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琉香:
最近总是会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梦里我还是那个性情别扭的小学生,总是喜欢追着你喊着“缩头小乌龟”。其实当初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班长暗恋你,我怕他得逞,只好无时无刻都盯着你,可是你总是一副毫无表情的脸孔,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致,那非常让我伤脑筋。
所以,我也只好用我能想得到的方式来引起你的注意。譬如说是掀你的裙子,或者抢你的发卡,不然就是带着全班男生跟在你身后起哄。最后班长不得不放弃你了,那是因为我和你开始约会了。
真是奇怪,我干吗回忆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说到底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写一些让人生气的话,什么“珩树,你不可能会永远喜欢我”、“分开这么久你也一定会改变的,我没自信一直等下去”,拜托别这样,已经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做事不可以半途而废的吧。是谁对你说了些奇怪的话么?或者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琉香,那不是你真正的想法吧?
再等一等,真的就快了,等到明年下雪的时候,等到我们十七岁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骗你。请你相信我。
珩树写于2010年3月6日”
第一次接吻的隔天,琉香被珩树正式的告白。
其实七岁那年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不过再次过了七年依然能够保持这种心情的确是非常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成是佩服。
“请你做我的女朋友!”他当时难得一本正经的请示。
琉香没有觉得什么异变,她只记得珩树当时的脸红得惊人,握住她的手心里全部都是汗。看到这样的男生,她忍不住微笑出来,点点头,很自然的回复:
“好。”
不过在那之后的两个月,两个人第一次迎来了分离。
还记得那天的天气不太好,像是要下雷阵雨的前兆,异常的闷热,空气是湿答答的粘稠,偶尔还会听到天空的尽头滚滚而来的几声低雷。
从超市回来,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自家门口的男生。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来,琉香吓了一小跳,对上他的眼睛,忽然想起买回来的两个冰淇淋,本来就是打算要送去给他的,于是拿出来递到他的面前,“要不要?是你喜欢的巧克力口味的。”
男生接了过去,拿住冰淇淋的手指有些迟疑。
彼此面对面的站着,琉香发觉他今天沉默的不象话,于是露出淡淡的困惑的表情,试探地问道:“怎么了?”
“那个……琉香。”珩树终于开口了。
“……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么说着的同时便忍不住缺乏耐心的皱起眉头,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啊,真烦!”
“到底是怎么了啊?”看到他这副急燥的模样,琉香失笑。
“……如果,我们今后要有很长的时间不见面的话,我是说如果,只是个假设。”
“嗯,然后呢?”
“……你会等我吗?”
男生的表情看上去是百年不见的认真,于是琉香也被他这样的语气与神情带动的紧张起来,但是却因问题来得过于突然,女生显然还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这个,一时之间想这么复杂的问题……”
还没有等琉香把话说完,珩树的母亲从对面的别墅里探出身子,与平时的温柔相比完全是淡漠的表情。她扫一眼琉香,然后要珩树快点回去收拾行李。琉香觉得奇怪,有些茫然的望向眼前的男生,斟酌着对方母亲话里的重点词语。
“行李?”
“……嗯。”
“什么意思?”琉香察觉了内心突然涌起的某种不安。
“就像我刚刚问你的。”珩树抬起头,“我要离开这里了。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够回来。”
“诶?”无法反应过来。
“但是,再过三年……三年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回来见你的。等到三年后下雪的那一天,那个时候我绝对会回来的。所以,琉香,你可以等我吗?”
“……”女生似乎觉得事情的突法使她很难接受,眼神不自觉的躲闪起来。
“可以吗?”
然而男生那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非常非常小孩子气的口吻,甚至像是一种因害怕而导致的哀求,令琉香不忍心去拒绝——
尽管她当时对他的那种近乎于“不告而别”的告知感到气愤,以及在事发之前同她没有任何商量,甚至连原因都不打算对她说明,只是非常自信的认定她可以等他,她一定会等他,男生那样的想法令琉香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毕竟她曾以为他已经是最为了解她的人。惟独他不会离她而去。
可是,望着他当时非常悲伤的眼神,琉香可以说是身不由己的点了点头,喉咙便上下滑动出了“嗯——”这样的回复。
——嗯。
——我等你。
——我会等你回来。
然而在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回复看似心不在焉没有丝毫的真实性,但就是那样缺乏真实性的约定,至今已经异常顽固的维持了整整三年。
十七岁的琉香在房间里背单词,母亲周末也还要单位上班,自从父亲去世以来,琉香和母亲之间的感情似乎变得更加淡薄。
背了一会儿,她将耳机摘下来,余光瞥到窗外,发现竟下起了雪。
白色的雪片,无声无息的缓慢飘落。
她怔怔的望着窗外的雪,这是她十七岁的第一场雪,内心的期待在此刻不经意的流露出来,耳边回荡起的是三年前珩树曾经许下的承诺。
——“三年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回来见你的。等到三年后下雪的那一天,那个时候我绝对会回来的。”——
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门铃声。丁零丁零地响着,连接不断。
琉香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也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激动,说的更加贴切一些,她现在的大脑只是一片空白。就连走到房门处都忘记了要从门镜里向外看,什么都来不及思考的她没有犹豫的打开了房门。
不是珩树。
琉香看着站在门外的身影,原先的期待像被浇了冰凉的冷水之后又狠狠的落空。
因为出现在眼前的人,背着大大的黑色挎包,白色的帽檐压得很低,依稀能够瞥清他脸部所露出来的部分。
洁净健康的肤色,线条精致的下颚。直到他抬起头,一双清澈如星芒的双眼,看似沉默寡言的眉宇。
琉香觉得他有些眼熟,睁了睁眼睛。
是同校的白千鸟?
只见少年从黑色挎包中取出了一封信,递到了她的面前。
“……什么?”琉香拿过信,微微皱起眉。因为平时会写信给她的人只有珩树,而珩树都是通过国际快递的方式邮寄来的,完全不需要邮差亲自送上门。
少年没有回答,又拿出一份类似表格的硬板,琉香注意到了表格的顶端写有“鸟居白千鸟登记表”的字样。
果然是他。
“麻烦请在这里签字。”少年的声音出乎想象之中的温暖。
“……诶?”
“签上你的名字。”少年说,“这样寄信人会知道信件确实交到了收信人的手中。”
琉香接过他递来的笔,在表格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我该离开了。”少年将表格放回挎包中,临走时向琉香略微点了点头,“祝你今后愉快。”
琉香虽然仍旧感到困惑,但是不打算在意,而是关上房门,迅速的拆开信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