多,“那天我去上学忘记把昨天放在书包里的娃娃拿出来,但是我不想带到学校去,所以我路过这块空地时,就想着这里也没人,就先放到这个空房子的门后面,准备放学后来拿。结果,等我放学回来,娃娃就没了。”
“如果只是娃娃丢了确实很难让警察局行动,不过既然娃娃对可可很重要,等姐姐上班后,还是会留心帮你找的。”沈晓湘将两只熊都送给白可可,“先拿它们代替一下吧。”
事情看上去明晰了许多,可许南仍然不解,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偷走小姑娘的玩偶呢?他拿这玩偶有什么用?
沈晓湘用棉签沾上地面脚印中的泥泞,收集到证物袋中,准备之后让同事帮忙化验。
白可可跟着许南回家,沈晓湘另外坐上辆公交车返程。之前许南在自己走的时候,趁白可可不注意,送钥匙扣时,顺便将白可可的小熊也塞进了她的包里。两人默契地完成告别。
沈晓湘拿出口袋里的小票,上面打印着一只玩具熊的价钱,购买日期是在今天上午。
“我想可可还是对小熊有感情的,不然她就不会猜对了,”她望着窗外一晃即逝的风景,喃喃自语,“玩偶熊,要不要找许先生报销呢?”
假期也随风飘逝,工作日的第一天,沈晓湘将证物袋交给小贺,让他抽空帮忙化验。她刚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就发现桌上一沓的文件夹,歪歪扭扭地堆砌成一座城墙,将她的电脑屏幕完全遮盖。
“哎——”沈晓湘愁眉苦脸地坐下来,毫无兴趣地抽出其中一本档案册,念叨着,“怎么最近多了这么多零零碎碎的案件。”
她看着档案中的记载内容:3月12日,一名年轻女性的订婚戒指在家中被盗,嫌疑人不明。
她又抽出另一本:3月31日,一名残疾男性的假肢被抢,嫌疑人穿黑衣,被抢路段无监控。
“现在的小偷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她感叹着,手撑着桌子,将电脑的办公软件点开。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倏然响起,像是招魂的铃铛,勾起沈晓湘的灵魂。
“喂?您好,这里是警察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帮帮我!我儿子不见了!”对方语气急促,喉咙沙哑。
沈晓湘出于职责,先要稳定对方的情绪。
“我知道了,这位妈妈,请你稍微冷静一下,告诉我,你儿子是在哪里,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不见的。”
对方大喘着气,从电话这端都能听见她哽咽的呼吸声。
“今天上午,我带他去附近的公园玩,我去上了个厕所出来,他就不见了!”对方的语气明显又激动起来,“我找遍了整个公园,还有周边的各个角落!都没有!他爸去得早,我和儿子相依为命,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得下去!”
今天上午,沈晓湘默想,将日历拿到身前,今天是4月6日。
“我们知道了,请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和住址,一有消息我们就会通知你的。”
“好,好!千万拜托你们了!我孩子有哮喘,可拖不得!”
搁下电话,沈晓湘将刚才那位母亲说的信息记录在记事簿上,合好笔盖,挨着挂饰夹在记事簿上,再收回包里。
“晓湘,你这是去哪呀?”小贺路过时,沈晓湘正关了电脑,收拾东西离开。
“去我搭档那里一趟。”
小贺也便明了,他用笔挠挠头,整张脸写满疑惑。“许南有那么厉害吗?”
等沈晓湘敲门时,许南的家中传出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拖鞋声向着门越来越近。
“可可,你还没去上学呀?”沈晓湘低头一看,白可可抱着她的熊,吃着棒棒糖。
“今天学校运动会,我没报项目,奶奶又还没回来,所以我就到哥哥这里来了。”
正在绘制人设的许南稍抬头,看见是沈晓湘的样子,他又将头低了下去,像是在放飞自我般,他的铅笔笔触框圈飞舞,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在画符咒,可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