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湘叹了生气,确信自己是没法阻止许南了。望着空荡荡的桌子,她决定今晚出山,给许南做一道她的家乡餐——水煮肉片,让他开开胃口。
  看厨房食材都有,不用担心用量不够的问题。所谓水煮肉片,就是将猪肉切成薄片,裹上淀粉,将剪好的干辣椒倒入才炒好的肉片中,加入水和香料,以及一层入味爽口的豆芽,最后呈上餐桌。水沸腾时,带着辣椒味的刺鼻烟雾钻入她的鼻腔中,让她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
  还好成品是美观的,入口也是鲜嫩滑美,后知后觉的味蕾不禁从中心将椒麻的味道扩散,身体也觉得酥麻。她察觉到自己剪多了辣椒,两片嘴唇像是被蜜蜂轻吻过似的,肿成一朵花。她忍不住拿手指扇扇嘴,配着啤酒,这道菜不是一般的好吃。
  许南尝了尝,不小心吃到个花椒。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好吃吗?吃到花椒了吗?我给你拿纸。”沈晓湘快步起身,抽了几张纸递给他。花椒麻得他说不出话来,拿起一杯水就往嘴里倒,仿佛看见了生命的绿洲,结果喝得太急被水呛得脸通红。
  她担心地问:“你不能吃辣吗?”
  “没,只是意外吃到花椒而已,”许南又夹了一块滑嫩的肉片,“很好吃,就是花椒确实太多了。”
  放眼望去,整个大碗里铺得满满的都是花椒,有的浮在水面上,像是在晒日光浴,慵懒地随着筷子游动。肆无忌惮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气人。
  沈晓湘托着脸,望着低头吃饭的许南,以往这种时候,他吃一碗饭就饱了,今天竟然自己去厨房加了满满一碗雪白的米饭。看来,对厨艺颇有造诣的许大漫画家对她的手艺还算满意。
  吃过饭,许南便开始为漫画签售会做准备,需要先画一些作品的人物Q版画转给编辑,然后方便他找厂商定做钥匙扣。钥匙扣最后会作为礼物送给参加签售会的粉丝们,回馈他们的支持。
  沈晓湘帮着洗过碗,瞅了眼许南正在绘制的人物,那个小巧的女孩子,眼中像是在闪着光一般,在他的电脑中活了起来。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通来自王姐的未接电话。想是调查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她兴奋地回拨了过去。
  “晓湘,我问了很多人,绝大多数都没听说过这种事,只有一个人说是他爸在他小时候稍微提到过这样一个身份奇幻的人,说是曾经和他在同一艘船上当过船工。”王姐坐在椅子上,借着网络,在纸上预估自己的房产价值,“哎——可惜他爸生病前年就去世了。要是再有其他消息我再联系你吧。”
  “恩好,辛苦王姐了。”收起手机,沈晓湘不禁叹了口气,心想,看来大海捞针也无济于事。
  许南望着她失落的脸,想给她换个心情。
  “我帮你把上一场自由搏击赛的赛况录了下来,如果你之前没空看直播的话,现在可以看一下。”许南伸手指着电视,遥控器就放在沙发上,最方便她拿的位置。
  她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一脸平静的他。前段时间她确实有点忙,两人之间一天的对话都寥寥无几,她早出晚归,回来有时边刷牙边就睡着了,有时泡澡时,水都快漫过她的下巴,她迷迷糊糊中都未能察觉。连睡觉都料理不到的她,根本没有时间来看比赛。甚至如果不是许南提醒的话,她都忘记了。作为粉丝来说,真是惭愧。
  但许南却不一样,她所喜欢的,他都记在心里。沈晓湘按着遥控器,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他的方向,偷偷望着他的侧脸出神。
  尽管每天都很疲惫,但当清晨醒来时,她总是能稳稳地躺在床上,盖着柔软的薄被。回到床上的这个过程,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但她记得那时闻到的清香,只会来自一个人。
  枕着结实的手臂,专注地望着他的睡颜,这是她每天早晨最期待的事。
  然后这一场比赛,一开始她喜欢的选手对战的是一名新人,有着多年经验的他要凭技巧压制住新手,绝对不费吹灰之力。在看到他胜了前三个回合的比赛后,沈晓湘忍不住发出感叹,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打扰到许南。
  可是,第四个、第五个回合时的战况突然一下子发生了陡转。那名新人竟然摸透了他的所有招式,并见招拆招,打得他毫无反击的机会,最后一击头部的重创,将他彻底打蒙。他的重心大幅前移,对方趁机反锁住他的手臂,令他再也无法挣脱。
  随着裁判的倒数,结果终成定局。这两回合,他输了。高清的屏幕中,沈晓湘看着他的眼角渗出不甘的眼泪。
  虽然最终比分,她最喜欢的角色还是赢得了胜利,但捧着奖杯的他,却再也没有往日的笑容。望着他逼自己露出的一个回馈粉丝的笑容,沈晓湘不禁也感同身受地默默流下了眼泪。
  那些在场的记者说,他老了,身体经不住折腾了,要把舞台让给新人发展。这一次他凭着技巧,拿多分赢下了比赛,下一场说不定就会被新人彻底压制。如果想一直保持自己的名望,最好在这个时候就选择谢幕。
  许南低得头酸了,便抬头起来望了眼沈晓湘,却没想到她竟然为了怕打扰到自己,捂着嘴哭得稀里哗啦,鼻子红得跟驯鹿一样。
  他心一沉,拔下插头,拿起画板,缓缓向她走去,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拿纸巾给她轻轻擦了擦眼泪。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望了电视一眼,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先生,你不用画画的吗?”她抽噎着问。
  “在哪里都可以画,在你身边画,安心些。”他说。
  充足电的画板,就算拔下插头,也能坚持几个钟头,只要记得保存进度就行了。
  沈晓湘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复。他就像自己的避风港,光是呆在他身边,都无比安心。
  静谧的这一刻,若是能再延长些,都仿佛是奢侈。
  沈晓湘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了最新的消息。头条便是她喜欢的那位选手对记者的回应,他表示会继续努力,吸取教训,保证在下次比赛中让喜欢他的粉丝见到一个更强的他。
  整篇报道中,他都表现出积极向上的态度,丝毫没有要退役的意思,与其说他是在回应记者,到不如说是给粉丝们的定神药,通篇都是对粉丝的感谢。
  她这便缓了口气,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状态。
  正巧许南需要向编辑递交一份签名的文件,但他又暂时走不开,沈晓湘便代他去往漫画公司。走之前,他还特别交代,千万不要走错了方向,公司内分为女性向和男性向,两边为争业绩水火不容,一旦走错,很可能成为他们的标靶。
  沈晓湘向他保证,绝对万无一失,便出了门。虽然许南在她离开后,就已经跟编辑通过电话,请他看好时间,在外面来接应她。
  但许南还是心神不宁,只好先搁下笔,先给自己接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