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存在徘徊于人世的幽灵,以及隐匿于深处的妖鬼神怪的。
也许很多人都察觉不到,但是对于身为除妖师的血统继承者的人来说,可以看见幽灵以及妖鬼都是不足为奇的事情。只不过自小身体便虚弱多病的皇由里没有变法像兄长皇青以一样陪同父亲除灵,可是依然能够看到登门到神社来寻求帮助的人们。譬如说是住进了原有恶灵的屋子,或是有小妖恶作剧,总是把池水带进居处。请了法师与高僧来帮忙,最终都无济于事。所以,类似“灵”和“妖鬼”一类的东西,总是要拜访除妖师或是除妖师才行得通。
皇由里记得见到夕夜时,是两年前的秋天,还是国中二年级的事情。放学后的黄昏,他穿着神社的长袍帮忙扫宅子门口前的落叶,青以哥要去忙碌升学的准备,由织姐去和朋友逛街,父亲和母亲去看望祖母早苗,所以神社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夕阳晕黄的光线中,皇由里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他看。转过头时,发现了站在石柱后面的少女,相仿的年纪,正对着他微笑。
“喂。”最后有些烦躁起来,因为一直被这样盯着看个没完,“你到底在看什么?”
皇由里这才发觉,她的眼睛仿佛在跳动着金色的光班。
仿若璀璨的星芒。
像猫一样。
少女眨了眨清澈的眼睛,白色的裙摆被秋风吹起,形成了一个形状特别的弧线。她连忙摆了摆手,空气也因此而飘荡出一阵清凉的辛香:“诶?不不,没什么,你完全不需要在意我的。”
不可能不在意吧。
皇由里无奈的歪过头:“……好吧,你是谁?”
“夕夜,我叫夕夜。”
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他来询问名字般的表情。
她蹦蹦跳跳的在神社里跑来跑去,眼神里闪烁着好奇的神色。在青以哥和由织姐还有父母回来之前,一定要让她离开才行。不然,她会有危险的。青以哥最不喜欢妖鬼到神社里,也就是自家地盘上捣乱了。尽管她没有恶意……正这么想着,皇由里转头时便看到她试图触碰神社石柱前挂满的灵符。
于是急忙制止她:“不要碰那个!”
“诶?”夕夜吓了一跳的同时转过脸来。
“你……并不是‘人类’吧。”皇由里顿了顿,“所以不要碰那些符咒,会被烧伤手指的。”
夕夜直起身来,走近少年,抬起手抚过他的脸颊。皇由里有一瞬间的惊诧,并不是因为她的手指冰凉得仿佛没有生机,而是她过于美丽的面容让他不自觉的红了脸。
“——你还是那么善良呢,一点都没有变,由里。”
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皇由里有些怔然。
那是第一次同夕夜见面。
现在回想起来,那之后的频繁相见已经分不清是她主动来找他,还是他跑去她所居住的森林里。夕夜并不是人类,这一点他很清楚。可是,这并不代表所有的妖怪都是邪恶的。夕夜,就只是夕夜而已。
夕夜将用湖水洗干净的苹果递到皇由里的手上,水光波动,影影绰绰的光斑反射在她的脸上。
“夕夜的爸爸妈妈呢?”皇由里咬了一口苹果,每次都只看到夕夜一个人。
“他们在离这里更加遥远的森林那里。”夕夜闻了闻手中苹果的香气,眼神有着淡淡的落寞,“因为我没有听他们的话,一定要留在这里。”
“如果夕夜回去那里,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么想着,少年不自觉的面露担忧。
“放心好了,由里,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的。”夕夜微笑,转而又打开了另外的话题,“对了,由里,记得上次你说过偶尔会肩膀痛,现在已经好了吗?”
“啊,那个!说来也奇怪,完全不会感到肩膀痛了。”少年感到困惑的摇了摇头,“真是奇妙的事情,好像每次和夕夜说过哪里不舒服之后,那些不舒服的地方很快就会消失了。”
“真的?那就好。”
夕夜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再次回到家的神社的时候,皇由里担心会被家人察觉出异况而从超市带回了一兜子零食。南上瞳在临走之前还很开心的拿走了皇由里买回来的冰淇淋,母亲友美小声称赞他很会讨“未来嫂子”的欢心。不过说真的,他可不希望那种有轻微暴力倾向的女生成为他的“未来嫂子”,更不希望将来当哥哥和嫂子吵架时,家中会变成恐怖的修罗场。
将南上瞳送回家,皇青以看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皇由里,不禁扭起眉毛问道:“你究竟去哪里了?”
“嗯?”皇由里的回答有几秒钟的迟疑,“啊……遇到了从前的同学,稍微聊了一会儿而已。”
“你身上有股‘猫’的味道。”
“猫?”皇由里惊讶的挑起了眉。这些年来,他只知道夕夜并非人类,至于她究竟是什么,他根本没有询问过,因为并不打算在意。
“是啊,气息还很浓,继承除妖师血统的你多少也该察觉一点吧。”皇青以回房间之前,最后无奈的说道:“和那些家伙最好不要走得太近,并不是怀疑她有恶意,只是你也不希望会留下不好的回忆吧。”
皇由里单手撑着下颚,不断的换着电视频道,偶尔望向窗外的夜空,月华皎洁的白光仿若夕夜的裙摆。
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的人,是那个叫做夕夜,并非人类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