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游戏小白，第一次玩游戏的时候就选择了笑傲光阴。他啊，什么都不会，而且还很笨，连进入游戏时最基本的新手任务都做不完。”秦世然的语气逐渐变得悠长，似乎在回忆着过往，“可他很喜欢游戏的画面、人物还有剧情，所以就操纵着连脸都没有捏的小人在游戏里跑来跑去做任务。遇到打不死的精英怪，也不知道组队求助，就一个人拿着小剑在那里磨啊磨，戳啊戳……”
　　大概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时，秦世然忍不住笑出声：“就这样，还真让他练到了满级。”
　　方筱筱安静地听着，她有种感觉，这个故事一定与画骨大佬有关。
　　“笑傲光阴的世界，是从满级后才开始的。”秦世然慢慢道，“他接了很多的日常任务，可是却都不怎么会做，他不知道有官方论坛和攻略的存在，也不去问别人，像升级时那样一个人慢慢摸索。后来，他偶然发现有些NPC是有隐藏剧情任务的，虽然没什么奖励，但是对于喜欢看剧情的小白来说，这是笑傲光阴这款游戏最吸引他的地方。”
　　“于是，他便一个地图一个地图跑，每碰到一个NPC便去和对方互动一下，看看有没有任务可以接。但是隐藏剧情任务只是笑傲光阴官方给玩家的小彩蛋，并没有那么多让他去做，所以很快小白就把整个世界的地图都跑遍了。”
　　“在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很奇怪的NPC。”说到这里，秦世然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在等方筱筱提问。
　　果然，方筱筱忍不住开口道：“很奇怪的NPC？他是遇到奇遇NPC了吗？”奇遇NPC就类似于灵泉崖的小白龙，每隔一段时间随机刷新在某一张地图上，遇到的玩家与之对话后就会开启一系列奇遇任务，比起隐藏任务来，奖励不仅丰厚，还有可能拿到绝版的特殊骑宠、称号甚至高价难寻的极品装备。
　　但是由于这些奇遇NPC的刷新时间和刷新地点完全是随机的，所以触发的玩家比例比小白龙还要低，是真正的欧皇才有资格拥有的。
　　秦世然轻笑一声：“如果可以算作奇遇的话，那一定是他在游戏里遇到的最美好的奇遇了。”
　　“难道他遇到的不是NPC？”
　　“嗯。”秦世然静静道，“他遇到的，是一个起了NPC名字的玩家。”
　　给自己的角色起NPC名字的玩家有很多，方筱筱在游戏里经常遇到：“嗯，我知道这个。”
　　“小白遇到的那个人，叫杂货商。”
　　方筱筱忍不住笑出声：“怪不得他会认错。”杂货商是游戏里随处可见的NPC，如果有一个玩家顶着杂货商的名字站在她面前，她可能也会一时认错。
　　“小白就去和杂货商对话，发现这个杂货商无法互动，连最基本的售卖物品都做不到。于是，他认定这个杂货商不一般，就开始对着他做动作类互动，拥抱啊，做鬼脸啊……”秦世然也忍不住笑了，“一直到杂货商密聊他，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个玩家，以为是自己触发了什么特殊任务。”
　　“然后呢？”
　　“然后……小白的世界里，就多了一个师父。”带着笑意的声音沉静下来，秦世然倚靠在窗户玻璃上，病房内一片昏暗，他没有开灯，只有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上方的玻璃洒进来一小片暗黄的光亮。
　　“师父很厉害，他教会了小白关于这个游戏的常识，带着他一起做日常，打副本，在竞技场里擦地板，还介绍了很多朋友给他。小白虽然笨，可是很努力，于是他变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开始超过他的师父。”
　　“从什么都不知道，到在竞技场里，师父躺尸后他自己一打二还能取得胜利，也就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因为小白不再是小白，甚至开始在一起玩游戏的朋友里崭露头角，成为一个可以带人上分的小大腿，更多的人开始喜欢和小白一起玩。他身边聚集的朋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他的好友列表都加满了。他每天都很忙，上了游戏之后要做日常，要打副本攒装备，要去打竞技榜，要和技术高超的朋友切磋锻炼手法。渐渐地，师父就很少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
　　方筱筱沉默着，她几乎可以预料到故事的结局。
　　秦世然所讲的这个故事，在笑傲光阴的世界里并不罕见，甚至很寻常。师父悉心教导出的徒弟，在熟知了这个世界之后很快就会拥有新的朋友。有些恋旧的或许还能和师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但是更多的却会选择那些更对自己脾气胃口的人一起玩。慢慢地，师父与徒弟不再一起日常，不再一起副本，不再做以前一起做的任何事情，甚至可能在游戏里擦肩而过，都没有想到会是对方。
　　“当小白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和师父一起玩的时候，师父已经很少上游戏了。他有点慌张，他舍不得师父，于是想尽办法拿到了师父现实的联系方式，然后他惊讶地发现，那个教他如何玩游戏的师父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孩。”
　　方筱筱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轻轻地问：“小白……是不是喜欢上师父了？”
　　听筒里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机，方筱筱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她觉得心口有点难受，却又说不出来哪里难受。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结局了？”秦世然轻声问。
　　“嗯。”尽管知道秦世然看不见，她还是点了点头。
　　这类的故事，结局一般都不太好。游戏里相识相爱最后在现实里走到一起的情侣，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她接代练任务的时候经常遇到一起来找代练的情侣玩家，最后交付订单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个人。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投入深情，就像是飞蛾扑火，明知道可能不会有结果，还是不顾一切。
　　“我猜，你是不是觉得小白和师父经历了一番浪漫爱情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没能在一起？”
　　“难道不是吗？”方筱筱觉得秦世然话里有话的样子。
　　“也算是猜对了吧。”秦世然淡淡笑着，“两个人确实相爱了，最后也没有在一起。不过，他们也不算是分手。”
　　“没有在一起，也没分手？”
　　“师父欺骗了小白。”背靠在玻璃窗上，秦世然的头微微斜依，视线穿过没有拉严的窗帘望向远方，“她不仅骗了他的感情，还骗了他很多的钱。”
　　“哎？”方筱筱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情况。
　　尽管游戏里确实有很多骗钱骗感情的败类，可是发生在画骨大佬身上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师父将那些钱骗到手后，就消失在了游戏的世界里。小白始终不肯相信师父骗了他，所以他一直在企图找到师父，可是他努力很久很久，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师父。”
　　“小白……很可怜……”方筱筱喃喃道。
　　秦世然却没有回应方筱筱，听筒里只能听到他不急不缓的呼吸声。
　　“学长？”
　　“很晚了，睡吧。”秦世然突然道，“晚安。”
　　哎？待方筱筱反应过来，秦世然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默默地盯了半天手机，身子不由得又蜷紧了一点。
　　这个故事应该是画骨大佬亲身的经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感慨，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可是他为什么要突然跟她讲这个故事呢？
　　而且……到最后，他也没说她和他哪里像啊。
　　翻个身，等下次见面，再好好问问吧。
　　这样想着，方筱筱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