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正午的阳光十分舒适，几个人在车中昏昏欲睡，楚夏看着车窗外的公路两旁的树飞速后退，小声的和开车的陈学海说话。
　　“我想起一句歌词，‘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楚夏说。
　　“老师，你这暴露年龄的歌就不要唱了。”陈学海无情的打击道，“现在流行《平凡之路》。”说着，陈学海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掏出手机，连上车载蓝牙，调低了音量，朴树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车内响了起来。
　　在后面打瞌睡的沈萧睁开眼睛，看了看手表，问道：“我们进内蒙边界了吧。”
　　“吵醒你了？刚刚进了内蒙古，你才睡了两个小时，在睡一会儿，要不我们在前面的服务区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楚夏说。
　　几个人夜间也没有休息，沈萧不放心几个孩子夜间开车，所以强行熬了一夜，今天早上才换了陈学海来开。
　　沈萧拿了地图标注，看了一会儿，道：“不用等到下个服务区了，等下个出口我们就下高速，找个旅店休息一下，然后去额济纳旗。”
　　沈萧收了地图，喝了几口水，闭目养神。
　　车子驶离高速路口。内蒙古的秋天十分凉爽，草已经有些枯黄，并不像印象中一马平川的草原，而是平缓起伏的丘陵，一眼望去，广阔无垠。
　　“哇，草原就是这样的吗，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陈学海跳下车，左右张望，显出一脸的失望。
　　“内蒙古也不全是草原，还有山地、丘陵、沙漠多种地形。这里再往前走，就是中央戈壁，穿过中央戈壁就是额济纳旗。额济纳旗再往北走，就是黑戈壁了。”楚夏一边给陈学海普及知识，一边关上车门，忽然被迎面而来的风吹了个趔趄，被从后门钻出来的沈萧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老师，你懂这么多，比我们那个教地理的老头强多了。”陈学海扶着白熠下车。
　　“地理是我的专业课，就知道得多一些而已。”楚夏拎着包，抬手虚掩着脸遮蔽风沙，“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地理老师姓赵吧，他以前也教过我的，讲得挺好的。”
　　陈学海一乐，“原来是师姐啊，我说怎么叫你老师这么别扭，叫师姐就顺口多了。”
　　楚夏也笑了笑，没有反驳。她其实也不适应老师这个称呼，也没比中学生大几岁。
　　“黑戈壁覆盖着中蒙边界，我们还不知道要找的两界山在哪边，”沈萧一抖手中的地图，“可能要做跨境的准备了。”
　　“偷越国境啊，这么刺激的吗？不会被边哨一枪崩了吧。”陈学海想了想，有点担忧，又有些兴奋。“黑戈壁应该是无人区吧，会有巡逻的兵吗？会有直升机巡逻吗？电视里演的那样？”
　　沈萧打断陈学海没完没了的遐想，“别乱说，视具体情况再定。”
　　“可是黑戈壁那么大，我们怎么找两界山，完全没有方向。”楚夏提出疑问。
　　一直默不出声的林晓婉忽然说：“楚夏的直觉一向很准。”
　　沈萧迅速的想到孤儿院翻找白熠档案时，楚夏随手一翻便准确找到的事。
　　陈学海忍不住揶揄，“女人的第六感吗？有什么科学依据？”
　　几个人说话间走进了小旅馆，店内阴冷，还不如外面暖和。老板裹着棉袄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见有人进门，心不在焉的招呼着，“几位？住宿还是休息？”
　　这里显然招待的都是来往过路的人。沈萧出于职业习惯，眼光四处一扫，便心里有数了。加了隔墙改造的房子，每间房都不大，一层公用一间厕所，不具备洗浴的条件，甚至因为改造不可能每间都有窗户。这样的条件，城市里一些旮旯胡同里也会有，便宜的很。
　　“住店每人80一晚，休息20一个小时。”
　　沈萧掏钱包的动作一僵，低估了内蒙古人民的热情。
　　“这么贵，不能便宜点吗，你知道他可是……”
　　沈萧在跳脚的陈学海肩上拍了一巴掌，打断了他暴露身份的话。
　　这一晚几个人都没有睡好，就算是参加过野外军事演习的沈萧都因为安逸的生活过得太久而觉得难以忍受，更别提一直养尊处优的几个学生。
　　一早起来几个人都面露菜色，沈萧揉着脖子说：“总比睡沙漠强，走吧，吃早饭去。”
　　白熠此时忽然低声说：“我昨晚好像看见东西了。”
