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将那话本翻了几番,班主更是爱不释手,一双眼睛落在上面没有移开过。
茶楼老板也暗暗惊叹,里面的故事百转千回,一环扣一环勾得人心痒难耐,他虽不如班主那般痴迷,再望向童芊的眼神却多了几分郑重。
看来,这女子,倒真有些功夫。
班主在云阳县颇有名望,手下的戏班子算得上头一号,与他比起来,茶楼老板对这话本便是门外汉。
见他这幅欣喜若狂的反应,心里便有了底。
童芊素手轻抬,将那话本子抽了过来。
“唉,唉……”
班主手在空中抓了抓,企图留住。
眼珠子跟到童芊身前,落在那话本上,言语间多了讨好之意,“姑娘可否再借我看一看?”
“不行。”她语气果决。
童芊面上笑盈盈地,吐出的话却让班主心凉了半截。
“那……”班主搓着手,凑到跟前,正欲开口。
“掌柜的,出大事儿了,”茶楼小厮着急忙慌从外面跑来,神色匆匆,“有几个客人为了听云姑娘的曲儿,打起来了。”
茶楼老板闻言,下意识要走,似乎想到什么,步子又生生顿下,细小的眼睛看向童芊。
小厮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着童芊,毕恭毕敬地喊了句童姑娘。
童芊微微颔首。
班主站在一旁,瞅着这一幕心中暗暗思量,这茶馆的小厮向来跋扈,如今对她这番态度,想必有些来路。
童芊神色未动,“便让他们打吧,最好闹到官府去。”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愣怔下来,似是不敢听到耳边所闻。
“这?似乎有些不妥……”
茶楼老板毕竟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许多年,好在反应比较快,轻重立下分清。
“没什么不妥的?此事一出,这名号可就打响了,顶多不过赔点银子,于您那茶馆又算得了什么?”
童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茶楼老板一时摸不准她的意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去告诉他们,想动手挪个宽敞地儿打个痛快,若执意闹事,茶楼那些打手也不是吃素的。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更好,为表诚意,”童芊将那话本递过去,“将这印出去,一人分一本。”
班主看见她这动作,急得抓耳挠腮,如同被剜去心头肉一般。
“姑娘把这话本卖与我如何?我出您五两银子。”他伸出手掌。
饶是纪修平这般清稳的人,闻言也不由得看了眼。
五两,这可是农户两年都攒不到的收成。
未曾想到,区区一个话本,竟如此值钱。
身侧的女子,眉头都未动一下,神色淡淡的,眼底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许是察觉到打量在身上的目光,童芊微抬起下巴,与纪修平的视线撞个正着。
纪修平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看过来,清隽的俊脸染上一片红。
“相公,你说这话本卖五两银钱亏是不亏?”
“这……”纪修平愣了下,正欲开口,却见童芊递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心下顿时了然,差点说出口的话临时转变,“莫说五两,便是五十两也值的。”
耳边响起一阵抽气声,听闻此话的班主插差点当场昏厥,他瞠圆了双目,摊出两只手掌,“五……五十两?”
台上的戏班子瞬间鸦雀无声。
倒是茶楼老板也是经历过的,此时虽面有诧异,倒未太过吃惊。
毕竟这女子的威力,他也是见识过的,想到此处,便默默擦了下冷汗。
“掌柜的,”童芊的声音悠悠响起,茶楼老板汗毛一竖,抬头便见她细细地看着自己。
他悄悄地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童姑娘有何见解?”
“茶楼之前一月收入多少?”
茶楼老板略一思索,“约莫三十两。”
“那如今呢?”
“翻了三番,”茶楼老板面露喜色,不忘带上她的功劳,“这多亏了童姑娘啊。”
童芊微微垂眸,没有说话,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莞尔笑道,“掌柜您可也觉得五十两贵了?”
茶楼老板静默了半瞬,自是知道此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将生意人的圆滑发挥彻底,“莫说五十两,再贵也值当,那要看这话本在何人手中?”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下,眼角余光瞄了下班主,继续道,“遇上个识货的,翻上十番也未可知,可这要是遇上个不识货的……”
明眼人一下便能听出这话是对着谁说的,茶楼老板敛了音,站至一旁。
就当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童芊抿起笑,这个合伙人倒有几分眼力见,也省的她多费心思。
班主脸色忽清忽白,并不好看。
“若觉得我是贪你那点银钱,这生意不谈也罢,好歹我手中还有茶楼的三股分成,不至于为这点钱撕破脸面,话本值不值这数,班主心里也是有谱的吧?”
童芊动了动身子,换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眉眼浅浅弯着,不欲多费唇舌,径直将话挑明,“您看这生意做是不做?”
这戏班子开了十多年,算是小有名气,刚开始生意红火,久而久之,众人听腻了这种反复嚼磨,便一落千丈。
如今生意不景气,连着走了几个台柱子,剩下的勉强维持着,依旧大不如前。
班主蹙着眉头细细思量,再这么下去,恐也维系不了几时,只是这价钱……
着实有些高。
他抬头看着台上的戏班子,若就这么散了,实在心有不甘。
台前的木头柱子,红漆斑驳,隐隐透出几分衰败之感。
童芊略一打量周围的环境,便收回视线。
“我这倒有一计,”纪修平缓缓走上前,风姿挺立,“班主何不与茶楼掌柜合作?一来解了这燃眉之急,二来也有戏可唱,至少再不会比现在差。”
他言语温润,周身笼着读书人的儒雅气息,说出的话也比旁人多了几分可信度。
话音落下,班主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显然是在犹豫。
“不妨这样,”童芊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茶楼老板,“算他二成利,就当入个伙。”
二成?
茶楼老板面有不虞,一个她就已经分掉三成,又来个分粥的,心里自然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