　　“看见什么东西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女声吓了几个人一跳，原来是老板娘。
　　“我这店干净的很，你们放心，耗子蟑螂绝对没有。你们几点退房？”
　　“现在就退了。”陈学海没有好气的说。
　　几个人退了房，出了小旅馆站在车前，围着白熠听他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说，”白熠皱着眉，艰难的组织语言，“形状像一个球，红色的，像是被烧焦的碳。它就在窗外滚过去了，感觉似乎还停下看了我们一眼。我觉得它很怕我，很想接近我，却又不敢接近我……”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白熠的话，楚夏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愣了愣，按了接通。
　　“喂，楚夏，怎么停机了？”苏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因为几个人离得十分近，大家都听到了。林晓婉朝几个不明状况的人看了一眼，扶着白熠走远了些。
　　楚夏没由来的有些尴尬，低着头走开几步，压低了声音，“什么停机了？”
　　“你电话打不通，我给你交了点话费。你最近在忙什么，看不到你在群里说话，也不见你发状态。”
　　众人都识趣的散开了，楚夏握着电话慢慢的蹲下，好像这样能让自己镇定一些。
　　“哦，我有点事，没顾得上，你给我交了多少话费，我待会……嗯，过几天还给你。”
　　“不用了，你现在在哪？”
　　“我在内蒙古。”
　　“这么巧，我也在内蒙古。你是旅游吗？”苏阳犹豫了一下，小心的问了一句，“和谁？”
　　“不是旅游，是……有个事儿需要过来，和几个朋友。”
　　苏阳是楚夏在大学时候谈的男朋友，两个人感情很好，但是就像所有毕业季即分手季的故事一样，两个人毕业的时候因为工作异地的关系分手了。
　　楚夏蹲在地上打电话，几个人去马路对面的路边摊买早餐。油条豆浆豆腐脑，小摊还提供简易的桌椅，沈萧和陈学海坐下开始喝豆浆，林晓婉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椅子，犹豫着要不要扶着白熠坐下。在她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时候，白熠却自己伸手摸到椅子坐了下来。
　　沈萧咬油条的动作一顿，含糊的问：“你能看见？”
　　“什么？”白熠犹自不知，拿过自己面前的那杯塑料包装的豆浆，拿着插管有点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下手，不像是能够看见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豆浆？”陈学海帮他插好插管，将豆浆塞回白熠手里。他以前有些惧怕白熠，后来发生了一些列诡异的事情，现在反而不怕了。
　　陈学海的提问让白熠恍然，“我……”白熠放下豆浆，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可能是暂时性的失明，现在自我恢复了。楚夏，过来把早餐吃了，我们好出发。”沈萧看到楚夏打完电话，招呼她过来。
　　楚夏握着电话，纠结的看着沈萧。“能在这里多待半天吗，我有个朋友要过来。”
　　“你同学？”沈萧问。
　　“也是她前男友。”林晓婉替楚夏回答。
　　沈萧皱眉，低声说：“我们是要进黑戈壁的，而且这事情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告诉你同学不要过来了，我们立刻就走。”
　　“他……”还不等楚夏再说什么，沈萧已经将留给楚夏的那份早餐塞在她怀里，走过去启动车子了。
　　几个人看了看楚夏，也跟过去上了车。楚夏抱着自己的早餐，咬了咬嘴唇，看着沈萧将车开过来停在她身边。
　　车内，陈学海坐在副驾上看了一眼楚夏要哭出来的表情，手肘碰了碰沈萧，“哎，你是不是对我师姐有意思。”
　　沈萧看了一眼陈学海，摇下车窗，朝楚夏说：“上车。”
　　楚夏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没有挪动脚步。沈萧说的她都懂，可是就是多了一个人知道而已，就是多等半天而已，为什么就不行？
　　沈萧叹了口气，准备缓和一下语气，忽然就看楚夏猛然扭头看向一侧，目光惊恐的沿着街道一路移过去。沈萧立刻意识到不对，朝着楚夏视线看过去，然而除了匆忙赶路的各色人群和买早点的小摊位之外，什么都没有。沈萧刚要下车，就听到身边的白熠镇定的说：“它已经走了。”